第195章 醇酒來了,美人何在?
一言有誤,頓生旖旎。眼前素來嬌蠻的唐大小姐難得地露出羞怯的模樣,貝齒輕咬紅唇,杏眼朦朧如煙,楊浩也不免有點心猿意馬。兩個人隔著楚河漢界的捉對兒廝殺,似乎也帶上了些抵死纏綿的味道。
這樣的曖昧福氣不好享用啊,眼見著唐大小姐扛著大‘軍’走起日來,楊浩也不敢指其錯誤,正覺尷尬萬分的時候,‘及時雨’壁宿一溜煙跑進來,大叫道:“府臺大人,木恩兵困東陽寨,賊酋即將授首啦。”
“甚麼?”楊浩大喜,一躍而起道:“好,哈哈,馬上就能畢全功於一役了。快,帶上我準備的幾件禮物,我們馬上上路,去東陽寨。”
楊浩如釋重負地對唐焰焰道:“唐姑娘,楊某要馬上趕赴軍情收拾殘局,這盤棋……”
唐焰焰剛把大象飛過了楚河漢界去,一聽這話竟也鬆了口氣,忙道:“公事要緊,大人請。”
楊浩拱拱手,連忙隨著壁宿走了出去,走到門口下意識地回頭一看,只見唐焰焰正似笑非笑地瞟著他的背影,不由心頭一跳,再也不敢回頭。
候他離開了,唐焰焰返身走到榻邊,自被褥中摸出一口瓶兒,抱在懷中思忖:“這一仗要打完了?好!等他回來,我便鼓動商賈們向他獻酒以賀,嗯……就用這瓶兒敬酒,待他喝了,我反瓶兒一砸,摺子渝……哼哼!”
剛剛開心一笑,忽想起那夜驚見的‘一大砣’來,男女之別實在奇妙,害得她不知翻了幾本《素女經》一類的書來了解男女之情,明白倒是明白了,但那可惡的‘一大砣’自此便常入春夢,此時想起,便似好事臨近,一時意亂情迷,那顆芳心便如小鹿一般亂撞起來,禁不住的嫩臉生起紅霞,一雙腳就像踩在棉絮裡似的,軟軟的使不上出力,虛虛的踏不著地,左思右想,忽然有點害怕起來……
東陽寨是橫山羌東陽氏的駐地,方圓十里,族帳八百,在橫山諸羌部落中並不算最大的,但是實力亦已不容小覷。在諸部之間的爭戰之中,東陽氏還很少吃虧,更沒有人敢提大軍直取東陽寨,要消滅一個擁有千名以上青壯勇士的部落,大大小小數百個橫山羌部落中,也只有野離氏才禁得起這樣的消耗。
東陽寨除了自己的八百族帳,此時還匯聚了各處逃來的大小部落難民,這些人中亦不乏勇士,要湊出千名勇士也不為難。對這樣的局面,東陽寨大頭人日麥丹增非常歡喜。那些逃難來的族人,他們原本的部落和村寨都被徹底夷平了,從今以後,他們只能依附於東陽氏。東陽氏將因此濟身於一流的大堡寨,他的地位也將水漲船高。這種財富,比他的族人自蘆嶺州掠來的財富還要龐大百倍。
但是,他的歡喜只持續了幾天,這天一早,他剛剛起床,就接到一個訊息:東陽寨被包圍了。滿懷疑惑的日麥丹增登上堡寨箭樓,才發現包圍東陽寨的竟然是漢人,來自蘆嶺州的漢人軍隊。
大頭人日麥丹增勃然大怒,立即命人吹響號角,召集武士,出城與來敵決戰,他決不容許別人侵上門來挑戰他的權威,區區一千漢人騎兵,就敢侵上門來,向自幼生活在馬背上的而且兩倍於他的羌人勇士們挑戰?
但是一戰之下,他才驚愕地發現,來自蘆嶺州的這一千名騎士,遠比他們更精於騎射,他們生活在蕃漢混雜地區,半牧半耕,騎射本領雖未摞下,比起逐水草而居的草原大部落,弓馬嫻熟的程度卻有不如,然而這一千名騎士卻比草原上最善戰的部落還要驍勇。
要知道李光岑這些年是流落在吐番草原上,帶著幾十名貼身侍從,一步步從無到有發展起來。夏州草原上的諸羌部落之間雖也時有戰爭,但是大致的地盤領域是比較穩定的,彼此之間很少會發生你死我活的殊死戰爭。而李光岑這支部落卻不同,他們要逃避夏州拓拔氏的追殺,要與吐番人爭奪草場和水源,他們不是一輩子生長在馬背上,而是一輩子戰鬥在馬背上,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他們不但沒有被消滅、吞併,反而漸漸壯大,那些族人該何等驍勇?
