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自己的摯友,然後還要用他的屍骸去他的部族去乞討糧食,這是經歷了十多年儒學教育,自號清廉聖賢的太子爺能幹出來的嗎?
答案是是的!
千萬卷書,再多的微言大義在長刀紅血,屍橫遍野的修羅場面前都是蒼白的,已經經歷過一次失敗,品嚐到失敗的痛苦有多麼難受,毛行健是絕對不想再來第二回!
再有十幾天就斷糧了,人要餓死了,什麼禮義廉恥萬千詩篇毛意義都不帶有的,所以跟長江撈屍人挾屍要價那麼沒品的事兒,臉皮一厚心一黑,該幹也幹了。
也恰巧拉克部族就是挨著蛇城最近的那個,第二天一大早出發,中午毛行健的大軍就抵達了拉克塔部的寨城。
這兒和蛇城還真像,外面用整根木頭打造的寨子牆,裡面是已經罹難在蛇城的陳家木匠指導下搭建起來的二層小樓,面對突如其來的小一萬人馬,只有三千多人口的拉克塔部明顯是如臨大敵,男男女女拿著弓箭,投槍和鋼叉竄到了寨子上。
說實話,看著那冒著寒光的鐵質武器,似乎沒晃動一下,毛行健都感覺一個耳光狠狠地扇在他臉上,他真的想一聲令下直接開炮,將這令他蒙羞的寨子從地圖上抹去,然而,為了儲存六部的糧食,也為了大局,毛行健還是忍下了這股子衝動,將滿束的鷹羽又插在了自己頭上,身上披上了寒風中已經有些掉色了的赤鹿大斗篷,他是推開了侍衛,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對著寨子高喊起來。
“兩壺開水族長!蘇人就是這麼對待自己的大酋長的嗎?”
也幸虧為了方便,他也學了些土語,隨著他的吶喊,臉上皺紋瀰漫的猶如老橘子皮一般的兩壺開水如聲的露出了頭,對著寨子下,他是擔憂卻又同樣怒氣衝衝的叫嚷著。
“毛族長,你悖逆了天巫,被裁定為瀆神的外鄉人,已經不再是蘇人的大酋長了!蘇人的部族也沒有義務在為你敞開大門,如果你是想要來複仇的,那就來吧!”
這上面沒和他爭辯,毛行健直接揮了揮手,畢竟曾經是他的朋友與最得意的作品,就算被他親手所殺,蘇羽的身後事還是得到了尊重,兩個人抬著擔架將他抬過來,他身上還蓋著軍大衣,看著自己兒子冰冷的屍體,就算淡漠如兩壺開水,都忍不住顫抖了下。
“兩壺開水族長,蘇羽是我的血盟兄弟,他背棄了我,所以我殺了他!不過按照族中規矩,就算是外鄉人,將族人屍體運回祖地,部族也應該為其敞開大門!我說的是與不是?”
這算哪門子規矩?把你兒子殺了,把屍體運回來,老子還要管吃掛住?不打死你就不錯了!然而要說就是意識形態截然不同,在印第安人的規矩中,一個人救了另一個人,那麼這個人就是他的血盟兄弟,不報答了這份救命之恩,是不能會自己部族的,就如同蘇羽背棄了毛行健,在印第安人中是極其恥辱的,他這是和赤鹿一樣,放棄了自己的名譽與地位,選擇在浩劫中拯救了自己的部族。
所以毛行健殺了他,就算兩壺開水也無法理由向他尋仇。
不過人死仇散,這個時代儲存屍體極其不易,能將族人的屍體運回他所在的部族,也的確算得上相當大的恩惠,如果不肯報答趕屍人,那就是整個部族在印第安人中失去了信義,同樣是會遭到長生天的唾棄的。
可這次局面卻是太特殊了,送一人,卻來了八千人,而且毛行健如今屬於外人,他能不能顧及印第安人的族內規矩還不好說,沒準兒就是引狼入室,給他拉克塔人來一場大屠殺!站在寨子口足足糾結了許久,可最終,傳統習俗還是佔據了上風,顧及部族名譽,兩壺開水還是無可奈何的揮了揮巴掌。
“開門!”
歡呼一聲,扛著長矛,推著大炮,浩浩蕩蕩的第九兵團一窩蜂擁擠進了拉克塔寨子。
.......
印第安人是個很矛盾的民族,一方面他們嗜血好戰,殘忍野蠻,另一方面,偏偏他們又熱情好客,有客上門時候,會拿出家中最好的食物來招待,這不是杜撰,歷史上,美國人過得感恩節最早就是感恩那些接濟了五月花號移民的印第安人們,可惜,到後來兩族的矛盾依舊是無可抑制的爆發到了頂點,最後以鮮血以及印第安人的全面失敗而告終。
進了拉克塔寨子,第九兵團也算混上白食了,去年拉克塔部耕種了五萬多畝水旱田,糧食給毛行健交過稅收之後,依舊剩下八萬多石,足夠養活幾萬人口的了。
如果要是一般的印第安人,享受過幾天的招待之後,就會知趣兒的告辭返回自己的部族,可毛行健以及其麾下是一般印第安人嗎?混進寨子後,毛行健乾脆把大本營也搬到了這兒,兵團直接圍著寨子搭上了帳篷,每天一到開飯,大搖大擺就混進蘇人的家蹭吃蹭喝著,已經開了門,兩壺開水對此也無可奈何。
不過毛行健重返這片土地可不是為了吃白食的,他要復仇,他要重新徵服這片平原沃野,站住腳跟,一系列行動也被他積極的施展了開,首先就是貿易!
