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張五公子的信念
對石敢的提議,趙興想了想,搖頭拒絕:“我們的援兵到了,你看到了,西夏兵也會看到。援兵新至,今晚夏人們一定提高警覺,還不如歇幾天,讓我們熟悉一下地形,訓練一下人手。”
石敢再次勸解:“大人,從來沒有援兵剛剛抵達,當夜就出擊的,我們今晚動手才能出其不意。”
趙興笑:“沒有把握的出擊,出其不意的不是敵人而是我們自己……行了,這事無須再議,你寨裡有狗嗎?”
石敢一愣,下意識的回答:“大人嗜好香肉嗎?我寨中有幾條牧羊狗,可惜廚子水平……”
“別管你們的廚子!我需要儘可能多的狗,至少要一百條,你寨裡的狗不夠,快去附近的城寨搜尋,從今天起把寨裡的狗都拴起來,只准喂水,不準餵食,我需要一百條飢餓乾渴的狗。”
石堡主滿腦子問號的點點頭:嘟囔道:“大人的胃口……”
趙興又命令:“你再派兩撥人出去,一撥去橫山寨,將那裡的軍隊全調到這,令他們在後方的威邊寨待命;令一撥人速去鄜延路,通知‘鄜延路準備’折殿帥,就說我大約在三日後開始‘淺攻’,請他在鄜延路大張軍勢,呼應我這裡。”
趙興想了片刻,又叫過一名童軍吩咐:“你速去威邊寨,催促我們後面的騎兵上來,讓他們從後方多帶弩弓、火彈、炸彈,在威邊寨隨時保持待命。”
趙興一系列命令釋出後,整個懷威堡行動起來,對面的西夏軍則保持高度戒備,但當夜,宋軍卻沒有絲毫出擊動作。
趙興身在前線,痛切地感受到這時代資訊傳播速度的無奈,他不知道西夏人除了在洛川口陳兵外,對面的西夏軍隊可謂全線出動,因而,熙河、鄜延、環慶、河東路諸路全線告急。據稱“西夏國相梁乙逋(音bū)親統大軍,分兵寇麟、府二州,縱遊騎出沒,語言不遜”,但他同時也派出使節,祝賀趙煦生日——天寧節。
梁乙逋一邊出兵,一邊還派出使節祝賀皇帝趙煦的生日,不是因為此人特別無恥,按他自己說法是:“蓋利中國賜予”——圖的就是中國朝廷的賞賜。一般來說,按儒家的禮儀說法,祝賀皇帝生日是對皇帝表示尊敬,仁義的朝廷需大把賞賜這種賀壽行為,以鼓勵“四夷欽慕”與效仿。這份賞賜之豐厚,足以抵償西夏人半年的賦稅,也足以補償西夏人侵略中原的軍費。梁乙逋認為,有了中原朝廷這筆賞賜,西夏人可以在幾個月後——也就是明年開春,再來侵略中原一次。
有錢不拿,這不是傻子嗎?
在趙興調兵遣將的當日,朝廷詢問邊臣的詔書傳到邊境各地,垂詢守臣對西夏人議和的看法,範純粹、章楶齊奏:“前後反覆,夏廷悔賴實多。”
趙興不在,万俟詠用趙興的官印附議了範章二人的主張,認為:西夏人的字典裡沒有“信用”二字,答應與西夏人議和,跟沒答應一樣……與此同時,万俟詠快馬向趙興報告此事,並分析說:“梁乙逋瘋了,他西夏持續遭受大災荒,去年從我大宋掠搶的東西又不多,今年年初還吃了場小敗仗,秋天卻又動用如此多的人手攻我大宋,我看他是真心向議和,因為他撐不下去了。
大人,最近西夏傳來的訊息稀少,據景教牧師從西域藩僧那打聽的訊息,西夏朝堂內也爭鬥不息,梁乙逋處境不佳,我看:若梁乙逋從我大宋空手而歸,西夏將要發生鉅變。所以我們耗得起,夏人耗不起,望大人仔細斟酌,勿急功近利,當步步為營。”
万俟詠的訊息傳遞到趙興那裡,正是趙興抵達懷威堡的第二天清晨。趙興正站在石堡城牆,手裡拿著万俟詠的報告反覆看了數遍,轉身對陳不群感慨:“西夏的狀況連我身邊的師爺都看得懂,滿朝堂那些‘君子’怎麼就不懂呢?”
