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矇矇亮,柳汀溪精心梳理了一翻,身著白底鑲嵌玄色絲羽的束腰玉帶袍,跨上愛馬雪裡紅,直奔京都郊外的挽雲峰。
護衛柳清跟著自家主子下馬,徒步爬上挽雲峰。山頂,白雪皚皚,霧淞層層疊疊,冷凜的風颳過,雪花如雲湧。
“王爺,您看,那裡……應是長安王的雲心齋吧?”
“是,雲心齋。”
柳清又道:“王爺,屬下聽聞一事,說雲心齋管事溫仁歌與瀟雲館的護衛林越,近來聯動甚密!”
柳汀溪聞言,雙眸立顯森寒之氣,他薄唇抿了抿,沉聲問道:“瀟雲館?”
柳清:“……前日,林越出現在長樂坊,與一個面帶金屬面罩的男子約見,兩個時辰……”
“顏霜姑娘怎麼說?”
“姑娘說,這二人每隔半旬便在此聚會。”
“同宴的人,大多是江湖俠客……只是,每次酒宴間,二人均以方便為由離開。”
“好,令她繼續盯守!”
“那,王爺,柳哲他們呢?”
“讓他們也秘密跟進,尤其是瀟雲館!”
“是!”
柳清放飛白鴿,轉身跟著主子進入一座茅房,茅房共有兩間房,雖簡陋但還算整潔。
進門,只見屋子中間擺放著一張石頭圓桌和四條木頭凳子。旁邊是爐坑,坑裡有木柴正燃燒著,懸掛著的鼎罐裡沸騰著,熱氣嫋嫋,讓人頓時溫暖了不少。
柳清是首次來,雙瞳東瞅西望。
“別看了,這裡是本王的行所!”
柳汀溪有些認真又有些自嘲地說,柳清咂舌,深知王爺性情冷淡,不喜歡別人東問西聊。所以,他也就什麼都沒問,學著王爺圍坐爐坑邊。
“小寶,大叔來看你了!”
不一會,只見一個半大的男孩揉著眼從裡屋出來,稍一愣神便驚喜大叫:“大叔、您終於來了,小寶可想您了!”
“你過來,大叔也想小寶!”
“晚娘,她人呢?”
柳汀溪輕聲問著,雙眸掃向裡屋。小寶擺了擺手,眨著大眼睛:“晚娘昨日去長壩集市,買了米就回來。”
“昨日去的?”
柳清打插問道,小寶點點頭。
柳汀溪疑惑地在屋內走了兩圈,眉頭緊蹙,吩咐柳清:“你速去長壩打聽一下!”
柳汀溪畫好晚娘畫像,柳清揣進懷裡轉身出了茅屋。
………
“小寶,待雪融化,你可以下山,尋你家人了。”
小寶垂眸,半天不言語。柳汀溪見狀,走過去扶著他的雙肩:“怎麼了?找你爹孃還不高興嗎?抬起頭來……”
小寶抬頭,一雙大眼裡淚光閃閃,小小的他使勁地咬著後槽牙,小臉緊繃,不讓眼淚流出來。
“給我說說,你怎麼了?”
“哇!哇!!”
小寶張嘴大哭,哭了好一會才抽抽噎噎地說:“我爹孃和妹妹沒了,餘家寨的鄉親們都死了……”
“餘家寨?”
“你是餘家寨的人?”
“大叔,您也知道我們餘家寨麼?”
柳汀溪點頭,他怎麼能不記得呢?
半年前,餘家寨三百多名老老少少,也許除了小寶,其他人均葬生於火海……
那日深夜,他被一組神秘人追殺,起初,他並未將這些黑衣人放在眼裡,打打殺殺,敵人死傷無數。而他,憑著過硬的工夫和睿智,最終在一個蒙面女人的協助下衝出百人重圍。
出了城,沒想到敵人在半路埋伏著狙擊手,柳汀溪腹背連中數箭,流血過多,昏昏欲墜。一名黑衣敵人撲來,企圖一刀結果了他。
“怎麼樣,柳王爺?別怪老夫心狠!!”
柳汀溪覺得那蒙面人聲音如此熟悉,正欲問個究竟,只見黑暗中,有女人的嬌喝聲傳來:“老匹夫,你休要昌狂!”
“嗡嗡……嗡嗡”
一陣奇怪的叫聲由遠而近,瞬間,漫天的黑羽佈滿夜空,閃著銀光的飛翼撲向黑衣人……只聽得嗷嗷的哀嚎聲充斥入耳,甚至是撕心裂肺。
很快,黑衣人死傷大半,驚恐萬狀,拚命逃離。慌亂中,還有不少人跌下了扶風懸崖下。
柳汀溪因為傷勢過重,眼瞼沉沉閉合……待他醒來時,眼前則是一群純樸善良的莊戶人。他們就是餘家寨的父老鄉親,尤其是小寶的爹餘仁禮,他不但請來醫士為柳汀溪治療,還上山採草藥為他清洗傷口……
一個多月後,柳汀溪康復離開,讓他沒想到的是:敵人竟如此兇狠,他們殘忍地屠殺了整個餘家寨,三百多條人命啊……真是造孽!!!
柳汀溪渾身發顫,緊緊摟著小寶,雙眸猩紅:“小寶,餘家寨的仇,大叔記下了!!!”
“小寶,你爹爹是?”