但是也正因為這種生活太過艱苦,族人整日整生活在戰爭的陰影下,而且隨著他們的壯大,漸漸引起了吐番大部族的警覺,所以李光岑自知來日無多,而族中又缺乏一個智勇雙全的領袖時,才千方百計,一定要為這些族人們尋找一條出路,安排一個穩定的生活。
這些騎士的戰鬥力,比起東陽氏引以為傲的騎士自然更加高明。但是儘管如此,東陽寨佔據著地利,且戰士一倍於來敵,日麥丹增乃無所懼,他傾巢而出,欲一戰之下便將這股來敵全部擊潰。不料,兩千精騎掩殺出來,將來犯之漢人軍隊迫退,正欲趁勝追擊之時,竟然又有兩支驍勇不下於正面之敵的騎兵從天而降一般從左右兩翼掩殺過來。
若非日麥丹增的族人見機得快,立即護著大頭人後撤,連他這個大頭人都要葬命在這突如其來的兩支精騎箭雨之下。三千對兩千,單兵戰力又遠勝於他們,而且是以有備算無備,這場仗還怎麼打?活著退回東陽寨的騎士竟不足七百人。
這樣殘酷的絞殺,只一戰就把東陽寨迎戰的勇氣徹底打沒了,失去了兒子、丈夫、父親的族人放聲大哭,整個堡寨中到處都是嗚咽的哭聲,狂妄的日麥丹增頭一次開始正視起這些對手來,而且從心底裡產生了一種恐懼。
他派了近百名親信的族人,由自己的長子扎西親自率領,趁夜突圍出去,向附近兩個大部落乞援,代價是讓出兩塊本屬東陽氏所有的豐渥草場。這些豐美的草場是東陽氏的根本,他是真的不捨得啊,可是這些煞神似的漢人,已不是他能抵抗的了,如果求不到援兵,東陽氏也許就會被人從橫山抹掉,二十年後,再也無人記得這裡曾有一座東陽寨,曾有一群東陽氏人。
扎西回來了,近百名勇士,一出一進,活著回來的只剩下五人。他的兒子,驍勇的東陽氏戰士扎西,斷了一臂,瞎了一眼,血人一般殺回寨子,帶給他的卻是一個令他更為絕望的訊息:那兩大部落竟然是按兵不動,見死不救。甚至在扎西擅自作主,讓出了四塊,已是近乎整個東陽氏全部草場的條件時,他們仍然不為所動。
日麥丹增傻了,他呆呆坐回虎皮的椅子,聽著堡寨外的廝殺聲,已經不知該如何解決眼前的困境。漢人軍隊正在製造草原部落所不擅長的那些攻城武器,東陽寨沒有漢人那樣的深壘高牆,不需要太巨大的攻城車和雲梯就能攻得進來,今夜,他還守得住,明天呢?現在可是連老弱婦孺都派上了用場。
“阿爹,我在齊封氏部落中,看到了野離氏的信使,會不會是野離氏從中搗鬼?也只有野離氏才能脅迫他們兩大部族拒絕對我們伸出援手。”一身是血的扎西看著就叫人怵目驚心,可他也不包裹,就帶著一臉一身的血大聲咆哮道。
日麥丹增用呆滯的目光看著兒子,低沉地道:“野離氏?我們的族人與野離氏無怨無仇,他們為什麼要幫漢人?如果野離氏要對我們動手,又何必要假手他人?”扎西無言以對了。
沉思半晌,日麥丹增抬起頭來,用痛苦的聲調說道:“我們……獻寨乞降……”
“甚麼?”扎西勃然大怒:“阿爹,我們不能降,一旦降了,從此我們還能昂起頭來稱好漢麼?橫山諸部落都要看輕了我們,我們不能降,誓死不降!”
日麥丹增卻不像他的兒子那麼沒頭腦,他苦澀地答道:“如果不降,也許正合他們的意。他們現在擺明了是要把我東陽氏斬草除根。兒啊,情勢所迫……”
一旁,前來投靠他的笞摩氏頭人扎可特爾眼珠一轉,上前說道:“丹增大人,我倒是有主意……”
“嗯?”臉色灰敗的日麥丹增轉頭向他看來,扎可特兒的雙眼微微眯起,眸中閃爍著縷縷殺機道:“咱們……詐降!”
