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推銷界有一句口頭禪,九五年馬化騰喊你做網際網路你不做,九七年馬雲喊你做電商你不來,現在我喊你幹叉叉叉你還不來,以後可就沒機會了!
這句話在此時的南明,卻是真的具有了現實意義,那就是錢曾,前幾章裡簡直土豪的耀眼,連毛珏都得跟著叫一聲大鍋!可和東江的合作中,錢家仗著自己家大業大故意壓低價格,還妄圖侵佔毛珏猶豫建立的南北錢莊,控制東江經濟命脈,引得毛珏厭惡,於是乎在東江越走越遠的艦隊前面,錢家就漸漸跟不上趟,被落在了身後。
如今整個江南海商,最巨無霸的莫過於杭州洛家,至於錢曾,還是做著他的“業務經理”角色,接著小打小鬧的跑點小買賣來供給家族。
此時錢謙益召見他,不亞於後世CEO召見最底下的奮戰在第一線的業務推銷員一般,得知錢謙益要見他,錢曾幾乎是連跑帶顛連夜從松江趕了過去,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現在了錢謙益的面前。
只不過錢謙益的要求,卻是立馬讓這位滿腹熱情的“業務經理”變成了猶如霜打的茄子那樣,蔫吧的!
“族叔,毛大人如今可是攝政王,後生不過是個小小的商人,如何能讓他賣的動面子?”
一張圓乎乎的臉拉的猶如苦瓜,錢曾無比悲催的一攤手,可錢謙益卻不死心,依舊是滿懷希望的問道。
“當初你不是和攝政王為同年朋友嗎?都說苟富貴,莫相忘!你去應該能說得上話吧!”
人都是貪婪的,本質上,號稱東林風流教主的錢謙益和當年投靠魏忠賢的阮大鋮其實沒啥區別,唯一的區別只在於阮大鋮運氣差了點,東林黨分贓時候,把屬於他的職位讓給了別人,一怒之下,阮大鋮這才投靠了閹黨。
如今他好不容易坐上了禮部尚書,手中大權在握,怎麼甘心如此輕易地撒手?自己家後輩面前,那些花花哨子的文縐縐都被保官心切的錢謙益丟到腦後去了,他是熱切而急迫的說著。
“老夫座生足足有上萬,名冠江南,你去江北面見攝政王,只要他答應封我我南京兵部尚書!老夫願意帶弘光諸臣投誠,並且只要依仗老夫,絕對可保江南安定!”
“只要辦成此事,你們荒江村一支,就可以搬入錢家祖祠!日後也是內族子弟,不再是偏遠分支!老夫也收你做親傳弟子,提點科舉!”
家族又是個小王國,尤其是對這個時代格外祖先崇拜的中國人來說,能把先人靈位搬到祖宗祠堂,受全族香火供養,是件相當榮譽的事兒,錢曾也很渴望。
更別說當長房錢謙益的弟子了,那是族裡都能說得上話的高位啊!當個官什麼的都是小事兒了,哪兒還用如今這麼低賤的到處跑受人白眼?
問題是!崇禎二三年他去東江,是毛珏見他,崇禎四五年他去東江,是蘇長梅蘇胖子接見他,崇禎七年以後,是個什麼鐵山商業局的局長接見他,到現在,他連遼東衙門的大門都進不去了,他拿什麼去見毛珏,再引薦他這個官迷族叔?
呆愣到這兒,錢曾是又恨起了那些目光短淺跟耗子那樣的常熟錢家族老們,當初要不是他們倚老賣老仗勢欺人,還看不起一群武夫,惡了東江,杭州洛家如今的豪富就是屬於他們的了!
“到底能不能辦到啊!”
一肚子焦急,錢謙益又是忍不住問了起來,剛滿臉悲催的要否決,可一陣歌聲清唱忽然傳到了錢曾耳朵裡,下意識的向下看去,就算他也忍不住眼前一亮。
錢謙益是個他人雅人,他的府邸自然也是文藝氣息記起來重,在這個二層的如是樓下面小院子裡,種了一片片各種珍惜植物,有的品種哪怕才三月,已經抽芽怒放了出來。
和煦的晨光中,一個穿著士子青衫,卻又秀麗的長髮披肩,女人韻味十足中偏偏又有著點男人丈夫辦豪邁氣質的佳麗正在清唱著江南小曲,為這些植物鬆土施肥,偶爾側過來的傾世容顏在初陽的映襯下,燦爛的就像女神那樣。
看著她,一件陳年舊事忽然浮現在腦海,讓錢曾是禁不住眼前一亮。
“族侄!你父沒教你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嗎?”
