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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男兒意氣(2/3)

作者:月關
著單刀剛剛衝上來,就見一隻體型巨大的“狒狒”突然一閃便到了他身前,那馬賊一呆,只看清這隻狒狒怒目圓睜,唇張齒露,然後一隻缽大的拳頭便呼地一聲擊在了他的胸口。

“噗”地一聲,由於使力太巨,那隻鐵拳竟一下子打斷了他的胸骨深深陷進了他的胸腔,由於那一拳速度太快,所有的力量都由這個馬賊的身體承受了,這剛猛無儔的一拳打在他身上竟未將他打飛出去,他還好端端地站在那兒,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這裸著胸膛的大漢是個銀樣蠟槍頭,那一拳中看不中用的。

“呃……呃……”那個馬賊瞪大雙眼,身子猛地抽搐了幾下,一大灘汙血順著他的嘴角汩汩流下,木恩早已旋風轉身離去,從死去的一名宋軍身旁撿起弓來,大手一抓,又從箭壺中抽出一把羽箭往地上一插,然後如石敢當一般立在那兒,一挾箭羽,抽起三枝箭來一起搭在弦上,一扣三箭,輕拉弓弦,頓時懷抱滿月,只一鬆手,三枝利箭便疾射出去,將並肩撲到谷口的三名悍匪射得仰面栽倒。

那十餘名大漢奔到谷口,也如木恩一般,人人撿拾弓箭在手,頓時箭羽橫空,颯颯風響,弓弦一動,便有人應聲仆倒,簡直有如神助。谷口雙方膠著的大戰一時間變成了這十餘大漢的箭技表演,要麼是連珠箭,要麼是一手三箭,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些人不但箭無虛發,而且射速奇快,尋常士卒射出一箭的功夫,他們至少射得出五六箭,有這樣十餘條大漢守在谷口,不亞於七八十名宋軍神射手聯手阻敵,一時撲到谷口的馬賊慘叫連連,紛紛倒地斃命。

盧一生見了谷口宋軍這般聲威不由大吃一驚,連忙停止進攻,只令手下開弓對射,一時箭雨往來,都對對方產生了壓制,羅克敵見狀忙令盾牌手護著兩位欽差退出了險地。

此時,谷中百姓正急急而行,雙方對射,許多流矢便射入人群傷人,耳聽得不斷有人發出慘叫,這些百姓卻連去看一眼的功夫都沒有,他們只顧盯著腳下急急前行,只知道走得越遠,生的希望便越大。

狗兒被道士爺爺抱在懷裡,她的母親在前面開路,也在人群中奮力掙扎著前行。山谷中陽光時而灑落身上,時而被山峰大樹擋住,每當走到陽光下時,那老道便將大袖罩在她的頭上。

狗兒趴在老道肩頭向遠處張望著,尋找著楊浩,可是如此混亂的局面,她哪可能看得到楊浩的身影。

忽然,與宋軍對射的馬賊有兩枝箭矢射空,在空中劃出兩道弧線,朝道士的後心疾射過來。正尋找楊浩身影的狗兒見了一時驚得魂飛魄散,她突地伸出一隻手,指著那疾射下來的兩隻狼牙箭,想要張口示警,可是因驚嚇過度竟已失聲,只是用小手指著,臉上露出驚駭欲絕的神情。

兩枝流矢一閃即至,快逾電光火石,狗兒駭得幾乎就要閉上眼睛,就在這時,只見那老道頭也不回,只將大袖一甩倒卷而起,翩若勁風疾雲,大袖一揚即斂,那兩隻羽箭竟然憑空消失了。狗兒見了這般奇景兩隻眼睛睜得更大,“啊啊”地說不出話來。

老道把袖子一抖,兩隻狼牙箭便從他袖底悄然滑落地上,狗兒吃吃地道:“道士爺爺,你……你是神仙嗎?”

老道嘿地一笑道:“傻孩子,你見過像老道這麼寒酸這麼狼狽的神仙嗎?”

“狗兒什麼樣的神仙都沒見過,可是……你要不是神仙,怎麼用衣袖一下子就把那箭捲起來了?道士爺爺,你有這樣好本事,為什麼不救救大家?”

“你這小娃兒,沒人拿你當回事,你倒懂得憐惜他人。”

老道說著回頭看了一眼,喟然嘆道:“唐,梁、晉、漢、周,再到如今的宋,黃巢殺人、王仙芝殺人、朱溫殺人、沙陀人殺人……,唉,殺來殺去的事老道已經看了幾十年,早就看的厭了。這是帝王之事,不是我這修道之人的事。方外之人,求的是天道,人間苦樂,我能管得了多少呢……”

“道士爺爺說的是什麼,狗兒不懂。”

老道展顏笑道:“道士爺爺是說,老道不是神仙,我這身子骨,也救不了那許多人,方才我用的這法術啊,每天只能用三回,你說我能做什麼?小娃娃,你可千萬不要說給別人聽啊,說出去它就不靈了。你看那些強盜那麼兇,一旦沒有這法術護身,那我豈不是被你害死了?到那時,老道一定會怪你害我,每天晚上都來找你,在空中飄著,瞪著眼看你,你怕不怕?”

