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617章 重新造反(1/2)

作者:怪誕的表哥
泗州城內外的喊殺聲持續了一夜。

李峘獨自一人被五花大綁著丟在冬園的一間柴房中,努力支起耳朵,試圖透過聽聲音來判斷外面的形勢。

他心情五味雜陳,可到了後來實在太累了,還是迷迷糊糊眯著了一會。

再睜眼時,變亂的動靜已經停歇了,有個人影在他面前。

他醒過神定睛看了一會,見薛白正在以審視的目光看著他。

“劉展真是個廢物。”李峘道,“這等形勢,他竟還殺不了你。”

薛白道:“可見你也並不高明。”

“我不過是反對你的成千上萬人中的一員。”李峘十分謙虛,道:“你殺了我也無濟於事。”

“因為變法?租庸調走到了盡頭,改換稅制理所當然,至於檢括田畝丁戶,只是讓高門大戶犧牲小部分利益而已。我確實沒想到你們會反抗得如此激烈,我還認為我已十分包容你們,若依我的初衷,當收天下田畝為公田,從根上斷絕土地兼併。

“哈哈哈。”

李峘忽然大笑起來。

他眼神帶著些悲慘之意,可與薛白鬥爭的決心反而堅定了起來。

“果然,你在賤籍裡待了太久,屁股坐歪了。”

“哦?”薛白奇道,“我坐歪了?”

“知道嗎?讓高門大戶出讓利益,這不可怕,玄宗皇帝在位時各州縣年年上貢,可有人反對他?”

“安祿山反對他。”

“我說的不是安祿山那等胡羯蠻者,而是助李家治天下的秀民。此事上,玄宗皇帝驅使百官的手段,你不及其萬一。”李峘道,“你要天下田主們納糧進貢無妨,你要均他們的田,那便是在割他們的肉。”

“這才均多少田。”薛白不以為然。

在他看來,他不過是在兩稅法的基礎上稍進一步而已,離他的目標還遠呢。

李峘聽他這不以為然的語氣,反而突然發怒,大聲喝道:“重要的是態度!”

他很難既描述出對薛白的不滿,又不顯得自己無理。

“大唐的天下是為李氏打下來的?是良家子!有恆產者有恆心,始知禮儀,有田有產的良家子是大唐的基石!可知世間無田無產者都是些什麼人?是俘虜、逃戶、賤隸、犯罪、盜賊、流民,這些人無恥無儀,若不管控便是禍象的根源,你登基不過幾年就要變革,將刀往良家子的脖子上架,壞大唐的根基,人家祖傳的田地、白紙黑字買來的產業,你一句話就要收繳,為此不惜殺官,你到底站在哪邊?”

李峘憤怒地揮了揮手,自覺沒能表達出其中的微妙,補充了一句。

“你對良家子有敵意,世人都感受得到。”

薛白聽得沉默,沒有反駁,而是道:“你們的感受很敏銳,我確實沒站在大地主的立場上考慮過問題,我沒能夠代表大地主階級的利益,應該說,我的一言一行都站在了大地主階級的對立面,確實如此。”

這才是李峘等人背叛的原因,他們並不是因為懷疑薛白的身世,而是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衝突,發生在每一個細微的小事上。

他們本質上是兩種人。

薛白始終沒能融入封建貴族階級。

他蹲下身,頗誠懇地對李峘道:“你說的沒錯,我沒站在你那邊,因為我是農民的兒子。”

“啐,你當慣了官奴,下賤慣了!”

直至此時,李峘也沒罵薛白一聲“薛逆”,他憤的終究還是立場。

薛白被罵了兩聲也不生氣,道:“沒關係,我要的是做成事情,而不是讓你們這些貴族滿意。”

“呵,孤家寡人,你能做成什麼?”

李峘臉上有些譏嘲之色,他知道薛白這次來還是想說服他回心轉意,奉行新法。可他若不低頭,只怕是不會再有生路了。

果然,薛白聽他如此說,微微一嘆,道:“朕做不做得成,你都看不到了。”

李峘自知沒有生路,釋然地笑了笑,給了薛白最後的警告。

“你莫以為殺了我有用,告訴你吧,反對你者遠不僅我們幾人,朝野上下皆是你的敵人。劉展兵變、泗州被圍、通濟渠封鎖,這些訊息已經傳出去了,哪怕只有短短兩天,朝堂便會當你已經死了,那你就休想再活過來。你現在迷途知返,或許你的儲君還能繼位。否則,只會有越來越多人討伐‘薛逆’,到時你將失去你所有的一切。”

言盡於此,李峘閉上眼。

薛白亦無話可說。

他意識到自己過去還是太軟弱了,與這些權貴有太多的妥協。

他遂了他們的心願,給自己冠以李氏的姓,變法也努力尋找一個兩全的結果,沒有徹底地公田,甚至沒有重新均田。

可惜,權貴們體諒不了他的妥協,只當他是好欺負的。

事實便是他犯了巨大的錯了,他從一開始就以李倩名義行事,將自己困在了李倩的束縛之中。太不堅決、太不狠辣、太不徹底了。

要大刀闊斧,要鼎力革新,豈有不流血的?

