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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6章 剿賊,剿賊,剿的到底是哪個賊?(2/2)

作者:拉丁海十三郎
是駭人。

“左鎮,坐!”

楊嗣昌不動聲色的說道。

等左良玉行過禮坐下以後,楊嗣昌先問了問近來作戰情況,兵額和軍餉的欠缺情況,對一些急迫問題略作指示。左良玉告訴總督大人,自己的麾下,總共有五萬三千餘人。楊嗣昌輕輕的笑了笑,然後用略帶親切的口氣叫道:“崑山將軍!”

左良玉趕快起立,叉手行禮說道:“不敢,大人。”

楊嗣昌並沒有讓左良玉坐下來,而是繼續說道:“崑山,你是個有作為的人,所以商丘侯先生拔將軍於行伍之中,置之統兵大將之位,可謂有識人之鑑。不過自古為大將者常不免功多而驕,不能振作朝氣,克保今名於不墜。每覽史書,常為之掩卷太息。”

“今日正當國家用人之時,而將軍亦正當有為之年。日後或封公封侯,名垂青史,或辜負國恩,身敗名裂,都在將軍自為。今上天縱英明,勵精圖治,對臣工功過,洞鑑秋毫,有罪必罰,不稍假借,想為將軍所素知。”

“羅猴山之敗,皇上十分震怒,姑念將軍平日尚有戰功,非其他怯懦惜死的將領可比,僅貶將軍三級,不加嚴罰,以觀後效。本總督拜命之後,面奏皇上,說你有大將之才,兵亦可用,懇皇上格外降恩,赦免前罪,恢復原級,並封你為平賊將軍,已蒙聖上思準。”

“在路上本總督又上疏題奏,想不久平賊將軍印即可發下。將軍必須立下幾個大功,方能報陛下天覆地載之恩,也不負本總督一片厚望。皇恩浩蕩,我等都要粉身碎骨才能報答啊!”

左良玉乃是遼東人,是因為侯恂的賞識,才提拔起來的。別看侯恂長著一副死人臉,在崇禎的面前,總是半死不活的,其實頗有識人的眼光。因此,左良玉對侯恂一直非常的感激。楊嗣昌自然明白這一點,因此,一開口就將侯恂抬了出來,以示親近。

因為侯恂的關係,左良玉隸屬於盧象升的麾下,對盧象升並不是十分的尊敬。盧象升對左良玉也不是十分的喜歡。因為左良玉和祖寬一樣,都喜歡殺良冒功。本來流賊退走,當地的百姓還好好的,結果兩人一來,官兵反而比賊兵還要殘忍。所過之處,幾乎是一片白地。

左良玉還特別喜歡姦淫婦女,比祖寬有過之而無不及。祖寬縱兵殺戮,還有一些漏網之魚,左良玉縱兵殺戮,卻是先圍住該城,然後殺之,幾乎無人可以逃脫。因此,左良玉殺死的百姓,要比祖寬多得多。盧象升麾下有這兩人掣肘,想要做大事,簡直是不可能的。

楊嗣昌卻對左良玉的這種狠毒的殺戮性格,毫不在意。在他看來,只要能剿滅賊兵,殺良冒功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那些當地百姓,暫時不從賊,不代表未來不從賊,既然以後可能從賊,現在乾脆殺了,以絕後患。這就是所謂的斬草除根之計。將流賊活動區域的百姓,都殺光,賊兵沒有了兵員補給,自然就被撲滅了。

左良玉明白楊嗣昌是在招攬自己,急忙跪下叩頭,朗聲說道:“這是皇上天恩,也是總督大人栽培。良玉就是粉身碎骨,也難報答萬一。至於剿賊的事,末將早已抱定宗旨:有賊無我,有我無賊。一天不把流賊剿滅乾淨,末將寢食難安。”

這是明白無誤的表示,我左良玉跟定你楊嗣昌了。盧象升那個狗賊,我早就將他忘記了。至於韃子,你總督大人既然不提,我這個總兵官當然會做,更加不會提。你要我幫你拼命的殺人,那我就變本加厲的繼續殺人好了。

楊嗣昌達到了招攬的目的,心情好了一些,便含笑說道:“崑山請起。請坐下隨便敘話,不必過於拘禮。”

左良玉再次表過忠心以後,才站起來,緩緩的說道:“末將謝座!”