狗兒駭得雙手連搖:“道士爺爺,你別嚇狗兒,狗兒膽子小,我不告訴別人就是了,對誰都不說。”

老道嘿嘿一笑,狗兒怯怯地看他一眼,又道:“道士爺爺,你這法術能教給狗兒麼?”

“嗯?你這小丫頭學它做甚麼啊?”

“我學了它,就可以保護我喜歡的人啊。”

“哦?那你要保護什麼人呢?”

狗兒扳著手指頭認真地數起來:“我要保護我娘,因為我娘生我養我。我要保護楊浩大叔,因為楊浩大叔對我最好,他不讓惡人欺負我娘,還給我肉吃。我還要保護劉爺爺,因為村子裡的人被那些兵抓出來時,只有他肯讓我坐他的車子……”

老道翹起鬍子,佯嗔道:“怎麼,你學了老道的本事,卻不來保護老道麼?”

狗兒瞪大眼睛,奇怪地道:“你自己就會法術呀,還要別人來保護你嗎?”

扶搖子呵呵地笑起來:“有道理,哈哈,原來你這丫頭倒也不傻。”他笑著摸了摸狗兒的頭髮,如非極親近的人觸控頭頂,本是最讓人反感的事,可是這老道撫摸她的頭頂時,狗兒卻覺自那手上傳來一股暖融融的感覺,讓她懶洋洋地提不起勁兒來。

“道士爺爺,你答應教我了麼?”

“喔,這個嘛,道士爺爺要好好考考慮慮。”

狗兒眼珠轉了轉,許諾道:“你要是教給狗兒法術,那麼你晚上再睡覺的時候,狗兒就不拿草梗去吵你。”

“好好好,我會考慮,不過老道收徒弟,可一向只收乖巧的。”

“狗兒不乖巧嗎?你要是教給狗兒法術,狗兒給你捶腿。”

“哈哈哈……”

“嗯……,還給你捶肩。”狗兒繼續誘惑。

老道摸摸鼻子不語。

“夏天給你打扇,冬天給你燒爐。”

“好像有點兒小道僮的意思啦……”

“你答應了?”

“嘿,我可沒說……”

谷口如野獸般的廝殺聲不斷傳來,山谷中到處都是慌不擇路地逃命的難民,只有這一老一少,在這樣緊張、殘酷、隨時有生命殞落的時候,卻在說著與眼下不著邊際的事情,大概……也只有這出世的道人和這還不曾入世的孩子,才會在這樣的環境裡還有這樣的心情……

宋軍護衛著百姓且戰且退,穿過峽谷,趟過一條大約有百米寬,卻只齊腰深的大河,又一口氣兒走過了一片叢林,這才擺脫了盧一生的人馬追蹤,在一片山坡上停了下來。

當危險離去,人們意識到自己還活著的時候,他們麻木的神經才甦醒過來。失去了親人的,坐在那兒號啕大哭;親人離散的,在或坐或站或倒或臥的人群找尋著自己的家人,一邊走一邊哭泣;還有許多受了傷的百姓痛苦地呻吟著。

倖存的宋兵守在外圍,他們默默地為戰友包紮好傷口,解下自己傷痕累累的甲冑,強撐著疲倦至極的身子尋些樹枝野草來生火造飯,紅紅的火光映著他們的臉龐,那臉上一片茫然。這些遠比普通人要堅強的多的戰士,也不知道他們明天還要迎來多少敵人,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活著返回故土。壓抑,到處都是一片壓抑的氣氛,壓抑的讓人喘不上氣來。楊浩腳步沉重地走在他們中間,甚至不敢多看他們一眼,他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劊子手,如果不是他的主意,這些百姓不會拋家舍業,落得這般下場,如果不是他的主意,這些士兵不會糊里糊塗地打幾場爛仗死在這兒。

樹林中,一座剛剛用草木搭好的簡陋帳蓬,程德玄坐在柔軟的青草堆上痴痴地發怔:“好險啊,想不到契丹人竟然扮成宋軍堵截,虧得羅克敵看出了破綻,要不然……”

想起盧十一那兇狠的一箭,程德玄餘悸未消地摸了摸額頭,他的額頭劃出了一道血痕,那是三稜箭簇貼著頭皮向上飛去時劃破的,此時碰觸還有些疼痛。

“如今該怎麼辦才好呢,看來楊浩說的沒錯,契丹人果然開始派人穿越邊境前來堵截了。這兩天,我們經過的是一些山地丘陵地區,倚仗著地利,每次都能有驚無險,可是再往前去直到銘固縣城,那是一馬平川的曠野平原,如果被契丹人躡上,那時還能像現在這樣幸運麼?

