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毛府上下,八卦傳的是熱熱鬧鬧。
“喂,你們聽說了嗎?咱少爺讓北海龍宮的三公主看中了,被勾去了魂兒,真身現在在龍宮做駙馬呢,留下的就是個臭皮囊。”
“你知道個屁!分明是海妖先鋒看咱們少爺太慫太懦弱,還不孝,剋死了文夫人,一氣之下,打翻了船頭,把少爺給打傻了!”
兩個戴著尖帽,穿著青衣的小廝興高采烈的蹲在一起,一面掰著饅頭,一面還嘰嘰咋咋嚼著舌根,冷不丁一聲咳嗽,驚得兩人立馬抬起頭,不過眼看著老管家文伯面色不愉的走過,兩人卻是不屑的哼了一聲,腦袋撇到一邊,接著嘀咕著。
後宅,繡章樓。
“少爺,起床了!”
素衣這妞又跟小喇叭那樣在耳邊響了起來,吵的毛苟眼淚鼻涕一起流,極其不情願在被窩裡伸了個懶腰。
看小說裡這個穿越那個穿越,一幫小姑娘做夢都想穿到清宮,來個四爺八爺一起草,可真正經歷,毛苟才知道,這真他孃的是個苦差事,別的不說,就他晚上擼啊擼打兩盤的網癮就給他強行戒了,古人還習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天五點多就得起床,讓習慣睡到八點,用半小時上班的毛苟簡直叫苦連天。
更別提喝點啤酒擼點串,和朋友泡泡酒吧歌廳這些美好故事了。
唯一一點好處是通房丫頭素衣可以隨便欺負調戲,然而更多時間,毛苟都感覺自己是被調戲的一個,就比如現在,這個妞明顯在一本正經的模樣底下藏著那小狐狸一般的奸笑。
甚至,就連他叫毛苟的權利都沒有了,現在他是正式成為了東江鎮總兵,左都督,討虜前將軍毛文龍的獨子,毛珏毛承鬥。
足足打了三四個哈欠,毛苟,或者說毛珏這才艱難的離開被子的溫暖懷抱,睡眼朦朧的披上了外套,另一頭,素衣則是興致沖沖的把一個木質的書箱抱了過來。
“少爺,您可好幾天沒進學了!趙先生可是一肚子不高興,向老爺告狀好幾回了!今個您要再不去,估計都得鬧翻天了!”
伸手披上了外面複雜的漢服長袍,再把“飄逸的”長髮在腦袋頂上胡亂館了一下,可算清醒了點的毛珏卻是乾脆翻了個白眼。
“進學,進學個屁!”
“城裡哪兒有鐵匠?”
這些天晚上睡不著覺,拿著毛筆亂塗亂畫了一大堆,一伸手將自己這些傑作都捲到了懷裡,毛珏又是回過頭,對著發傻的素衣腦門重重一敲。
“沒聽你家少爺問話啊!哪兒有?”
