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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金風玉露一相逢(1/2)

作者:赤虎
第三百一十六章 金風玉露一相逢

謝麟腳底下是一塊玻璃方磚拼成的透明地板。這時代沒有鋼化玻璃,所以玻璃磚做的很厚,格子很小,但即便是這樣,在這個時代出現玻璃方磚,已經很令人稱奇了,謝麟站在玻璃磚邊,可以清晰的看見腳下的江水。

趙興走過來,隨意的踏上方磚,低著頭,指點著腳下,回答:“這座亭子的設計,唯一的亮點就是這座觀景池,玻璃做成的地板,站上兩三個人去不成問題。這座懸空的江心亭旁邊有圍堰,讓江水在此處變緩,以後我們扔進幾條錦鯉,就可以坐在亭子裡看魚兒暢遊。”

謝麟看了一眼四周的玻璃窗,回答:“豈止!透過玻璃窗還可以看到江中的景色,來往的船帆,江上的風浪江邊的鶴舞,盡入眼底,這座亭子不如就稱作‘琉璃白鶴亭’。”

趙興一咧嘴:“何必這麼麻煩,這座亭子用了十天建起來,不如我們就把它叫做‘十日亭’。”

謝麟撇了撇嘴,他沒有說出來的話,蘇軾沒有顧忌,直接捅了出來:“太俗,這名字起的太俗,還是白鶴亭雅緻。”

謝麟帶了一大堆他的學生,趙興沒有帶學生,他帶了一群貶官,這些貶官自覺的將蘇軾讓到前方。原本趙興讓蘇軾走到自己前頭,但蘇軾這次也聰明瞭,他躲在趙興背後,亦步亦趨。

自己老師貶低他,趙興當然不能發火,他很平靜的一笑,爭辯說:“老師,你不知道,這座亭子最可貴之處就在十日成亭。在這種建築效率下,任何風雅的名詞都配不上它的建築速度。”

蘇軾輕輕點點頭:“此話也對,不如你們分別題名,一個把亭子的名掛在陽面,正對江心,另一個人則把亭名掛在陰面,正對那道長堤。”

謝麟這會謙虛了,他一拱手。說:“蘇黃米蔡,都是當今大家,如今蘇黃在此,小子那筆臭字就不拿出來了,還請黃兄代我題上‘白鶴亭’三個字。”

蘇軾當然題趙興提議的“十日亭”三個字,由於這個亭子建在江邊,故此這次宜章之會,也被人稱作“白鶴之會”。

走上了二樓閣樓。謝麟感慨:“這樣的一座亭子,只花了十天建好,後來者觀賞這座亭子地時候,也不知道如何想?但不論怎麼說,趙大人擅長組織學的名義。算是響徹天下了。”

這座亭子其實並不大,也就是一百平方左右,能擺下十張桌子,坐下一百個人很緊張。

亭子的二樓鑲嵌著大塊玻璃。站在這裡,可以清晰的觀察到江上的白鶴飛舞。趙興手裡牽著李清照,眯著眼睛觀察著江上的風景,淡笑的說:“孩子們取巧了,一樓的格柵是現成地,那些木頭原來是造船用的,他們拿來鑲嵌在這裡。二樓鑲上了大塊玻璃,我估計是木料不夠了。他們只好用玻璃代替。

十天時間,畢竟很繁忙,這些材料在路上運輸都要花去三五天的功夫。如果再有十天,讓孩子們備料,這座亭子會更加完善……回頭告訴孩子們,既然以‘十日亭’命名,這座亭子就不用粉飾了,該怎樣就怎樣。比如那些木料。就不用刷漆,讓它就這樣裸著。”

謝麟寬容的說:“很好了很好了。十天能修出這樣一座滑蓋亭。很不錯了,我很滿意。”

李清照突然說話:“諸公袞袞,小女子當知不讓,今日的賀詞就由小女子開始吧。我做一首《沁園春》,替謝大人賀壽。”

不等大家開口,李清照揚起清亮的嗓子,朗誦起詩詞:“天下知名,今日謝翁,勝如舊時。記當年幕府,元戎高會,萬花圍席,爭看題詩。盡道梨仙,再生塵世,有制宜煩立馬揮。東陽小,豈容久駐,鳧鳥暫雙飛。

諸公薦墨交馳。要推上青雲百丈梯。況平生慷慨,聞雞起舞,中原事業,不付公誰。生記今朝,頻將指數,較萊公(寇準封萊國公,故稱)爭半月期。功名事,不輸前輩,行即詔封泥。”

這裡有幾個詞,“梨仙”說的是邊塞詩人岑參,正如章楶因一首柳花詩而被稱為“章柳花”、“章柳仙”一樣,岑參其名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被譽為“寫盡梨花”,被稱為“梨仙”。萊公則說的是寇準,寇準封萊國公,故稱“萊公”。

