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守在廁所門口隨時候著，雨宮近馬扶著和泉悠貴在馬桶邊吐。
雨宮近馬微微一笑：“和泉先生不就是嗎？”
這幅《麥田裡的守望者》被工作人員送去後臺，待商宴結束送到和泉悠貴手上。
“霸霸，有些不舒服！”
雨宮近馬挑了挑眉看向他，每一位來賓在這之前都看過拍賣畫作的名冊，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幅畫是跟北海道政府即推出的卡通形象有關。
和泉悠貴抱著馬桶好一個勁地吐，吐過了之後他晃晃悠悠出來，趴在洗手檯上撐著，只覺得天旋地轉，洗手檯都彷彿是海面上的小船起起伏伏。
“四億九千一百萬！”老人最後的喊價幾乎是掏空了渾身的力氣。
“那您……”
先不論同事，就算是上司也幾乎不會勸大家的酒。在繁重的職場壓力和家庭壓力之間，居酒屋是工作之餘大家最放鬆的去所，講究個盡興而不是逞能，歡聲笑語的都是那些下班回家後坐在車裡不想上樓的男性。
原本嘈雜的會場變得鴉雀無聲，只有這幾位的喊價還此起彼伏，並且很快形成了規律——
他剛才一拍桌子站起來，已經成為了全場的焦點，被雨宮近馬這麼一說，只能硬著頭皮喊了個“三億七千一百萬。”
“嗯！”
但也正是和泉悠貴這種喝多了仍然能緊守口風的樣子，讓他更覺得這個人可以交際。
“看來和泉先生是真的醉了。”雨宮近馬無奈一笑，喊來服務員，一起又給他送了出去。
同桌的商人們看雨宮近馬的眼神變了，態度也變了，不如之前隨和，變得畢恭畢敬。
雨宮近馬回頭跟妻子示意一下再給女兒裹得嚴實一點，然後把自己這邊的車窗搖下來些許：“和泉先生！你好受點了嗎？”
結果他發現找雨宮近馬搭話，對方的眼神卻一直在盯著臺上看。
“額嘔！”
“9400萬円兩……”
這一會不管喊出多高的價格來，在場的人也都已經習慣了……因為大家都知道有人開始沉不住氣了。
不會真都停手了，這群人聯合起來多坑自己一億多吧？
等喊價的最後時刻，雨宮近馬才慢慢悠悠又往上喊了一百萬。
要是能早點遇上和泉先生，早點知道這些成家立業的道理，或許今天自己閨女也會這樣蹦蹦跳跳、開朗活潑了吧？
“雨宮先生今天可真是讓我開了眼了……等您再來北海道，需要什麼儘管聯絡我。”
“一億七百……”
“沒事，那回了東京之後再聯絡吧！”雨宮近馬笑了笑，搖上了車窗。
“之所以明白您的苦衷，是因為曾經我也遇到過類似的事……那時候我剛結婚生了女兒，生意困難重重……七八年前的生意不好做啊！每天在外面跑業務到處碰壁，總是回到家之後真的會忍不住把脾氣發洩給身邊的人。”
“你！”
和泉悠貴一愣，他能明顯感覺到雨宮近馬身上有一種氣勢在甦醒，宛如是看著森林中小獸們打鬧過後，一直趴在一旁的山之主緩緩抬起了頭顱，眸中閃爍著威嚴。
“我在門口等你。”
“不用了，我帶他去就好。”
首桌几人叫一番，價格階梯式上漲，然後雨宮近馬忽的一下子將價格抬上一、兩千萬去，大家再繼續喊。
“接下來可就不關我們的事了，看首桌的諸位紳士們爭搶去吧！”一位金髮碧眼的商人剛才話不是很多，現在任務告一段落，也哈哈大笑起來。
和泉澪瞬間就哭了，周圍不斷有服務區裡的人從房屋裡出來……因為聲浪連著房屋的玻璃一起給震碎了，人們驚慌失措地跑出屋外，以為是地震了。
本來大家都以為頂多喊到兩億，這些平日裡亦敵亦友的寡頭就開始互相商量著來，不至於拼個你死我活。
離著最近的和泉悠貴聽的最清楚，雨宮近馬此時一副坦然的樣子在悠閒喝茶，彷彿全場驚愕的目光不是看向他。