女人面前,男人永遠是自私的,就算錢謙益這個老頭子也是如此,看著這小子瞄著自己掌上明珠柳如是眼神發愣,錢謙益有點惱火的猛地咳嗽一下,聲音不善的提醒著。
誰知道這話卻是讓錢曾迅速醒過神來,興奮的叫嚷道:“族叔,當年小侄跑東江之時,曾替揚州王大商轉贈一名西洋瘦馬給攝政王,攝政王據說是寵愛異常,甚至還讓其處於高位,可以影響遼鎮的政事!”
“如果族叔要向攝政王求官,並且在新朝配享高位,那麼獻上個才貌雙全的女人作為敲門磚,定然是事半功倍!您覺得如何?”
“才貌雙全的女人!”
這個提議倒是讓錢謙益動心了,捏著他白花花的鬍鬚,風流教主是情不自禁的思考了起來。
“族中或者左近大家,哪家女子稱得上夠格?不行,大家小姐待字閨中的太多了,依照攝政王如今的身份根本看不上,必須要有名氣的才行,那……”
“族叔,您何須為此勞神,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不是?”
“和解?”
錢曾眼神猥瑣的飄了下去,跟著他的目光落在了柳如是身上,錢謙益的老臉,卻是一瞬間綠了。
咣噹~
大門被猛地推開,被幾個家僕用棍子給硬生生的打了出去,滿腦門都是包了,錢曾尚且不甘心的趴在門板上敲打著。
“族叔!不過一秦淮娼妓而已!錢家的聲名地位重要啊!您再考慮考慮?”
“族叔,你不出來,我可向家族族老們提了啊!!!”
“族叔!!!”
…………
對於柳如是,錢謙益的感情還是很特別的,有情人,有惺惺相惜的好友,甚至還有點父女的感覺,沒有毛珏的歷史上,就是因為柳如是,嫌水冷的錢謙益才在士林中挽回了點他狼藉的名聲,柳如是也的確把他當做了全部生命的依靠,歷史上錢謙益剛死,他的族侄加學生錢曾來爭奪家產,一逼就逼得這個失去依靠的可憐人懸樑自盡,臨死前對自己子女的遺言尚且還是下九泉找錢謙益為自己做主。
對於這個女人,錢謙益當然捨不得!
只不過他捨不得,捨得的卻是有都是!
“凜風飄雪漫卷白,有聖人自北方來!平賊安民君良主,江左小臣心慕哉!”
一邊念著,這次唯一有機會隨著毛珏南下的女侍衛長嘴角止不住勾起那濃郁的笑容來,可肉麻的詩句,聽的毛珏卻是直迷糊,如果拋開了政治背景,或許這首還得被人當做情郎向情郎寫的情詩呢!太基情了!
尤其是這詩還出自號稱江北三大家的吳偉業,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之手。
毛珏出濟南時候僅僅攜帶了十三萬人,打到長江邊上十來天暴增到了三十多萬,本來南明的部隊反倒成了攻明急先鋒,沉重的軍事壓力,給江南的文壇政壇都造成了極大的衝擊。
這幾天毛珏收到來自江南的效忠書已經不下幾百封了,其中不乏吳偉業這樣的有名有實力的朝中大臣,之前一面倒的口風也翻轉了過來,曾經紛紛攻擊毛珏立假太子的口風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攻訐朱由崧得國不正!按照繼承順序應當讓位真太子的言論鬧得沸沸揚揚,甚至有更激進的乾脆直言大明氣數已盡,應當讓位新晉聖人!
而且相比於之前的偷偷摸摸,這些士子才子還故意把名號顯唄出去,那是努力想要傳到他的耳朵裡去,一但大軍過江,承蒙毛珏賞識,那就飛黃騰達了!
從櫻姬手中搶回了書卷,毛珏隨手像扔進火盆了,想了想,卻又沒捨得,畢竟這玩意可是把柄,一但吳偉業反悔,把這書信洩露出去,他名聲就完了!