…………
傻吃孽睡了好幾天,這還是毛珏第一次出大帥府,雖然屁股後面跟了個傻乎乎的小丫頭,而且還是從側門下人走的通道出去,不過毛珏還是走哪兒哪兒新鮮,這可不是後世那些騙人的噱頭景點,而是真正原汁原味的大明朝市鎮,幾百年前的人不論思想,道德觀,對世界的認知都與後世截然不同,打造了這前所未有的景色。
袁崇煥殺毛文龍的很大一項原因是他居功自傲,越來越滑頭,對於朝廷的軍令聽調不聽宣不說,還一門心思放在摟錢上,販賣禁品,私通後金,值得諷刺的是崇禎殺袁崇煥,也有一條重要原因是袁蠻子也私通後金,販賣米糧給建奴,他這也是大哥別說二哥。
不過有這麼一位東江鎮主帥,這東江城倒是夠繁華的,十多年前,這皮島還不過是個無人居住的荒島,如今卻已經頗具規模,棋盤形的規格橫豎八條街道,總兵衙門在最北端,街道上,居然是商鋪林立,來自朝鮮的商人與來自山東的商人互市著布米,居然還有來自遼東,穿著皮襖的建州女真來販馬,此時還沒到滿天下都是辮子的時代,這還是大明的地盤,這些傢伙也得乖乖把禿腦亮豬尾巴藏在棉帽子下。
一間鋪子牆面上,一顆足足有蘿蔔那麼大的野山參掛在牆上,足足有十多釐米長,去吉林旅遊時候毛珏參觀過人參博物館,最大的野參王也不過六釐米左右,半斤多點,這個至少比那個野參王大一倍,而且和野參王一個級別的大參稀鬆平常的擺在櫃檯中,看的毛珏口水都快流淌下來,這些玩意打一包裹回去,他就是億萬富翁了。
可惜啊!回是回不去了!抹了抹口水,毛珏也只能遺憾的離去。
不過這個東江鎮也不完全都是美好的東西,離開主街,靠著邊緣的房子明顯就破爛撿漏了許多,街道上髒水橫流,可能住上這樣房子的都算是好運氣了,還有一大批穿著破爛衣服,雙目無神,癱坐在牆邊上成群的難民叫花子。
這個時候頗有些像後世那首膾炙人口歌謠《松花江上》,這裡有森林煤礦,還有著滿山的大豆高粱,卻只能整日架在關內流浪。絕大部分遼東的土地被後金佔領,努爾哈赤還實行了恐怖的殺窮鬼,殺富戶政策,把漢人編為旗下奴隸,逼迫著遼東漢民紛紛逃亡。
據說被屠殺的漢民達到了一百萬,另外有兩百多萬的遼民逃進了山東河北,這些難民加劇了關內的動盪。
可惜,到了這個地步了,漢人之間依舊相互仇視,相互冷漠,至少素衣就是這樣,跟在毛珏身後,一支小手怯生生的拉著他的衣袖,素衣鄙夷而擔憂的左右看著,小聲在毛珏身邊急促的嘀咕著。
“少爺,這些亂民可是壞的很,什麼雞鳴狗盜的事兒都做得出來,咱們還是快走吧!”
還真沒見過這種情景,成百上千衣衫破爛的難民骨瘦如柴,雙木麻木的猶如死人。就算後世,也不是沒有災禍,然而不管遭遇洪水,地震還是火災,也有成千上萬的難民,可毛珏還從未見過如此絕望的人群。
這次素衣倒是走到了前面,被她拉扯著,兩人迅速走出了這兒。
這些還是混進城的,在城外,困守的遼民居然是更多,東江鎮雖然與遼鎮並稱遼東大鎮,可毛文龍的領地畢竟還是在海島上,缺乏遼鎮治理下廣袤的屯田遼土,實在缺乏安置遼民的生存空間。
毛珏這個大帥公子雖然存在感挺低的,不過還不是城門兵可以為難的,幾個看門的明軍還想刁難,素衣上去傲慢的一亮身份,幾個傢伙差不點沒跪地了,讓毛珏受寵若驚的享受了一把大明公務員的敬禮送行。
畢竟是個軍鎮,出了城寨,這軍隊的氣氛一下子濃烈了許多,兩個軍營環繞在城東城西,用鹿寨紮成的圍牆中間,是一座座土坯牆的永久營房,幾門大炮堆放在門口,還能看到大隊大隊的明軍巡邏隊來回的巡邏。
不過說實話,這軍營讓毛珏聯想不到後世的軍隊,除了扛著長矛巡邏的大兵,剩下的不是在營帳裡閒躺著,就是喝酒打屁,甚至還有吆喝著賭博的,亂糟糟跟菜市場似的,和記憶中一板一眼,整日都忙於操練的軍人,簡直不是一個檔次的。
而且素衣一個妞帶著他,居然很輕鬆就混進了軍營中。
其實軍隊也是個頗為大的消費體,緊挨著軍營,什麼骰子鋪,小酒館,更重要的是一排土坯房熱氣沖天,十幾道黑乎乎的煙直衝青天,一大排鐵匠鋪裡發出叮叮噹噹的敲打聲,一股子熱氣離著老遠都能感覺到。
東江鎮孤懸海外,由一系列的島嶼與半島組成,甚至與大明朝的陸地交通都斷絕了,兩萬八千餘將士,一多半的兵器裝備都是由這裡提供。仗著毛文龍公子的身份,毛珏又是糊里糊塗的進了這東江軍分割槽後勤總部兵工廠中。
“老朽,老朽見過公子!”