這看這次來的只是一支軍隊,足以和這些印第安人交易的東西還不少,首當其衝就是煙和酒,毛珏起家部隊都是來自遼東,征討的還是如此寒冷天氣的地區,和後世俄羅斯部隊一樣,酒成了軍中提神避寒的必需品。
還有香菸,士兵背井離鄉,乾的是高風險工作,香菸也就成了舒緩神經的一項重要道具,這次沒有商量了,反正也不怕他們跑了,不顧一幫子老爺兵的反對,毛行健用這些特殊的軍需品換取了一萬石的糧食,然後派了一個團押運向寶石海鎮。
此時距離阿德蕾娜計劃中南下直撲墨西哥城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天,估計這些糧食抵達寶石海鎮時候也得一月了,而且就算阿德蕾娜沒走,毛行健也不確定這點糧食能不能挑起他這位有帝國黑暗之手稱呼的姨娘興趣來,不過成王敗寇就沒有篤定一說,凡事還要賭一賭!
和上一次一視同仁照顧整個印第安部族不同,這一次毛行健完全蛻變成了個陰謀家,每一天都是在研究他這個身邊的鄰居,研究他們的弱點,功夫不負有心人,在第九兵團賴在拉克塔部的第七天,蛇河平原一些微妙的局勢變化,終於映入了毛行健的眼簾。
一大早晨,十幾個騎著馴服後的美洲野牛的蘇人騎手忽然從東方急促的狂奔到了拉克塔鎮,圍繞著鎮子搭建的明軍帆布軍帳篷明顯嚇了他們一大跳,猶豫在了門口好一會,直到寨子裡的拉克塔人出來迎接,這才跟著進了寨子。
雖然已經改成了大木屋子,可是按照傳統,族長大廟還是用牛皮包裹著房頂,不過此時,毛行健是沒有資格被邀請進裡面議事了,得到訊息,他只能是跟著在外面的街口張望著。
“血狼,湖魚,龍蛇,分別來自派尤特,奧格拉拉,幾個部族的知名勇士都到了,又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目送著這些騎著牛的勇士紛紛進了族長大廟,毛行健忍不住好奇的自言自語著,同時他心臟微微劇烈的跳動了起來,他預感到,或許這就是一個他所等待的機會。
也不著急,就蹲在一棟房子的屋簷下盯著,看著大酋長屋不斷冒出來的二手菸數著拍子,大約二十分鐘過後,這些人又是出了來,看著坐在房簷下的毛行健,兩壺開水明顯是露出了一臉彆扭,可猶豫兩下,他還是撇下了毛行健,拿著根牛腿骨做的棒子,重重的砸在了族長大廟門口的牛皮大鼓上。
沉悶的聲音中,這些原始的印第安人可比大明動員力強多了,寨子裡三千多居民幾乎是直接放下了手頭的活計,全都聚攏了過來,站在高臺上,兩壺開水嗷嗷喊叫了僅僅幾句,這些人又是紛紛散開,婦女,上了年歲的老人帶著孩子慢悠悠的回著家,而那些青壯年男人,一部分女戰士則是急急匆匆跑回去,在自己頭上佩戴著羽冠,拿上自己最好的武器,跟著兩壺開水就往寨子外面跑去。
“太子爺,這幫蠻子出去幹啥啊?”
本來還一口京味兒,可沒兩天,金絲眼鏡那一口東北大碴子味兒就原形畢露了,嘴裡啃著個苞米棒子,他是含糊的問道。
“打仗去了!”
呼吸著寒冷的空氣,大腦中飛快分析著可能性,毛行健是心不在焉的回答道,可這假斯文下一句話卻是差不點沒讓他蹦起來。
“那感情兒好,趁著這些蠻子人腦子打成狗腦子,咱們正好把這些蠻子老家都抄了,糧食不就有了嗎!”
這話說得毛行健心頭砰砰砰砰直跳,子曰:以直報怨!反正這幫蘇人都背叛他了,所翻臉就翻臉,兩面三刀已經不再是毛行健的心理障礙,如果趁著這個機會能把蘇族儲藏的糧食全都奪回來,把阿德蕾娜的大軍拉到蛇河平原上,甭管什麼阿帕奇,夏延,肖肖尼,都是渣!
這的確是個大好的機會!
可心動的背手踱步了幾下,毛行健卻又是艱難的搖了搖頭,勉強才把這股子衝動壓回到了腦海中。
就算突擊,時間上頂天他能拿下四個部族,達不到利益最大化,而且如果他要是這個時候在蘇族背後捅刀子,蘇族整個垮了的話,他還要面對那些北上與蘇族戰鬥的入侵者,憑藉他的第九兵團,雖然不至於再像蛇城那樣被殺的狼狽,可能守住多少糧食還真不一定。
而且想到糧食,他是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性!
偏過頭,毛行健頗有些激動的回過頭嘶吼著。
“馬上傳令,讓童扎木萬和裡兩個集結騎兵團!孤要跟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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