“殺了。”

薛白走出去時吩咐了一句,侍立在門外計程車卒有些遲疑,被他冷冷瞪了一眼,連忙拔了刀趕進去。

“噗。”

手起刀落,一聲響,屋內的李峘倒地而亡。

他是唐太宗的後代、吳王李恪的曾孫、信安王李禕的長子、名臣李峴的兄長,是曾經為國立下大功、為薛白出過力的人。

薛白原本很尊重他,想要爭取他的支援,可惜還是走到了刀斧相向的地步。

“噗。”

沒過多久,李藏用也倒在了血泊當中。

他亦是大唐宗室,是富有才幹、人口出眾的能臣,曾助薛白平定永王之亂,亦算得上是從龍之臣。

薛白原以為能把李藏用倚為臂膀,任用他主持江南東道的變法,沒想到,李藏用反而成了反對變法的急先鋒。

“噗。”

又一刀劈落,呂諲嘴裡還在大喊著“冤枉”,須臾也就斷了氣。

他是當世名士,作為曾經追隨李亨的降臣,薛白待他不算薄。可他還是被鄧植三兩句話就說動而背叛了,若不是因為沒氣節,便是因為天生立場就不在薛白這邊。

之後,是鄧彬、鄧通兄弟,以及一眾參與謀逆的官員。

隨著刀兵劈入血肉的聲音接連作響,泗州城頭上掛起了一顆顆頭顱,皆是名臣、官吏,駭得官民膽顫心驚。

畢竟,路邊白骨常見,高高在上的權貴遭遇這種屠戮卻不常見。

~~

宋州。

鄭慈明被斬之後,繼任的宋州刺史是裴諝。

裴諝與薛白亦是舊交,他父親是天寶年間的御史大夫裴寬,彼時裴家與薛白合力對抗李林甫,也曾並肩作戰過。

驟然被調到宋州,裴諝也是焦頭爛額,艱苦地想把鄭慈明留下的爛攤子給啃下來。

但沒過多久,南邊就傳來了讓他萬分吃驚的訊息。

“劉展造反了!他突襲泗州,攻佔城池,截斷了通濟渠,現在聖人安危不明!”

“怎會如此?”裴諝大吃一驚,慌張之中不知所措,當即招過人來吩咐道:“快,五百里加急,把訊息送到東都。”

他起身踱步思忖著應對,接連又下達了好幾個命令,讓治下各縣關閉城門、緊急戒備,又往其它州縣借兵,做好南下勤王的準備。

通濟渠是江南稅賦運往兩京要脈,下游突然阻斷,影響巨大,商旅們議論紛紛,散播著惶恐的情緒,很快引得人心惶惶,甚至有人拋掉貨船,孤身而逃,唯恐遭遇戰亂。

這無形中擴大了叛亂帶來的影響。

裴諝還在緊鑼密鼓地做著勤王的準備,但僅在兩天後,泗州訊息傳來,竟是天子下旨,稱已擊敗劉展,各地不必驚慌,一切照常。

他接旨後自然就鬆了一口氣,可心中還是有擔憂,打算上表請求南下護駕。

正在此時,東都派了大員前來,朝廷以刑部侍郎李揆兼任河南、江淮安撫轉運使。

裴諝之前並沒有接觸過李揆,卻也久聞對方的大名。

李揆出身隴西李氏姑臧房,代為冠族。他在開元末年就中了進士,起家陳留縣尉,遷右拾遺,拜中書舍人,在玄宗朝就官位頗高。

他本身能力出眾,這幾年雖沒有趕上機會立下出彩的功勞,但步步升遷,也官拜刑部侍郎,成了朝廷重臣。

“李使君來得好快,可是來平叛的?”裴諝見了李揆,十分欣喜,見禮之後迫不及待準備隨他前往迎駕。

“不急,聖人安危未卜,不可輕舉妄動。”

“聖人已經安全了。”裴諝道:“我收到了聖旨……”

“恐怕是假的。”李揆撫須,憂慮不已,道:“我已派人查探過,聖人已落在劉展手中,那所謂的聖旨,不過是劉展的矯詔。”

裴諝疑道:“李使君才從東都來,如何知曉?”

李揆擺擺手,也不答,嘆道:“老夫從東都來時,朝臣們皆言,國不可一日無君,紛紛要求要請殿下即位了。”

“什麼?這未免太急了,事發至今不過數日,怎能……”

裴諝話到一半,恰與李揆對視了一眼,恍然領悟了什麼。

他驚得連退了好幾步,以難以置信的口吻道:“是你們謀劃的?”

“不是。”李揆道:“但百官都認為,既出了變亂,該停止新法、穩定時局。”

話已經點明瞭,裴諝很快也就懂了,連連搖頭。

“你們好大的膽子,你們不可能成功的。”

“有何可能或不可能,這已是朝廷的決定。”李揆道,“你只需按兵不動,等待朝廷召令即可。”

“待聖人歸來,你這是抄斬的大罪。”

裴諝冷哼一聲,大步便往外走,準備召來他的心腹,自率部南下勤王。

然而,他推開門,卻見外面站著一列列全是李揆的人。

“讓開!”

裴諝大喝一聲,對方卻已撲上前,徑直將他摁在地上,強行將他押走。

其後數日,裴諝便被幽禁在衙署中。每日都會有他的幕僚、朋友、家眷前來看他,說服他打消勤王的念頭。

“八叔何必犯傻?你只要什麼都別做,等到新君即位,自然有你一份功勞。”

這天來勸說的是裴諝的侄女婿,柳良嗣。

當年裴六娘也曾看上了薛白,可惜終究是未成佳偶,為此,裴六娘難過很久,甚至說要出家當道士,可世家之女身不由己,她最後還是嫁給了家裡選定的夫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页>>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