這年頭匠戶的身份的確是低下,被素衣吆喝著喊出來,這個袒露著滿是肌肉,被烤的汗珠子滴滴答答向下淋漓的匠作老漢顫顫巍巍的向毛珏就是一個大鞠躬,那態度,跟見到省領導視察一般。
“呃,大爺,請起請起,我……,本公子是要……”
就在四天前,船廠看門的老大爺都敢對著毛珏大喊大叫著,冷不丁被這肌肉老漢如此恭敬,毛珏明顯適應不下來,磕磕巴巴的趕緊要攙扶,誰知道這一下把這老漢又是下一條,更加的鞠躬下去,勁兒肯定沒這個打鐵的大,一時間兩人居然僵持在了那。
還是素衣這死丫頭幫忙解了圍。
“你這老漢,我家少爺讓你起來你就起來,哪兒那麼多廢話!趕緊召集你們這兒最上等的鐵匠,我家少爺要……”
“少爺,您要找鐵匠做什麼?”
小機關槍驟然熄火,回頭對著目瞪口呆的毛珏,素衣也是好奇的瞪圓了眼睛。
…………
這年頭,封建等級差距還真是肉眼可見的,就算素衣僅僅是個毛府的小小通房丫頭,在這些匠戶面前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在她的咋呼下,匠作老漢領著毛珏,一溜煙進了旁邊匠人們休息的棚子,有學徒捧上茶水伺候著坐下,又是四五個最好的鐵匠被從為大明奉獻的工作崗位調下來,來給毛珏幹私活。
“怎麼樣,能打嗎?”
看著那老漢愁眉苦臉的看著自己圖紙,毛珏也是坐立不安,乾脆站了起來,湊了上去。
雖然後世經常泡論壇,也算是個明粉,奈何袁崇煥哪年殺毛文龍,他是真心記不住。然而生活就像強姦,就算反抗不了,怎麼也得蹦噠兩下,要他束手待斃等著袁崇煥的刀片子連他那便宜爹毛文龍帶他一塊砍,毛珏是不可能坐以待斃的,所以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槍。
手裡有傢伙,你袁崇煥敢動手,老子就斃了你丫的,大不了魚死網破!
這槍還不是這個時代那種打鳥的短火銃,而是左輪,這算玩意算是半自動手槍出現之前,構造原理最簡單的一種槍械了,扳機帶動擊錘激發彈巢中火藥,實現快速的連發,到時候就算袁崇煥帶了一堆侍衛,兩把左輪在手,也可以短時間爆發一波,崩死他七八個,為了這,這些天毛珏可是將他能想到的每一處左輪部件都繪畫在了紙上,比他轉正考試準備的都要認真。
可萬一這老傢伙不能做,他的亡命一搏計劃可就破產了。
還好,老漢是點了點頭。
“公子您這玩意雖然麻煩點,不過還是能做出來,不過,這造價就有點高,內將官也沒批這些銀子,公子您……”
看著肌肉老漢搓著手指頭的動作,毛珏是瞬間是鬆了口氣,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下意識,他就掏向了兜,可旋即卻是摸了個空,這才恍然的回頭對著素衣歪了歪腦袋。
“素衣,掏銀子!”
誰知道,這妞兒立馬把一張小臉給苦了下來,趕緊拽著毛珏的衣袖溜向了一邊,悲催的貼著他耳朵小聲的說道。
“少爺,咱們沒銀子啊?”
“沒銀子?”
毛珏頗感覺有些不可思議,愕然的看著素衣那苦瓜一樣的小臉。他可是東江軍分割槽司令毛文龍的公子!人家公子哥都是遛鳥牽狗,花錢如流水,調戲調戲良家婦女什麼的,到他這兒,怎麼可能窮的連點銀子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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