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兩個大軍閥的密晤
幾個學生低聲商議了一下,公推一名學生出面答話,他拱了拱手,恭敬的回答:“老師,您曾經拿黃州快哉亭、密州超然亭做習題,讓我們測算這兩個亭子的工程量與施工人手的組織協調。學生學了這個測算技巧後,又在廣州大大小小建造過十多個亭子,其風格各異,大小不一。
這些亭子怎麼施工,怎麼組織管理人手,都已經是驗證過的了,老師若求急求快,學生便把這幾個亭子的模樣拿過來用上,也耽誤不了片刻功夫。”
趙興沉吟不語,那學生看趙興態度不甚滿意,他又一拱手,繼續說:“老師若不喜歡重樣的東西,學生手頭還有幾個現成的案例,那是學生們閒著無事,設計出來的新花樣,唯一遺憾的是沒有經過實地測試。但這也不妨事,老師就當讓學生們練練手,如何?”
趙興輕輕點頭:“好吧,就把這事當作一個習題作業——你們說,打算如何籌劃這事?”
一名一賜樂業人上前拱手,搶答:“老師,韶州正在修路,還在開挖韶州煤礦與鐵礦,那裡人手都是現成的,鋼鐵也是現成的。我們可以從韶州調派人手,在此之前,從宜章當地僱用民夫清理地基。
建築材料當中,除了鋼筋,水泥也不用愁,老師這幾年推行石頭建築,水泥建築,石灰與粘土可以從韶州調派。此外,長江通洞庭,洞庭又通這裡,從長江發船去黃州採購石灰,也用不了多少日子。至於木材與玻璃。韶州現有一個玻璃廠,雖然品質不高,但老師要的急的話,也可以勉強用上——大不了事後再換上新的。
只是木料不好辦,好木料非得去廣州採購才行,如今廣州紅木堆積如山,只要我們下了訂單,廣州造船廠的圓鋸一開起來。也就是一兩天的功夫……學生測算了一下,要是現在調配人手,從韶州調運鋼筋,在宜章當地僱用扎燈籠的手藝匠編織鋼筋龍骨架——前後大約十天就夠了,如果幸運地話,也許五天足夠。”
幾個學生這些話包含了許多新名詞,謝麟愕然的看著趙興,半晌方感慨的說:“老夫下手晚了。都說趙離人這幾年在廣南推行新學,講究‘學以致用’,從今天的情景看,廣州學子個個能抵大用。反過來看看老夫,老夫這幾年只忙著風花雪月宴遊人生。卻沒有培育幾個學生,憾甚……趙大人,廣州那幾位貶官呢?”
趙興先回答謝麟:“所有身在廣南的貶官都將參加這次聚會——十天的功夫正好,足夠時間挨個通知他們。並把他們接來宜章。”
謝麟微微皺了一下眉,哈哈笑著起身:“好吧,老夫去附近找幾艘大船,也來儘儘地主之誼。”
謝麟大笑著邁步走出小亭,等他走遠,趙興揮手向學生下令:“快去準備吧,我希望能見到一個傑作。”
那名搶話的一賜樂業人不急著走,他拱手詢問趙興:“老師。聽說您最近購買了一批真臘石匠,還有,聽說,在香港您的家窯燒出了六方花磚,用來鋪地很是精美……”
趙興咂巴了一下嘴:“急就章蓋成地亭子,用不上那麼精美的東西吧……罷了,我允許你們隨意調配各種資源,記住。我們這次是向天下展示你們的能力。展示你們的組織學與管理學的火候,十天之內亭子一定要蓋好。裡面的細部裝飾則可以慢慢來。”
學生們不敢耽擱,立刻竄出了亭子,聚在一起商議分工,趙興的身後,万俟詠慢慢晃了出來,若有所思的望著謝麟遠去地背影眨巴著眼,趙興頭也不回,輕聲反問:“怎樣?”