石堡的庭院裡,一群早起的景教牧師正在做晨禱,他們迎著初升的太陽大聲祈禱:“天主,使我作你的工具,
在有仇恨的地方,讓我播種仁愛;在有殘害的地方,讓我播種寬恕;
在有猜疑的地方,讓我播種信任。
在有絕望的地方,讓我播種希望;在有黑暗的地方,讓我播種光明;
在有憂苦的地方,讓我播種喜樂。
我不企求他人的安慰,只求安慰他人;我不企求他人的諒解,只求諒解他人;
我不企求他人的愛護,只求愛護他人。
因為在施捨他人時,我們接受施予;因為在寬恕他人時,我們獲得施予;
因為在喪失生命時,我們生於永恆。”
陳不群等那些牧師祈禱完畢,手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接著回答:“老師,你常說‘資訊量決定判斷’,我們接到的西夏訊息,比朝堂那些官員接到的西夏訊息要多要全面,當然能做出正確判斷。”
趙興搖頭:“你錯了,我們接到的資訊量也不全,比如我們就不知道對面那支軍隊誰是主帥?但我們知道邏輯推理,我們用邏輯常識就可以推匯出最接近正像的結論,可朝堂官員……唉!”
此刻,景教牧師們的祈禱完畢,他們迎著太陽高舉起“蓮花火焰十字架”,引領著童軍中的信徒祈禱,那些兒童們用稚嫩的嗓音大聲祈禱,聲音中透露出虔誠:“上主,我們的天主,求你恩賜我們在平安中,快樂中渡過這一天;不要讓我們遭受創傷;不要讓我們沾染罪汙。讓我們克服一切煩惱的困擾,並遠離罪惡的誘惑,能使我們今晚歡欣的向你謳歌讚頌。
上主、我們的天主,你是照顧萬物的慈父,願你永遠受讚美。”
童軍們祈禱的時候,趙興看陳不群一直在胸前畫十字,笑著問:“怎麼,你也信這個,怎麼不下去一起祈禱。”
陳不群答:“子不曰怪力亂神。按我嫡父的態度,對鬼神之說向來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我對這東西也是這態度。另外,我還有個支婆出生於泉州,她信!我從她那裡瞭解過一些祈禱的東西。不過,我常常想……老師,若有一種信仰,能給你免費的療傷,能在你最困苦的時候免費靜心聽你訴說,能在你最沮喪的時候免費給你信心,你會怎樣?”
趙興笑了,他王顧左右而言他:“河東獅的兒子也有一位支婆,哈哈,陳季常也有二奶、外室——不群,你說漏嘴了,這話要傳到你娘耳朵裡,你父親還想活嗎。”
陳不群嘿嘿而笑,趙興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他從懷中掏出望遠鏡,在晨曦中觀察著西夏軍營。
西夏軍營的早晨是混亂的,士卒們忙亂的來到河邊打水,他們欺負宋軍不敢出寨,肆無忌憚的在河邊大聲喧譁著、吵鬧著,神態之囂張,彷彿這片宋境是他家的菜園子。
此際,趙興身後傳來了喊號的聲音,祈禱完畢的童軍開始列隊跑步。與此同時,是不是的有石塊擦過城牆,飛出城堡外——那是練習投石計程車兵在盡力將石塊扔的更遠。
趙興不要求投石的準確性,他只要求士兵們將石頭扔的儘量遠,所以士兵們扔的毫無準頭。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目前還沒出現把石頭扔到自己身後的人。
就在這個早晨,熙河諸路官員奉詔詰問西夏為何大軍入境,梁乙逋回牒:對他的侵略隻字不答,他大肆誇獎了宋朝廷的君子風範。話裡話外的意思說:我西夏的民族傳統是:對敵人的承諾無須遵守。當初我們的國主在與遼兵議和之後,趁機襲擊了遼兵,這才使我西夏得以立國。所以,說話不算數是我們的立國之本,別拿這個來責備我們。因為對我們夏人來說,“說話不算數”是種誇獎。兵者,詭道也。那是誇我們有兵家大將之風。
而大宋就不一樣了,皇宋對外藩向來寬厚,答應了議和總是嚴格遵守,我對這一點非常欣賞。所以,別管我們侵略你的事,那是我們的民族傳統。議和吧,按照你大宋的民族傳統,把該賞賜我們的錢幣給我們,讓我們帶著搶來的財物與百姓滿載而歸,至於我們如何分配戰利品,那是我們西夏人的事,你大宋管不著。
次日,哲宗——實際上是高太后,以西夏言辭傲慢,欲絕歲貢,但突聞西夏恭賀天寧節的使節已進入境內數天,即將抵達京師,朝廷只好怏怏不快地停止敵對行動……對西夏人的賞賜照給。