壁宿嘻皮笑臉地道:“扎可特爾大人,我們楊浩大人其實也不願與橫山諸羌兵戎相見的。不瞞你說,現在已經有一些羌人部落投靠了我們大人,我們大人對他們可是優容禮遇,一視同仁的。你既引人來降,又要幫我們詐開堡寨,這是大功一件,一旦事成,我們大人必定向朝廷保薦,朝廷對你們是一向恩撫的,怎麼著也會委你一個都指揮使的官兒啊,到時候,在下見到你,也得畢恭畢敬稱一聲大人啦。”
“不敢不敢,壁大人客氣了。”扎可特爾陪笑道:“天兵天威之下,扎可特爾只求能保全自己的族人,這官可是不敢想了。”
他不放心地回頭看看,疑惑道:“壁大人,天色已經晚了,我這時帶你們去詐寨門,借夜色掩護,你們不是正好埋伏左近以便攻進寨去麼?我選的那個地方,距西門很近,左近又全是樹林,非常易於埋伏,怎麼……反而要我把人都帶到這兒來啊。”
壁宿笑道:“這個你不就不懂了吧?其實我也不懂,我們大人說,凌晨時分,才是一個人最睏倦的時候,等天快亮的時候再去詐門,咱們取這東陽寨就更容易了。你們先在這谷中歇著,我們木大人準備了許多酒肉,供你們吃個飽,歇息到天將微明時,咱們再行動。”
“好好好,木將軍真是高明,真是高明哇……”扎可特爾回頭看看自己那兩百多人,心中暗暗焦急,在西門外密林中,早已秘密埋伏了許多箭手,就等著他引這些漢人去詐寨,到時猝然下手,以他們的箭術,絕對可以以少勝多,把還未入寨的漢人殺死大半。到時再把寨門一關,寨中密集的箭網足以把進寨的漢人也殺個精光,那時敵我之勢必然逆轉,誰想那個愚蠢的木將軍居然自作聰明,要搞什麼凌晨攻擊,看來一會兒得找個機會,派人回去送個信兒。
扎可特爾正轉著心思,壁宿忽然捂著肚子道:“哎喲,有些內急,你們等會兒,我到旁邊方便一下。”
“好,壁大人請便。”扎可特爾大喜,連忙答應一聲,等壁宿鑽進了草叢,他立即招手喚過一人,急急囑咐道:“你快潛進草叢中藏起來,一會兒我們繼續前行,你摸回去,告訴丹增大人,漢人將於凌晨才去詐城,叫他小心戒備著。”
“是。”那人撫胸一禮,一貓腰便向另一側草叢中鑽去,扎可特爾微笑著轉回首,看著蹲在草叢中的壁宿,許久許久,他忽然心潮洶湧,油然升起警兆。他不安地叫道:“壁大人,壁大人?”
壁宿蹲在那兒一動不動,扎可特爾臉色一變,快步走過去,到了近前一看,不由勃然色變,那裡只有一件衣衫,掛在半人高的蒿草上,那個如女子般俊俏的壁大人早就連人影兒都不見了。
“不好,快快散開,伏倒,準備撤退!”
扎可特爾一連串下了幾個命令,聽得那些族人一臉茫然,就在這時,左方二十餘丈外的草坡樹後忽地閃出數十人來,一個個彎弓搭箭,一雙雙大眼兇狠地盯視著他們,作勢發箭。
緊接著,右側,前方,後方,無數的漢人士兵持弓搭箭,在草叢中、密林中,排著密集的隊形向他們四面圍攏過來。
一個虎目怒張、虯鬚滿腮的大漢提著一柄砍馬刀出現在谷口,舌綻春雷般大吼道:“爾等鼠輩,竟敢詐降,殺無赦!”
扎可特爾認得此人是那位木團練使身邊偏將木魁,急叫道:“將軍且慢,我等真心實意要投效楊浩大人,將軍不能誅殺我們啊。”
木魁仰天大笑:“扎可特爾,你以為我們都是漢人,穿了這身衣服只是為了一路上遮人耳目易於行動嗎?哈哈哈……,你的伎倆,瞞得過旁人,又怎麼可能瞞得過我?”
他把刀往前一指,大喝道:“我羌人但有締約結盟的重大事宜,莫不對白石大神盟誓明志,你既來降,為何提都不敢提起白石大神?我羌人部落,家中沒有刀的大有人在,卻無一家沒有弓箭,何以你們人人佩了近戰的彎刀,弓箭卻寥寥無幾?你既來降,夜晚殺進城去,誰也無法顧得旁人周全,為何你帶來的人個個都是精壯的大漢,全無一個家人,而且一個個毫無為家人擔憂之色?”
“我……”扎可特爾還待辯解,木魁已大喝道:“殺!”
一名兵士指扣一松,一枝狼牙箭應弦而出,箭發似流星,一二十丈距離,弦響即至,“噗”地一聲貫入了扎可特爾的左胸,扎可特爾仰面摔倒,一陣天昏地暗,耳邊只聽箭嘯不絕,慘叫四起,那些佩刀的死士根本沒有機會衝到四下合圍的箭手們面前,紛紛栽倒於地。
片刻的功夫,谷中地面上已再無一個囫圇站著的人,四下的箭手們一言不發,默默地把弓揹回肩上,令人聽著牙酸的嗆啷聲中,自腰間慢慢拔出刀來,一步步向前走,見到還有喘氣的,便像殺雞似的補上一刀,或割喉、或穿胸,俐落非常,那種冷血、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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