万俟詠答:“官場規矩,前面乾的事叫做‘投石問路’,後面才是真正的目的。謝麟不是來為呂惠卿說情的,他地真正目的是在與這次宜章兩湖、兩廣學子大會。”
趙興點了點頭,附和說:“新黨舊黨視若水火,呂惠卿現在乾的是涇源路經略,等於頂了謝麟的位置。我被呂惠卿攆出環慶,尚且一肚子怨氣,我才不信謝麟地肚量比我還大,能眼看著別人來摘桃子,卻親密的像兄弟。
我也不信呂惠卿肯託他向我求情——即使兩個人是同鄉,也不可能。呂惠卿是條癩皮狗,他頂多向人打聽一下誰能跟我說上話,絕對不會託謝麟來說這事的……可我就想不通,他幹嘛把這次宜章之會弄的如此慎重。”
万俟詠責備的看了趙興一眼:“大人,你也算是一個參加過‘西園之會’的人,怎麼就不懂文人聚會的意義——謝麟這是在結黨,而且是明目張膽的結黨。
如今天下太平了,朝堂上地黨爭越發慘烈,天下士子人人鉗口,人人自危自己的危險,他謝麟有什麼?荊湖窮困,民間叛亂不止,謝麟四處滅火撲救。弄不好,西夏戰亂之後,他荊湖就成了耗費朝廷錢糧的大戶,此情此景,他怎能不拉幫結派,以固自身。”
趙興默默的想了一會,他搖搖頭,嘆了口氣。
身為一個現代人,他體會不到在沒有報紙、電視、網際網路時代。文人聚會有何意義。或許,這就跟現代把持話語權一樣。無數的文人學子聚集在一起,把持了一時的強勢話語權,而別人的微弱反對都被他們的口水淹沒,這就是古人最常用地宣傳技巧。
整個兩宋有兩場文人聚會值得注意,一個是“西園之會”,這次文人聚會象徵著中國“佛拉明戈時代”地輝煌頂點,到了南宋,朱熹倡導的“鵝湖之會”,則意味著中華民族地裹腳自殘、自虐時代的開始。
趙興這時還不知道,這次兩湖兩廣的“白鶴之會”註定又給歷史增添了一個旁支,它的舉行意味著旁門學問走向了高高地殿堂。學問開始趨向實用技術,而這當中,趙興學生修建的白鶴亭,起了重大影響。
夕陽沉入江中,學生們已經告辭而去,趙興揹著手走出亭子,幾名廓爾喀兵點亮燈籠,趙興望著江水。悠悠的說:“讓福建動手吧,呂惠卿已經察覺我的企圖,再不動手,他就想出了應付方法了。”
万俟詠點點頭,招手喚過一名親兵,低聲吩咐幾句,那名親兵轉身奔入黑暗……
第二天,趙興一醒。就被宜章城內的情景嚇了一跳,一夜之間,宜章城人口突然多了五分之一,新增加的人都是讀書人,他們穿著讀書人的衣服。滿城晃悠,尋找可以吟誦的風景與人物。
至第二日,這種情況愈發厲害了,首先得到訊息地是韶州學子。他們身在富裕的廣南,比荊湖兩路的學生要富裕,聽到訊息的他們立刻趕上自己的馬車,從韶州各地向宜章奔來……
如果此刻從空中俯視下去,就會發現所有通向宜章的馬路都排成了長龍,而且這座現象還沒有中止。
隨著影響的擴散,韶州以南的廣南學子也行動起來了,他們紛紛趕著自己地馬車。騎上高頭大馬,向宜章狂奔。
荊湖南北路這幾年沒有好好修路,相比兩廣,當地學子趕到宜章要越發困難,可就這樣,依然沒有攔住兩湖的學子,他們背起包裹,一路向宜章狂奔。有些家境貧寒的學子甚至變賣了僅有的田產。打點起最後幾本書。搭載上南下的商船或商隊,向宜章一路狂奔。
就在議定開會地第二天。趙興的學生已經僱用了一千當地民夫,開始在江邊挖路,清理地基。許多扎風箏的手藝匠人開始聚集起來,利用手頭的材料開始綁紮鋼筋柱。期間,謝麟專門去探望了一下學生們地行動,不知所以然的他看不出頭緒,正好趙興叫他同往城中一座佛寺考察,謝麟便將此事拋到了一邊。
趙興領謝麟檢視的佛寺有百十間房子,還包含一座大院落,趙興看中了此處僧院的廣闊,準備出資將它購買下來,用作修建書院。而強買僧人田地,需要謝麟這位官員出場,不過,因宜章歸荊湖管,這點小事對謝麟來說毫不成問題。
當天正午,寺院的僧人被強行驅趕,部分僧人進入附近其他寺院掛單,其餘的則拿著趙興開給的廣南度牒,快快樂樂的奔往更加富裕地廣南,準備在那裡紮根落腳。
當晚,先期趕到的韶州學生被安排住進這座僧院,後來的荊湖學子沒了棲身之地,他們一起找謝麟這位地方官吵鬧,對荊湖學子身在荊湖地盤,享受卻不如韶州而抱怨。
謝麟擔心自己在聲勢上落後,立刻從附近調來他手中的辰州寨兵,強行將附近另一座僧院的和尚清理一空,以安置荊湖當地的學生。但這些荊湖學生半夜又鬧事了,因為他們聽說旁邊僧院的韶州學生正在發放車馬費,每個來參加宜章大會的廣南籍在籍學生,都有五貫地車馬費,外加十貫地伙食補貼。
謝麟一聽這話,都快哭了。趙興財大氣粗,他能給廣南學生髮的起錢,可荊湖這筆錢該從哪裡出賬?迫不得已,謝麟連夜找趙興商議。誠心造大影響地趙興立刻同意半價供養荊湖學子。也就是說,廣南籍的學生每人手頭有十五貫,荊湖學子見人就給發七貫半。
七貫半在這時代是個不小的數目,官員們給同僚奉送的程儀也就是十貫。有了這筆錢,至少荊湖學子在宜章期間,不用為生活發愁。
第二天,謝麟滿意的去看望荊湖學子,沒成想正在領錢的荊湖學生依然滿腹怨氣,他們揪住謝麟的衣袖,抱怨說:“謝大人,廣南學官太欺負人了,今早晨他們發書,我荊湖學子湊過去,沒想到卻受到一陣訓斥,大人,大家都是讀書人,為什麼學官如此薄待我等荊湖士子,難道宜章不再屬於荊湖了?”