像這樣地文人盛會,一般要用詩詞開始,但這樣的口號詩向來不被人重視。千古以來,唯有滕王閣詩會,因為王勃那篇大氣磅礴的《滕王閣序》,而得以響名。剩下來,由此上溯一千年,下行一千年,上百萬首口號詩都被人遺忘。李清照這首馬匹詩拿謝麟比作岑參與寇準,水平也不見得怎麼高,但這首詩卻不見得被人遺忘。

白鶴之會,兩湖兩廣來了不下五千名學子,這是一次兩湖兩廣的學術大交流,兩廣在趙興的主持下,這幾年特別提倡實用學問。因為兩廣地版權法保護,使得學生們非常熱衷於發明與創造。而兩湖在謝麟的主持下,偏重於鄉老治政的官學,提倡周禮。又秉承三國時代荊湖學派的餘韻,比較注重玄學。

這次,兩大學派地大對仗中,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首開先河,念出了第一首詩,雖然詩寫的不好,但在場的五千名學生誰能遺忘?

李清照是被趙興牽著手走上高樓的,這小丫頭的恭維讓謝麟眼睛笑著睜不開,他欣喜意狂的誇獎說:“你家小女娘果然不凡,不知誰家麒麟兒有這個福氣,把她娶回家去供起來。”

趙興笑的也兩眼睜不開,他大聲回答:“應老不要眼饞,這李家小女娘是我家預定地,從幾年前我就慣著她花錢的毛病,如今看來。滿大宋除了我家養的起,恐怕別人都不敢娶。”

李清照撇了撇小嘴,不滿的說:“你家幾個孩子,我才不嫁呢。”

不等趙興反駁,她掰著小手說:“你家大兒子木木的,前幾天我跟他說院裡地知了吵得很,誰知他端坐不動,等我要告辭了。他才慢慢的回答:‘夏蟬雖惱人,但也是自然之物,細細聽來,細細品味,也還是有趣的。’這樣地人,好生無趣,我才不要嫁他呢……嗯哪,除了趙風。你其他幾個孩子都太小,等他們可以娶親了,我已經老了。”

趙興尷尬地笑著,張耒趕忙打岔,說:“如此盛會。我來續上第二首,《鷓鴣天》:傾蓋相逢章水濱,須知見面過聞名。

馬頭雖去無千里,酒盞才傾且百分。

嗟得失。一微塵,莫教冰炭損精神。

北扉西禁須公等,金榜當年第一人。”

張耒這首詩微微帶有蘇軾的那種“看得開”地思想,但未免稍稍有點頹廢。晁補之則是感懷身世,直接想起了貶謫生活,他昂然而上,說:“我來一首《千秋歲》:‘葉舟容易。行盡江南地。南雁斷,無書至。憐君羈旅處。見我飄蓬際。如夢寐。

當年閬苑曾相對。休說深心事。但付狂歌醉。那更話。孤帆起。水精溪繞戶。雲母山相砌。君莫去。只堪伴我溪山裡。’”

大家的詩都說地是“相逢”,秦觀閒不住,他馬上搖著扇子上前,高聲說:“我來一首《鵲橋仙》: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趙興大驚失色,甩開了李清照的手。側身而立,連連拱手:“如此佳句,還讓不讓人活了,後面的我們該怎麼寫?慘!”

李清照品味著詩,又看了一眼趙興,納悶的問:“趙叔叔當日面對三萬吐蕃大軍,也不見得如此驚慌失措,怎麼今日做出小女子模樣?”

趙興連連拱手:“這樣的詩句面前,我若不做出一副頂禮膜拜的樣子,豈不顯得我很沒文化?!”

說罷,趙興跺著腳嘆息:“今日白鶴之會,有秦少游這首詩就夠了,再說其他的話,全是廢話——觀之止,觀之止!”

蘇軾與黃庭堅正在書寫牌匾,沒有參與這場鬥詩大會,他們二人沒有表態。趙興的話讓謝麟深有同感,他哀嘆:“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幾句詩一出來,滿江地讀書人該跳河了。”

謝麟的話是誇張了,秦少游的詩詞自有跑腿的人傳送到亭子外面,稍傾,亭舟江邊的五千讀書人齊聲發出一聲嘆息。這是五千人同時發出地嘆息,聲音響的如同滾雷,整個亭子被震的嗡嗡作響……然而,沒有人跳江。