“餘仁禮,我娘叫年蘭心,妹妹……”
“我知道,她叫小月……”
“…妹妹,可憐的妹妹,她才五歲呀……我如若不是在學堂,住在舅父家裡,恐怕……嗚嗚”
“咚咚……咚咚”,小寶的小腦袋重重叩在地上,“大叔,請您傳授小寶功夫吧,小寶要替爹孃、替妹妹報仇,替餘家寨的親人們報仇!!!”
餘小寶又傷心地哭起來,大顆大顆的淚珠掛滿他的小臉。柳汀溪歉疚至極,心情異常沉痛,他將小寶護在懷裡,一邊為他抹去淚珠,一邊安撫著:“小寶乖,從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兒子,以後,只要有爹爹在,再沒有人敢傷害你!!”
小寶抹了把淚水,雙腿顫抖著跪下:“爹爹在上,求爹爹傳授武學!!”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柳汀溪聞言,再次心如刀絞。看著小寶堅毅的模樣,他答應了小寶的請求。
廚房裡,柳汀溪親手為小寶煮了碗熱湯素面,滿心歉意地道:“小寶,你將究著吃,爹爹下山辦完事,回頭給你燉大肘子吃!”
小寶懂事道:“爹爹,您也吃點,一會下山才不凍的慌!”
柳汀溪慈愛地揉揉小寶的頭頂,父子倆剛把面吃完,外面響起“嘎吱嘎吱”的腳步聲。
“爹爹,是柳哥哥回來了。”
“王爺,我已經將晚娘的畫像交與柳姝她們……
“好,務必儘快找到她!”
柳汀溪心中,突然生起一絲疑竇:“晚娘是否就是那夜救他的蒙面女子?”
“她說,救你乃是巧遇,舉手之勞而已。”
柳汀溪不信,世間哪有這麼多的巧合?
臨行時,小寶揮著小手,依依不捨:“爹爹,早些回來,爹爹……”
柳清詫異地看來看去,“王爺,您收了小寶做義子?”
柳汀溪嗯了一聲,加快了腳步。
……
偉岸的他,昂立於風口處,衣袂飄飄,面對崇山峻嶺,此時此刻的柳汀溪,心中雖思緒萬千,面容卻一付淡然,孤寂而清雋。
柳汀溪凝視前方,表情越發沉重。
透過風雪,依稀可見的的雲心齋,外看灰瓦白牆,樸實無華。其實,內里布局嚴謹,樓亭倉舍,錯落有致。
庭院後方,左右兩座高聳的塔樓,尤如兩隻巨瞳,緊緊盯守著京都方向。
“咳咳……”
“王爺,您的舊疾又犯了,這裡寒氣太重,咱……”
柳清瞅著連咳嗽數聲不止的自家王爺,一臉憂色,趕忙遞上止咳丸。柳汀溪嚥下藥丸,撫了下脖頸:“放心吧,本王的身體沒大恙!”
“怎會沒事?……為抓那黑衣人,王爺您冒著風雪……數夜蹲守,這咳嗽也越來越厲害了……!”
柳清愁腸百結,奈何王爺他忠心無二!
“王爺,您這樣為她拚命,值得嗎?”
柳清憤憤嘟囔,柳汀溪雙眸橫去,嚇得他渾身繃緊,雙瞳含憂站在一旁。
柳汀溪橫眸:“過來!”
柳清湊身,柳汀溪拍了拍他,緩了緩,口氣溫和了一些:“以後,不允妄議,娘娘她……真的太苦了,嗯?!”
柳清:“呃……”
“娘娘她……派太子殿下和林姑娘前來慰問……想畢,已明白本王的所為,只是,眼下危機四伏……”
“那,王爺,咱們抓的人,他吐出些什麼沒?“
“快了!……”
“哦,難道……太后娘娘她還未覺?”
“嗯,這正是本王擔心的!”
柳汀溪心底來回思湧:“雲心齋,難道真是你在佈局?你的同謀又是誰?”
一向冷靜的柳汀溪,此刻眉間緊蹙,忍不住又咳嗽起來。
“王爺,您……?”
柳清急得雙眸溼潤,嘴巴張了張,沒再說話,兩行熱淚奔潰而下。
柳汀溪咳出一汪殷紅,苦笑:
“沒事、本王沒事……”
柳汀溪擺擺手,臉色蒼白,吁氣道:“下山。”
……
主僕二人剛到半山腰,一陣躂躂的馬蹄聲傳來。柳汀溪抬頭,眸色裡充滿了十二萬分的精喜。
柳清欲言又止,眼神瞬移,山下一匹紅鬃汗馬映入……“那是……太后娘娘?!”
柳汀溪展眉,足下生風,掠過重重積雪,飛一般奔向那道霓虹麗影。
柳清嘴角上揚,眉眼帶笑,嘿嘿樂著。
半晌才唏噓:“誒,太后娘娘……您終於來了!!”
“王爺呀……您受誹謗的日子……該結束了吧?!”
柳清,這個長相憨厚的男子,這一年多,他的主子被指……奸臣,他們這些下屬也成了企圖謀權篡位的幫兇。
起初,他想不通,這個為盛唐開強拓土的股肱之臣,一人之下的柳親王,怎麼會莫名……跟著大周餘孽去謀反呢?
直到三月前,柳汀溪一步步掃清大周餘孽,又將平南騙進柳田莊的死局後,才讓他給湯太后送去密函……
想到這,柳清感慨萬千,自家王爺真是不容易啊,為了江山社稷,大有三千越甲可吞吳的氣概!
幾次遭人暗算,腹背受敵,險些隕命。
都說好人有好報,王爺這樣的人,甘願捨身成仁,忠心耿耿呀!可他轉念一想……也許,太后娘娘對王爺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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