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張忠嘿嘿笑道:“怎麼撈?就憑你劫幾個大戶?愚蠢!你看咱家地吧,我跟劉公公剛剛討了個差使,不但督管霸州軍馬,還負責開礦,兩年,保證抄座金山回來”。
張茂詫然道:“挖礦?咱們霸州有礦麼?金礦、銀礦還是銅鐵礦?”
張忠但笑不語,他想了想道:“不過你顧慮的也有些道理,這世上還是真有身具大神通的人的。這姓楊的兩年功夫當上了國公,煞氣沖天,確實邪門。嗯……..”。
他思索片刻道:“回頭你去龍泉寺把四位佛爺請來做場弘恩大法事,消消他楊砍頭的殺氣,咱家派人去知州衙門說一聲,讓他們儘快把黯家的財產、地契、僕役全都變賣成現銀……..算了,乾脆咱家買下來,好打發姓楊地早點回京。省得他在這兒礙事!”
“急什麼,反正也來不及回京過大年了,咱們就在這兒多待幾天,你看怎麼樣啊?”楊凌打定了主意要出京消磨時光,拖延時間讓劉瑾作亂,以前出公差都是雷厲風行,恨不得用最快地時間辦完差回京城,這一趟心中卻悠閒的很。
本來也是。查抄個財產而已,打破頭也想不出能有什麼大事,重點是在京師那邊,但是現在又必須得避開,可是這地方能有什麼好消磨的?
平時出公差是想早回京卻走不開。現在是不想走卻沒有理由不走,想起來楊凌只有苦笑。
梁洪一聽卻正中下懷,京官要撈油水,最好的辦法就是出公差。難得劉公公派了這份差使給他,要是三兩天收拾乾淨,立馬回京城了,那不是白來了麼?
梁洪連忙應和道:“國公爺說的是,霸州勝芳鎮的花燈可是極為有名,咱們既然來了,怎麼也得見識見識”。
“看花燈?那才到正月十五,時間還是太少。不夠劉瑾折騰的,到時再慢慢想借口吧”,楊凌想著,抬頭看時,霸州知州領著一眾官員已經恭候在城門口兒了。
城內看起來也很蕭條,霸州知州樊陌離陪在楊凌和梁洪身邊,一邊進入城池,一邊介紹著霸州情形。楊凌關心地是霸州民政、霸州馬賊剿滅情形和黯夜有多少財產。只是剛剛進城。這些事不便打聽,也只是隨意聽著樊陌離地介紹。
“那兒是誰家地貞節牌坊。怎麼破敗至此,牌坊都歪了,官府也不出面整修一下呀?”梁洪忽瞧見一幢貞節牌坊,便打著官腔問道。
樊陌離一見笑道:“回公公的話,這幢牌坊……..是建文四年霸州地一位推官給他的寡母立的,不料他那位寡母后來卻與人通姦,還懷了身孕,罪涉欺君被抄了家。
這牌坊還沒等砸,就自已歪了,大夥兒都說,這是冥冥中有天地神靈,所以才弄歪了牌坊,騙不了人的。所以沒讓人砸,就是給後來人一個警醒,叫那明裡是正人君子、暗裡男盜女娼地人家曉得天地有眼、神明自在,不要再幹欺天欺君之事”。
建文四年,正是燕王起兵造反的當年,天下大亂,有人管這種事才怪,也難怪這失節人的貞節牌坊還立到現在。
梁洪一聽卻甚感興趣,急忙問道:“哦?真有這事兒嗎?真是神明弄歪的?”
太監比常人更盼著有天地鬼神,更企盼有來世,聽到鬼啊神的自然特別有興趣。
樊陌離見這位金吾衛提督挺感興趣,不由笑道:“應該是有地,說起來這事兒還有個笑話。弘治十五年的時候,本地一個孝廉上書請為寡嫂立牌坊,說他嫂子從十九歲就守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教養兒子孝順公婆,非常的賢良,先帝便下旨撥了五百兩銀子準立牌坊。
不料他那位寡嫂聽說了之後卻驚恐萬分,她也聽說過不貞的人,牌坊是立不住地,無可奈何只好對小叔子直言自已與人有了姦情。
小叔子一聽又驚又怕,罪犯欺君是要砍頭抄家的,這時他也顧不上追究嫂嫂了,只好花了重金去求一位道士。
那位道士收了銀子後作了場法事,說他嫂子偷過幾次人,便在牌坊下灑幾粒黃豆,就能破了這法。
那位孝廉回去便問嫂子偷過幾次人。他嫂子吱唔半晌才道:“他叔啊,你就別論個兒了,你就拿著簸箕往坑裡倒吧,兩簸箕下去,肯定就夠了”。
楊凌聽到這裡也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聲來,那位梁提督笑得在馬上直不起腰來,一勁兒追問道:“那後來如何了,呵呵。後來可是真破了這法?”