秦少游這廝老是沒眼色,他搶先拿出這首詩來,連蘇東坡都覺得無法超越,連蘇軾這位當代文宗都感覺到難以下手,其餘的人更不要說了。結果這場白鶴之會以秦觀地詩作為結尾。後來,雖有很多人拿出自己的詩詞,說是在白鶴之會上所做的,當時他本人打算拿這首詩挑戰秦觀——但對這種說法,大多數人嗤之以鼻。

因為秦觀這首詩,這座“白鶴亭”、或稱“十日亭”又多了一塊牌匾,那是秦觀手書“金風玉露亭”,以此紀念一首千古絕響佳句的誕生。此後,這座亭子有了奇怪的三塊匾,三個名稱,以此紀念這次白鶴峰會。

其實,趙興當時懷裡揣著一首詩,那是他起槍手提前書寫好的,準備在聚會上拿出來,當作自己的作品,但當時的情景已經不允許他拿那首平民之作來畫蛇添足,所以他忍了。

趙興不出頭,其他人自然不敢隨意跳騰,現場一片難堪地沉默,蘇轍一直操著手,見到場面冷落,他淡淡的說:“亭宴準備好了嗎,不如開席吧。”

“開席。開席好!”趙興連忙答應著,拍手招呼人呈上酒席。廣東一帶的貶官三十餘人,再加上荊湖一帶的文人雅士二十餘人就在二樓開席,在他們腳下,不停的有學生來一樓觀賞這座亭子的風景。

樓梯一陣咚咚響,一個滿頭珠翠地腦袋首先出現在樓梯口,接著出現了一雙眼睛,那雙眼睛水汪汪的。秦觀剛贏了一個滿堂彩,見了這雙眼睛,禁不住長吟道:“宛若秋水……”

那個腦袋露了出來,是個三十多歲地人,歲月已經在她臉上留下了一些刻痕,但那挺翹地鼻子,嫣紅的櫻桃小嘴,依然顯示著當年迷倒眾生地丰韻。她走上樓梯,盈盈的衝趙興做了個揖,眼波一轉,向所有人打個招呼,巧笑妍妍的回答秦觀:“謝謝秦大官人地誇獎。趙大人,不記得揚州京娘了嗎?”

趙興噢了一聲,仔細在那張臉上尋找舊日的印象,記得這位京娘跟蔡京關係曖昧。平生的自願就是做一個禍水。看如今的情形,這位三十多歲的禍水沒能禍害天下,甚至沒能禍害住一個男人,依舊小孤無處。

趙興目光一閃,神色黯然的點點頭,柳京娘心思玲瓏,連忙又做一遍揖,臉色鄭重的問候:“奴奴聽說廖大家不久前辭世。可惜我們在揚州相聚日短,如今想來,廖大家那婉轉的歌喉依然歷歷在目,好不令人傷心。”

趙興嘆了口氣,意興闌珊地回答:“說起來,我這幾位妻妾,心中最偏愛的還是小小。因為小小是我自己選的,是我在這個時代自己挑選的愛人。可惜……”

秦觀念誦:“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離人不必傷神。還是惜卻眼前人罷了。”

眾人歡樂,一人向隅。未免掃了大家的興。趙興不敢再哀傷,他舉起酒杯,轉向了自己地老師蘇軾,勉強說:“明日就由老師首講吧。”

按理說,貶官講學開堂授徒,大宋朝並不禁止。昔日司馬光如此,王安石如此。蘇軾在黃州的時候也是如此,到了惠州、海南,依然如此。但蘇軾現在明面上的身份還是瓊州安置,一名被安置在海南監視居住的罪官,如果在海南授課,朝廷或許不在意,但要跑到宜章來開堂授課,那就明顯跟朝廷過意不去了。

蘇軾雖然是個無可救藥地樂天派,但他也是一個很擅於替別人著想的熱心腸,所以剛才他沒有出頭湊熱鬧,此刻聽到趙興的要求,他猶豫了一下,沉吟不語。

昔日的舊黨干將、殿上虎劉安世第一次被趙興邀請來參加聚會,剛才輪不到他發言,但多年貶謫生涯,他的虎豹脾氣依然百死不悔,看到蘇軾猶豫,他重重一放酒杯,拍著桌子,拖著哭腔說:“劉相公(劉摯)去了,可惜一條好漢子。坡公,你學生不怕,你有什麼好怕的?明日你首講,後天算我的。”

蘇東坡稍一轉念,馬上點頭,衝劉安世這位昔日冤家舉了舉杯子,平靜的說:“既然如此,明日由我開堂宣講。”

蘇軾講地內容是“詩言志”,講如何讓做出的詩詞抒發自己的心情。演講點位於寺院的大殿,這裡原是高僧講法的地方。大殿的迴音很好,蘇軾端坐在禪臺上,用帶著川音的腔調講述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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