喝多了的和泉悠貴大概是酒勁上來了，兩隻手攙著雨宮近馬，頭靠在上面，酒氣熏天。
他一愣，剛回過身去，巨大的轟鳴聲便在耳邊炸響！
雨宮近馬搖了搖頭：“太晚了，我就不去了……一起開去札幌倒是沒問題的。”
她喘著氣，臉色開始變得紅潤。
“主要是……高興嘛！雨宮先生可真是給我們……東京人長臉了！北海道很好，但……我們總歸是外地人嘛！”
155萬円摺合人民幣大概七萬左右，這份禮送出去給一座城市制作卡通形象或許划不來，但要是給整個北海道所有代表城市制作卡通形象來說，絕對是超值的。
和泉悠貴便呵呵一笑：“雨宮先生，在外面和在家裡可不能用同一張臉的！您是大企業家，雖然今天是第一次跟您認識，但想一想也知道平日裡您是個什麼樣的狀態，可既然喜歡女兒，那就放下身段來當個女兒奴不好嗎？生意歸生意，家庭歸家庭！”
和泉悠貴放下酒杯，突然間拿起自己面前的小牌牌舉起來：“155萬円！”
“好受多了！”和泉悠貴長出一口氣，“雨宮先生，能否同行啊？我也去札幌市裡，要不要來我這裡坐一坐？”
“這大雪天還開這麼快，趕著投胎嗎！”和泉夫人啐了一句，然後轉頭衝著丈夫抱怨：“你以後別喝這麼多酒了！我開車遇到這樣的多嚇人啊！”
“我頭有些暈，喝完這一點我換成啤酒吧！”
雨宮近馬輕輕鞠躬目送老人離開，看著全場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怕是不說點什麼是坐不下了。
在這個社會有錢有權就有話語權，雨宮近馬用自己的風度和魄力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長瀨先生守在宴會大廳門口送別那些先走的客人，在他們寒暄的旁邊，和泉夫人領著年幼的和泉澪在焦急等待著。
“別說喪氣話！至少是別人不是我們……”
和泉悠貴便示意自己的妻子併入車後減速，拉開距離等著下一個服務區便去診所看一看。
沒想到居然被東京來的外地人給攪亂了局面，大有今天不是我打死你們就是你們打死我的架勢……
“說起來有些傷腦筋，父女關係出現了危機。”雨宮近馬神情無奈，面露苦笑。
雨宮近馬不說話了，他看著窗外的車流，感慨萬千。
小小的一個億，簡單的話語背後是巨大的財富，是平民百姓一輩子也賺不到的金錢。
“155萬円三次！”
有人下場了！
這是變數！
鈴木這才反應過來，這個叫雨宮的混蛋就是打算多拖一會以此來觀察自己的反應，恐怕自己剛才失敗的表情管理已經暴露了已沒有再往上競價的底氣了。
因為女兒有些累的緣故，所以雨宮夫人沒有坐在副駕駛上，而是到了後排把女兒抱在懷裡，讓她躺著也舒服一些。
和泉悠貴問道：“雨宮先生沒有想要的畫嗎？費了不少力氣來參加這場宴會，總不會是真的來吃飯的吧？”
和泉悠貴悄悄地已經開始自己抿酒喝了，臉上也寫滿了高興。
“下面開始競拍的是我們石泉由美大師為了本次慈善拍賣耗時近一年創作的《願冰雪中沒有寒冷》。石泉大師的名聲和水平想必不用我過多介紹了吧？起拍價2000萬円，每次加價不得低於100萬円！”
倒是隻有和泉悠貴哈哈大笑，看起來比剛才來說是真的喝多了。
老人將杯中清酒一飲而盡，被屬下和家臣們攙扶著離座休息了。
拍賣結束之後，石泉由美領著自己的學生們來敬酒，感謝雨宮先生為北海道的慈善事業做出的貢獻。
場面一時間變得安靜下來，鈴木慌了。
慢慢的，次桌這些剛才還跟雨宮近馬談笑風生的商人們看他的眼神就變了。
“喂！”