謝麟臉色都綠了。他趕忙跑到廣南學生所在的僧院,發現僧院裡多了無數輛大車,每輛車上面落滿了厚厚的書籍,院中還搭了棚子,棚子下堆了上萬本書,這些書不賣。每本書上都有一個編號,廣南學生可以先去書棚瀏覽,看中了什麼書。則憑藉自己的學籍證明,去馬車上免費另一本書回去。每人限領一本。
這些書很厚,多是廣南這幾年校訂的,增加了標點符號與段句的新式圖書。廣南學子都喜滋滋的捧著書站在院中閱讀,連謝麟這位大官在院子轉悠著,都沒人招呼。
謝麟趕緊又去找趙興,一見面,他就不滿地抱怨:“趙大人。我素知廣南錢多,可錢多也不是這樣花的,每人十五貫車馬費與食宿補貼,這就是一筆鉅款,還發書……趙大人。你還讓不讓我荊湖百姓活了。”
謝麟的意思是:一次拿出這麼多錢給學生們發放,其目的就是讓他們來荊湖看風景,那麼百姓的負擔又要加重了,荊湖不像兩廣。有個市舶司可以來錢,這些負擔只能增加到百姓頭上。趙興花得起這筆錢,他謝麟花不起。
趙興剛剛吃完早飯,他正端著一杯茶欣賞章水兩邊的白鶴飛舞,聽了謝麟的話,他平靜的回答:“不多,我廣南東路這幾年人口翻了一倍,也就三百萬人。這裡頭能夠出一萬名學生。已經很不錯了。一萬名學生即使人人趕到宜章,領取十五貫費用,也不過十五萬貫,至於書錢,小錢啊,人手一冊書,最多再有一萬貫。
十六萬貫,操持這樣一個聚會。花地極便宜。荊湖這筆錢無法出賬,我廣南一塊負擔了。”
謝麟愣了一下。再一轉念,認為趙興這個估算差不多。來的讀書人至少應該是秀才,再低水平的童生來了也不好找人打招呼。以這時代資訊傳播的速度,廣東南路能來一萬人了不起了,再遠的路程,即使他們聽到訊息,也趕不到宜章了。
廣東南路能來一萬人,實際上那些秀才不可能每個人都願意來,他們當中有不來的人,其名額剛好由荊湖學子補上。荊湖道路難行,除了他預先收攏在府城的人,其他地方的讀書人即使聽到訊息,也不能如期趕至。
如此一來,也大約是趙興估算地人口:一萬人。
廣東南路想花這筆錢,便由得他花,謝麟順竿爬:“趙大人,你廣東南路交通通暢,一聲號令,各地府學諭都能拿著學生名冊趕到,我荊湖準備不足,府學諭肯定是趕不到了。”
趙興既然已經打算感慨出血了,對於細節就不再追究,他馬上說:“荊湖兩路的學子,由應老開證明,只要應老承認他是在籍的學生,可以一同領一本書。”
謝麟樂呵呵的苦笑了一下:“如此一來,我家的掌書記可要辛苦了,他光是開證明,能把手腕寫斷。”
謝麟不知道趙興這筆錢如何出賬,但作為官場支出,就必須有憑證。廣南東路憑著府學諭地名冊發書,這是官場運作的正常規矩,荊湖學子領走了書,也應該給廣東一個憑證。所以他對趙興要求開證明,一點不覺得為難,反正這種辛苦活不是由他幹。
從趙興這裡得到答覆,謝麟趕忙跑到旁邊寺院,把好訊息告訴荊湖學子,安排好自己師爺開證明,他還悄悄叮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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