程德玄心亂如麻,正暗暗思忖著,一個侍衛端著碗水走進來:“程大人,先喝口水吧,飯一會兒就做好。”

程德玄這才感覺到又渴又餓,他連忙站起來,稍稍整理了一下儀容,這才接過水碗。那名親兵又悄悄退了下去,程德玄感覺到那名親兵的一絲冷淡,卻只能無奈地一笑,官威和權力並不是任何時候都有效的,如今這種情形,對這些大頭兵的一些無聲抗議他也只能故作未見了。

他抿了口熱水潤潤喉嚨,正考慮明天的行動,就聽“梆梆梆”幾聲響,抬頭一看,就見楊浩冷著一張臉站在帳口,方才是他用刀鞘敲了幾下帳口的松木柱子。

楊浩大步走進帳蓬,逼視著程德玄道:“欽差大人,離開馳馬原時,皇帝陛下交到我們手上的,是三千五百名生龍活虎的勇士、是五萬健健全全的百姓。如今……咱們的人馬餘不及千人,幾乎個個帶傷,五萬百姓被人劫走四千,許多人妻離子散,正在外面伏地痛哭。卑職此來,斗膽請求,請欽差大人以將士和百姓們的性命為重,正視咱們目前的處境,馬上改變行進路線。”

程德玄臉色一冷,喝道:“楊浩,你還不死心?我問你,如果咱們現在改道南下,轉向西行,你便能保證契丹人馬絕不會追來?”

楊浩沉聲道:“不能,但是現在的情形已經很明顯了,我們的行蹤已被契丹人牢牢地盯住,再往東去,就是寬達三百里的一馬平川,正是契丹人獵殺人命的最好的狩獵場。你說我們該如何選擇?”

程德玄是欽差正使,同時他還是南衙趙光義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如非必要,楊浩根本不想與他發生衝突,但是眼下出自程德玄的一個決定,將要決定著數萬人的生死,將要決定著三千虎士的性命是否白白犧牲,楊浩已法坐視。

走到如今這一步,繼續走下去他們是無法將百姓安全帶到宋境的,到了這一步契丹人同樣沒有餘力把百姓送回北漢,他們仍然派出人馬攔截,顯然是打著玉石俱焚的主意,寧可將這五萬百姓殺掉,也不讓大宋把他們帶走。契丹人的兇名早已張揚於天下,他們不怕再染上一手血腥,可是這五萬百姓一旦枉死,大宋皇帝卻必將背上罵名,難道程德玄竟然看不出來?

程德玄勃然色變,厲聲道:“真是笑話,我們現在距銘固還有多遠?已經不到三百里了,我們帶著五萬百姓,歷盡千辛萬苦,付出幾千將士的性命才走到這兒,你居然告訴本官現在應該調頭南下,沿著這浮雲山走下去,越往南去,山嶺越高,山脈越寬,數萬百姓根本不能攀山過去,那時我們只能調頭往西走。真是可笑,我們付出這麼大的犧牲好不容易走到這兒,你告訴我現在應該調頭往回走?我們的車馬已經沒了,糧食所剩無幾,調頭往回走,那麼我們還有多少人能活著走回去?”

楊浩悲哀地看著他,沉重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你程大人一意孤行才造成的,你還來質問我?我知道如今才調頭南下轉而西行,已經失去了最好的時機,我們這五萬人,很可能連一半都活不下來,可是……繼續東去,十死無生。調頭南下,九死一生。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

帳外,不知何時,那些傷兵、都頭、虞侯、指揮們都悄悄圍攏過來,在欽差營帳外圍成一個龐大的黑壓壓的圈子,所有的人都不說話,只是屏息聽著帳中兩位欽差大人的激烈爭吵。

帳中,程德玄的臉龐脹紅起來,憤怒地道:“你左一個不能,右一個不知道,難道你要本官把這將士百姓都拿去孤注一擲嗎?南下、西向,你只曉得南下西向,你可知道我們現在離哪兒最近?向東、向東,再向東去二百里,我們就安全了,這個時候調頭南下?愚蠢!愚不可及!楊浩,你不要以為本官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你是程世雄的人,而程世雄是折氏門下,西北西南地廣人稀,憑添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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