又是把這肉麻的詩篇書卷往中軍帳辦公桌邊上的書箱子裡一塞,毛珏悻悻然的嘩啦一聲掛上了鎖頭,又是趕小雞那樣對玩的正高興的櫻姬擺擺手。
“出去,給本王弄點吃的去。”
“小氣!”
撅著小嘴兒,櫻姬是氣呼呼的出了帳篷,中軍內就剩下了毛珏一個人,他乾脆是把靴子擱在了箱子上頭,枕著胳膊晃悠了起來。
雖然揚州城還沒有攻下,可是憑著腳底下一箱子紙,對南明的戰爭其實已經贏了,就等那天火候差不多,他的一盞大旗向南方揮舞過去,朱由崧的南京就得應聲而下。
可毛珏卻高興不起來!
腳底下,這些他即將接納的,都是些什麼烏龜水鱉玩意啊!自私自利,毫無風骨,國家興亡面前沒有一絲的責任感,他們不亡國,還真是沒天理了!這就是大明朝已經腐朽到根子計程車林,墮落到骨子了的官場。
毛珏有種吃了蒼蠅的感覺。
可不接納?李自成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天下矚目時候,他卻是放手拷掠,又是把一副流寇作風展現在了士大夫地主們的眼前,旋即他就被這些統治階層所拋棄。
雖然這個時空沒有個滿清來抄自己老底兒,可真得罪了眼前這些江南士大夫家族,毛珏也肯定自己在江南將會寸步難行,崇禎六年他南下,所見識到大族的囂張勢力,到現在他可是歷歷在目。
而且要清除這些士大夫也是棘手,可不是殺一個人兩個人那麼簡單,一個個家族上下牽連,動輒成百上千,甚至些超級大族成千上萬也說不定,而且不不是瞧不起底層勞動人民,這個時代的民眾卻的確是愚!士大夫們掌握著社會話語權,他們可以輕易煽動百姓來反抗自己。
除非,他像滿清韃子那樣兇狠的把一切擋在自己面前的人全都殺光,將江南變成血腥的墳場。
可就算是清韃子,平定江南也花了二十幾年,其中幾次反覆甚至差點功虧一簣。
這是個複雜的社會問題,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接手江南之後,如何才能將其板結的社會階層重新活躍起來,就算毛珏心裡也是沒譜。
這也是明明早就有實力繼續進軍,毛珏卻遲遲未動的主要原因。
心情煩躁,扔下了沉重的公文,拍著手,他是陰沉的想要到外面溜達轉轉,可剛要走到帳篷口,櫻姬卻又折了回來,手裡頭端了個碩大的水果盤子,裡頭有葡萄,桃子,柑橘等好幾種新鮮水果。
看著這些玩意,毛珏的眼睛頓時直了。
要知道現在可不是後世科技發達的時代,大冬天想吃啥就有啥,現在才四月出頭,就能端上來葡萄,其難度不亞於讓朱由崧現在就失心瘋,脫下黃袍裸奔到江北,向他毛珏跪地稱臣那樣。
滿是驚奇,他愕然的問道。
“這……,哪兒來的?”
“揚州城裡那些胖子送的!王爺允許他們來去自由,早在十幾天前,他們就派來了好幾個廚子,王府需要什麼,就供給什麼!”
滿是輕鬆,櫻姬還嫵媚的轉了個圈兒。
“還有這衣服和簪子,也是他們送的,王爺,好看不?”
花蝴蝶一般的櫻姬面前,毛珏的臉色卻是變得陰沉了下來,隱約間,忽然他發現了間極其嚴重的問題。
“王爺,您,不高興了?”
看到毛珏似乎面色不豫,嚇了一大跳,收起了賣弄,櫻姬小心翼翼的問道。
“要不,我把這些退回去?”
“營裡,收這些鹽商東西的多嗎?”
“應該有不少,像孔有德大人就收了一顆珊瑚樹還有兩個丫頭,還有沈戎大人,好像只有趙成趙將軍沒收,還有……”
“不用說了,集結親軍,本王要出去溜達溜達!”
“是!”
明顯感覺到毛珏平靜中,壓抑著一股子難以宣洩的憤怒,也知道可能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櫻姬也變得嚴肅了起來,趕忙是重重的一鞠躬,轉身出了去。
嘩啦~
她才剛走,放在桌子上的果盤子被毛珏給猛然摔打在了地上,瑪瑙那樣的紫紅色葡萄摔的漿水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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