知州樊大人笑道:“那孝廉聽了麵皮發紫,又發作不得,為了怕出意外,偷偷往坑裡灑了滿滿三簸箕黃豆,這才著人立牌坊。
牌坊立好他放心不下,和嫂子天天去看,結果沒幾天的功夫,那牌坊就開始歪了。孝廉一怒之下殺了嫂嫂和那不知是不是兄長骨血的侄兒,自已也尋了短見”。
“啊!”梁洪驚叫一聲道:“原來真的這麼神呀,哎呀呀,這神靈真是欺不得,欺不得”。
楊凌聽說後來釀成這般慘劇。不禁暗暗一嘆,什麼神靈顯聖,牌坊底下灑黃豆,還灑了滿滿三簸箕。黃豆吸了地氣,吃了水份,膨脹發芽,能不拱起來嗎?唉,這婦人雖說無恥,乾的勾當終究無害與別人,結果鬧得這般結局。
因為聽了這個笑話,楊凌不由多看了幾眼那個傾斜欲倒的貞節牌坊。牌坊下邊坐著一個人,穿著一身破棉襖,正拄著一根木棍掙扎著要站起身來,牌坊下沿上還放著個大碗,看來是個要飯地。
楊凌見那人蓬頭垢面,十分地骯髒,而且下肢只有一條腿,心有不忍。正欲轉過頭去。可是目光與那人一碰,忽然感覺有點異樣。
楊凌根本沒有認出這個乞丐是什麼人。可是從那乞丐看他的目光,分明是認得他的,楊凌心裡不由一動,扭過頭去又死死盯了那人一眼。
一身骯髒破爛,瘦臉汙黑,沒見過這人呀,可他的眼神兒……..,目光落到他的斷腿上,楊凌心中一震,忽地想起一個人來。
他立即喚過劉大棒槌,對他低低囑咐幾句,劉大棒槌會意,馬上率著幾名國公府的家將放慢了步子,待儀仗大隊過去,便向那要飯的乞丐迎過去。
那乞丐已經反應過來,慌慌張張地正要走開,但他行動不便哪是這些出身內廠地番子對手,被兩個番子左右一夾,四下地家將一圍,便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了欽差儀仗地後翼……..
進了霸州城照例文武官員要為欽差大臣接風洗塵一番,隨後便將兩位欽差送至住處,此時天色已經晚了,有關事宜自然只有明日再行稟報。
楊凌的住處就是查抄地黯家老宅,朝廷旨意一下,霸州官府便把平素見了稱兄道弟的黯家人全部關進了大牢,查封黯家所有財產登記造冊,長短工都打發回家,賣身與黯家的奴僕則視為查抄財產一併登記在冊等候發賣。
這幢大宅臨近城邊,房屋鱗次,僅主宅就佔地八十多畝,橫跨兩條街,後宅院兒出去,就是一望無垠的土地,那近千頃土地都是黯家這些年購置地。由於擔心黯家奴僕會對欽差不利,霸州知府從別處張羅了一些男僕女傭供兩位欽差驅使。
楊凌登上閣樓,眺望後宅千頃雪原,不由暗驚黯家侵佔的財富之多。黯東辰管理髒罰庫,髒罰庫專門收納懲辦的貪官汙吏、查抄的犯官家的珠寶玉器,各種值錢地財物。
這些東西登記造冊後就運來髒罰庫,有些東西一放就是幾十年,時間久了根本無法再予點清,黯東辰便趁機盜取。再加上有些官員後來得恩獲釋,發還財產時他詭稱已經破損或者查詢不到的,那些剛剛獲釋的官員不願節外生枝,只得忍氣吞聲的,僅這些財物就達萬金。
另外有些財寶未經鑑定。帳冊上僅僅記載個器具名字。比如明明是無價之寶地上好玉瓶,黯東辰偷樑換柱,拿些只值幾文錢的普通瓶子頂替,這樣又盜取出大量財富。
為官不到十年,這個職位不高的小耗子養成了一隻大碩鼠,如果楊凌不是親自負責查抄黯家,還真想象不出一個小小地戶部管庫部,能置辦下這麼龐大的財產。
梁洪笑眯眯地站在一邊。踮著腳尖兒瞧著後宅院外無邊的土地嘖嘖地道:“好傢伙,黯家好大的一塊地,這千頃良田光收租子,一年得多少收成呀”。
楊凌點點頭,忽地想起一事道:“這一路行來,許多地方已被圈為皇莊、官莊,豪紳財主們又擁有大量土地,而霸州百姓家家都要養馬。草地已經所剩不多,能養出好馬麼?