楊嗣昌換了一副親近的口吻,接著說道:“將軍秉性忠義,本總督早有所聞。聽說崑山每過商丘,不避嫌疑,必登堂叩拜太常卿碧塘老先生請安,執子弟禮甚恭。止此一事,亦可見將軍忠厚,有德必報,不忘舊恩。”

碧塘老先生就是侯恂的父親,名執蒲,字碧塘,天啟時官太常卿,因忤魏忠賢罷歸。侯恂當年擔任兵部侍郎,戍守遼東,剛好認識了左良玉,於是一路將他提拔起來。左良玉倒還沒有忘記自己的恩人,只要有機會,必然會向侯恂的父親表示謝意。

左良玉恭謹的回答說道:“倘沒有商丘侯大人栽培,末將何有今日。末將雖不讀詩書,大字不識幾個,但聽說韓信對一飯之恩尚且終身不忘,何況侯府對末將有栽培大恩。”

楊嗣昌點點頭表示讚許,拈鬚微笑說道:“本總督與若谷先生是通家世交。聽說若谷先生有一位哲嗣名方域,表字朝宗,年紀雖輕,詩文已很有根抵。崑山可曾見過?”

左良玉急忙說道:“三年前末將路過商丘,拜識這位侯大公子。”

兩人提到的侯方域,就是侯恂的長子。侯恂的表字,就是若谷,應該是取虛懷若谷之意。侯恂以一副死人臉著稱,對誰都是愛理不理的,連應對崇禎皇帝都是如此。但是他的兒子,卻著實是俊秀瀟灑,文采風流。他最出名的事蹟,自然就是和秦淮八豔的李香君糾纏了。

楊嗣昌有些遺憾的說道:“我本想路過河南時派人去商丘,約朝宗世兄來保定佐理文墨,後來在路途上聽說他已去南京,殊為不巧。”

停了片刻,楊嗣昌忽然問道:“據將軍看來,目前剿賊,何者是當務之急?”

左良玉不假思索的說道:“最要緊的是足兵足餉。”

楊嗣昌沉吟片刻,又問:“足兵足餉之外,何者為要?”

左良玉隨口說道:“武官不怕死,文官不愛錢。”

楊嗣昌明白左良玉所說的文官愛錢是對盧象升有感而發。盧象升對自己的部下,一般都是以精神鼓勵為主,物質鼓勵為輔。這讓左良玉感覺到非常的不滿。攤上盧象升這樣的上司,他左良玉如何中飽私囊?左良玉期盼楊嗣昌能夠給部隊弄到更多的錢糧,這樣他才有機會將更多的錢財落入自己的口袋。這武官不怕死,文官不愛財,十個字,完全是糊弄人的。

偏偏楊嗣昌好像完全沒有聽出來,反而輕輕的點點頭,慢慢的說道:“崑山,你說是武官不怕死,文官不愛錢,確是十分重要,但還只是一個方面。依我看來,目前將驕兵情,實為堪慮。倘若像今日這樣,朝廷威令僅及於督撫,而督撫威令不行於將軍,將軍威令不行於士兵,縱然糧響不缺,豈能濟事?望將軍回到防地之後,切實整頓,務要成諸軍表率,不負本總督殷切厚望。倘能一掃將驕兵惰積習,使將士不敢以國法為兒戲,上下一心,戮力王事,縱然有十個高迎祥,一百個張獻忠,一千個李自成,何患不能撲滅!”