作為畫家而言，能在生前出名靠的一是畫技二是營銷。
抽完了煙之後，他走到和泉悠貴身後，一邊拍著後背一邊開啟水龍頭幫著他洗把臉。
“哈哈，屬實是讓我撿漏了。”和泉悠貴笑了笑：“能跟諸君認識已是榮幸，順便要是能籤個小專案再好不過了！”
“名片有！有的有的！”和泉悠貴趕緊從錢包裡取出名片，鄭重其事遞給雨宮近馬，後者也送出了自己的名片。
“沒事。”雨宮千鶴搖了搖頭：“那晚是我睡著了，聞到酒味也堅信就是我爹喝了酒沒有多問一句，是我的問題，跟你們家沒關係的。”
不過他很喜歡和泉悠貴，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傢伙雖說有心眼但不讓人討厭。更是冥冥之中有一種預感，在將來也許會有更多的交際。
而另一份差不多等額的禮金，則會透過各種渠道送到這些政客們的私人戶頭上去。
“四億九千二百萬。”雨宮近馬不急不慢喊出了這個價格。
過了良久，雨宮夫人發出感慨：“雨宮近馬，這幾天我像是做夢一樣。”
送幾千萬的鉅款即便是這些企業家也會肉痛，某些官員甚至幹了大半輩子也就收個幾億罷了。
人群尖叫著驚呼著望向那邊，和泉夫人面露驚恐湊過來看著自己的丈夫。
雨宮近馬邊開車便笑道：“我又不是咱閨女，怎麼會做這種事……不過我明白了，以後我會先跟她好好解釋，不會上來就責怪她的。”
雨宮近馬便也笑，這傢伙果然沒有看上去那麼直爽，背地裡也是有心眼的。說是單純的來吃飯，其實也還是看上了本次商宴裡的專案。
每次雨宮近馬叫一次價，他就會自己嘬上一口，眼神微醺中透露著些許認真，似乎是在思考什麼。
“那個……雨宮先生對那副畫感興趣嗎？”和泉悠貴這時候其實也有點微醺了，“真是差距啊！像雨宮先生這樣的修養，自然是能品鑑出油畫的內涵，而我這種沒什麼文化的粗人，只覺得畫的很真實罷了。”
跟大家同樣愣神的長瀨先生這時候回過了神來。
他就算是喝多了依然記得不要隨便說別人的不好，但是雨宮近馬也能聽出來，估計是在這邊這幾天發生過什麼不太友好的事，導致實際上和泉悠貴對北海道這邊的人觀感很差。
買畫的錢確確實實會捐，對於政客來說這可是一筆濃墨重彩的政績。
他推開雨宮近馬，踉蹌著一把奪過桌下的垃圾桶扶著就吐，給眾人看的先是一愣，而後都面露笑意，跟著發笑。
“先去服務區找醫生看一眼女兒吧！”他知道跟妻子爭辯無用，便將話題轉移到了女兒身上。
大部分的服務區裡都是有藥店或是診所的，以防在國道行駛的時候出現意外。
酒過三巡，那邊已經開始拍賣一些小有名氣的畫家的作品了。
同樣還是茶碗，但是這時候已經不會再有人提出異議了。
眼開著服務區就在眼前，和泉夫人減速併入匝道，就在這時一輛滿載著燃油的油罐車鳴著刺耳的喇叭聲，從他們右側的超車道衝了過去。
“一億。”
“你醒了？”雨宮近馬摸了摸她的頭：“宴會結束了，等媽媽上完廁所回來，我們就回去。”
“那太好了！”
“再苦跟那些小商比起來也算是富裕了。”雨宮近馬柔聲說著，輕輕撫摸著妻子的臉頰：“等工程簽下來，北海道這邊賺了錢，會比現在還好的。到時候我們就不那麼累了，安心伺候著閨女長大成人，好不好？”
雨宮近馬再一次的叫價，惹來了首桌某人的拍桌質問。
和泉夫人千恩萬謝之後，帶著拍賣的畫和女兒扶著和泉悠貴走了。
這一看就是真撿了漏的。
就在和泉悠貴下了車抱著女兒準備進服務區的門問一問診所在哪個位置的同時，緊接著一道刺目的白光在身後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