這日早晨,在懷威堡的趙興下令給堡裡的狗稍稍喂點食物,飢餓了兩天的狗吃了點添不飽肚子的食物後,更狂躁不安了。當日下午,趙興又下令給這批狗披上狗衣——這是一種類似嬰兒服的小衣服,上面墜了四個布兜。兜裡鼓鼓囊囊塞滿了東西。
傍晚,趙興下令諸軍飽食,上半夜枕戈披甲入眠,下半夜,趙興命令他的“擲彈兵”起來,開始集結。
這群擲彈兵們沒有批任何鎧甲,只是戴了一頂鐵盔。七十名擲彈兵,每人都有三人伺候,一個人負責背裝彈的簍筐,一人附近持火把,另一人則持盾刀左右照應。
在擲彈兵們與自己同伴相互熟悉的時候,趙興的童軍開始往火彈上插藥焾,插好藥焾的手雷彈被整齊的碼放在揹簍當中,而後,擲彈兵們成組的排列在一起,等待命令。
四更天,帥範帶著五百騎兵摸黑趕到城堡,與此同時,第一批隨趙興來城堡的童軍也準備好了弓弩。趙興頻頻看著天色,等到五更天,他揮手下令:“出發。”
隊伍出了城堡,並沒有直奔西夏軍營,他們先奔到城堡邊緣,臥在十數釐米高的草叢中,等待天矇矇亮。
天亮時分,首先出擊的是一百頭飢餓的狗,西夏軍營傳來的羶腥味讓飢餓的狗勇往直前,它們身上都冒著撲哧哧的火花,等它們竄入西夏軍營不久,接二連三的爆炸響了起來。
西夏人的哨兵是警覺的,群狗竄來的時候,他們早已經發現,紛紛從藏身處站了起來,但“群狗闖營”這事他們也沒經歷過,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機靈點的已經轉身奔向軍營,準備叫起軍官來處理,懵懂點的還站在那納悶:“怎麼,這狗身上還冒出火花來,還有嗞嗞的響聲,嘻嘻,稀奇。”
五更天是人的思維最遲鈍的時候,這時候從睡夢中驚醒計程車兵常常會因大腦缺氧,對事物的判斷比較遲鈍。見到闖營的只是一群狗,大多數士兵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內心裡不免有不以為然的心思:“一群惡狗而已,無非是槍幾塊骨頭,為這點小事發出警訊,等那些睡意正濃的軍官發怒起來,可不好吧。”
奔跑的狗吸引了士兵大多數目光,他們沒有注意到,草叢裡幾張踏弩正對準他們,隨著西夏軍營裡想起的第一聲爆炸,草叢裡傳來了一片弓弦響動,露出身子的西夏哨兵每人身上中了七八支箭,一名垂死的西夏哨兵僥倖發出警訊,但……已經來不及了。
弩是一種昂貴武器,宋朝官方規定上戶家中才強制配一張弩,按這個標準,懷威堡最多擁有三五張弩……然而,弩的價格最近跌的厲害,懷威堡幾本上已經做到了人手一張弩,如此一來,戰爭拼的不再是人力,而是機械的力量。
從草叢中站起一百名童軍,他們人手持一張弩,有些人剛才動作過快,身體多處讓草茬子劃的鮮血直流,但他們一點不覺得疼痛,身負國仇家恨,雙目赤紅的他們一邊給弩上弦,一邊前進。在他們身後,七十名擲彈兵手裡甩著繩兜,步步緊跟。
衝進西夏營寨,弓弩手開始壓制驚醒的西夏兵,密如雨下的弓弩讓西夏寨牆邊待不住人,此時,擲彈兵身後的侍從點著了火把,另一名侍從從揹簍裡取出一枚手雷彈,點著引線,放進繩兜。
七十名擲彈兵的繩兜甩了起來,繩圈在頭頂盤旋數圈,七十枚鐵蛋飛離繩兜,七扭八歪,漫無目地的飛向西夏人的營寨,此刻,西夏人寨中爆炸聲還接連不斷,這批藥焾極短的手彈扔過去,更讓爆炸聲密集的分辨不出來。
晨曦中,山谷裡籠罩著一層白白的硝煙,淡淡的霧氣中,懷威堡寨門大開,趙興披著全身甲,活像一個金屬鐵罐頭一樣衝出城堡,在他身後是五百騎兵,騎兵身後是懷威堡倖存的男女老幼,他們有的持刀有的拎著一把鏟子,還有的拿著糞叉,所有人都聲嘶力竭的喊著兩個字:“報仇!”
騎兵在擲彈兵身後停住腳,這時,擲彈兵已經開始第四輪投彈,初始的緊張消除後,他們的動作越發嫻熟起來。
趙興在他們背後跳下馬,泰森也批著一身全身甲,一手持著一頂一人高的鳶形盾,一手拎著一把頗具動漫風格,造型誇張而華麗的大砍刀,緊緊跟在趙興身側。等擲彈兵這輪投完,趙興站在擲彈兵身後,砸吧了一下嘴,自語說:“過年了,這爆竹聲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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