左良玉心裡說,我們是在北直隸啊,距離高迎祥、張獻忠、李自成等人,還有很遠的距離。總督大人念念不忘剿賊,難道是就要回師中原,繼續對陝西流寇作戰?忽然間,左良玉想到張準的名字。他靈光一閃,難道楊嗣昌所說的賊,不是高、張、李三人,而是張準?誰知道才想到這裡,他的思緒立刻被打斷了。

楊嗣昌目光熠熠的盯著他,語重心長的說道:“崑山,本總督準備要你移防大名府。”

左良玉頓時有點愕然。

移防大名府?

移防大名府做什麼?

對付張準?

左良玉固然喜歡殺良冒功,喜歡姦淫婦女,卻不是笨蛋。他是從戰場上摸爬滾打出來的人物,軍事謀略還是懂得一些的。一聽自己要移防大名府,就知道朝廷是要對付張準了。眼下朝廷最擔心的,就是陝西流賊和張準互相勾結在一起。若是如此的,流賊的聲勢,就會更加的浩大。張準好像還是陝西流寇的第三十七營呢。楊嗣昌要自己移防大名府,就是要割裂張準和陝西流寇的關係。

此外,自己移防大名府的一個目的,也是為了防止虎賁軍進入河南。虎賁軍已經佔領了濟南城,下一步,極有可能是向西進攻,佔領河南的彰德府等地。要是虎賁軍進入河南,那麼,在河南的那位福王殿下,肯定又要拼命的呼喚就救兵了。崇禎為了避免河南的局勢進一步惡化,才會做出這樣的部署。

“這不是故意要我去送死嗎?”

“我到底是平賊將軍,還是送死將軍?”

左良玉在內心裡暗暗的說道,忍不住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一旦移防大名府,他就要受到虎賁軍和陝西流賊的聯合進攻。對於陝西賊寇,左良玉還有點廝殺的信心和勇氣,沒什麼畏懼的。但是,對於虎賁軍,左良玉的內心,就沒有什麼底了。連韃子都不是虎賁軍的對手,他左良玉怎麼是虎賁軍的對手?

可是,拒絕楊嗣昌嗎?左良玉內心裡拼命的苦笑。在這個時候,拒絕楊嗣昌,肯定是不明智的。不用說,楊嗣昌的話,肯定是出於崇禎皇帝的示意。韃子還沒走,崇禎皇帝就想著給虎賁軍插釘子了。而自己,正是那枚倒黴的釘子。

楊嗣昌肅然說道:“將軍年富力強,應該趁此時努力功業,博取名垂青史。一旦剿賊成功,朝廷將不吝封侯之賞。”

左良玉聽了這幾句話,心裡更加苦笑。既然楊嗣昌已經下了決心,要自己去大名府駐守,自己肯定不敢違令的。總督大人的尚方寶劍,是可以先斬後奏的。沒辦法,只好先到了大名府再說。他急忙裝作大為動容的樣子,諾諾連聲,並說出“誓死報國”的話。

楊嗣昌對左良玉的回答,很是滿意。他覺得,左良玉此人,還算識趣,及時的投靠了自己。此人還是可用的。他微微一笑,將茶杯端了一下,輕聲說道:“請喝茶!”

左良玉知道召見已畢,趕快躬身告辭。

楊嗣昌只送到簾子外邊,略一拱手,轉身退回節堂。

回到公館以後,左良玉一點高興的意思都沒有,反而顯得非常的不安。本來,平賊將軍這個頭銜,還是非常珍貴的。一般的武官,掛總兵官的很多,掛將軍銜的很少。因為明朝的將軍印,數量很少,且不能重複。一個蘿蔔一個坑,想多一個都沒有。

可是,想到要對付張準,想到要在張準和陝西流寇之間生存,左良玉就心情晦澀了。張準那可是一頭猛虎啊,阻擋老虎下山的道路,那可是相當危險的。要是連自己的小命都沒有了,就算給一個驃騎將軍,都是白搭啊!

“怎麼辦?”

“怎麼辦?”

“怎麼辦?”

左良玉著急得好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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