馬匹一旦不符合標準,或者馬駒病餓而死,官府就要懲罰大筆金錢,僅這一項。就是百姓不能承受之重,看來霸州乃至河南河北各地的馬政真地是壓在百姓身上的一項沉重負擔。
唉!苦了這些百姓,再熬一兩年吧。現在關外的幾個大馬場已經建好了,一開春就可以大量購買放養馬駒。很快就可以為軍隊提供穩定地戰馬來源,提供大量優質戰馬,到那時,這些百姓就不必再受這樣的剝削和勞苦了。再加上新農作物的推廣,讓百姓們先混個溫飽。
開海通商從沿海到內地,會輻射性地慢慢擴大影響,影響到農作物、土特產品的流通,擴大手工業、商業、運輸業、服務業的全面繁盛。我想……..用上十年時間,這裡窮苦地面貌應該會有個大變樣兒了。”
他看了梁洪一眼,故意打個哈欠道:“一路奔波,我已有些乏了。梁公公,還是回去沐浴一番,早些歇息吧,明兒一早,咱們再聽樊知府稟報查抄情形”。
梁洪一聽人家下了逐客令。倒也不以為忤。便笑吟吟地拱手告辭,自回自已地居處了。楊凌立即叫人將那個乞丐帶進內堂。
黑瘦的獨腿漢子被扶進溫暖如春地內堂,坐在一張椅子上,楊凌踱到面前,盯視著他的面孔,許久許久才長長吸了口氣道:“果然是你,你是黑鷂子!”
那黑瘦漢子一直垂著頭躲閃他的目光,聽到這一句身子忽然一震,隨即抬起頭來呵呵慘笑道:“不錯,是我,我黑鷂子原也是一條響噹噹的漢子,到如今……..到如今混成了一個乞丐”。
他垂下頭,披散的頭髮遮住了眼睛,楊凌卻看見兩行淚,從他骯髒地臉頰上直淌下來,到了下巴上已變得渾濁起來。
黑鷂子喃喃地道:“如果不是還有個瞎眼的老孃,我寧願就這麼死掉,凍死在街頭,一了百了。可我還有個老孃,我不孝呀,我不孝呀!”
他一邊說,一邊狠狠捶著自已的斷腿,楊凌一把扯住他的手,問道:“怎麼會這樣?你們離開時,我曾贈送了大筆地診金,你和令堂靠著這些錢怎麼也過得下去,怎麼會……..怎麼會……..鶯兒沒把銀子給你?”
“鶯兒?”黑鷂子抬起眼睛,神情怪異地看著他:“你叫崔姐為鶯兒?她……..她真的隨了你?”
楊凌微微搖了搖頭,也在他旁邊坐下,悵然道:“她的霸州老寨被剿了,崔老爺子死在官兵箭下,她一心要報仇,怎麼會跟了我?我虧欠她良多,真的想好好照料她一輩子,真的想……..可惜她不肯給我這個機會……..”。
黑鷂子聽得眼睛骨碌亂轉,‘虧欠她良多?’
再聯想到崔鶯兒自回到霸州總是神不守舍的情形,黑鷂子斷定二人之間必定早已發生了關係。兩人一個是官,一個是匪,怎麼可能會有男女之情?莫不是他......倚仗權利強行佔有了紅娘子?
想到這裡黑鷂子猛地跳起來,一把揪住他的脖領子吼道:“你佔了崔姐便宜是不是?你這混蛋!喔!你現在是國公,好大的官兒,快趕上王爺了,崔姐對我恩重如山。你敢對不起她,我……..我宰了你!”
劉大棒槌等幾人一見,連吼帶罵地就要把他架開,楊凌苦笑著制止了他們,對黑鷂子道:“來霸州查抄貪官財產,本用不著我一個國公出面,我主動請旨前來,就是希望……..希望有機會見到她。我巴不得能找到她。照料她,又怎麼會對不起她?”
黑鷂子半信半疑,可是想想紅娘子對楊凌地態度,如果是被強姦,怎麼可能對他......, 不但在陽原時含情脈脈的,回到霸州日思夜想、魂不守舍的那個男人十有八九也是他了。
黑鷂子頹然坐回椅子,說道:“在陽原。我就發覺你們……..你們關係非比尋常……..,你官兒越做越大了,崔姐雖然年輕貌美,出身卻不好,又不識得字。姓楊的……..你可是真心待她?”
楊凌苦笑道:“楊凌此心,天地可鑑。只是她象一匹拴不住地野馬,我哪裡攔得住她?前些日子在京城她倒是見過我一面,隨即又不見了蹤影。我還以為她會回到霸州,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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