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出發時候那低調可不同,毛大帥回港,那叫個大張旗鼓,二十多條碩大的戰艦帆連著帆,一眼望不到邊,捱得近的戰艦上一門門青銅火炮虎視眈眈的在甲板上揚著炮口,還有東江鎮最精悍的軍兵扛著旗幟在兩舷站著崗,大帥威嚴,在這兒顯露無疑。
小艇早一個時辰前來報信,毛珏趕來時候,軍港上各路東江將領早已經等候在那兒,恭候大帥歸來,其中為首的是東江副總兵陳繼盛,不過這人沒什麼實權,僅僅是拿個名頭,他背後不知道是朝中哪個大太監。
緊挨著他的就是沈世魁了,他背後,可是著實拉了個小團伙,二十多號沈姓將領緊挨著他。
毛有德,毛可喜,毛仲明這三個即使上呵呵有名的大明奸此時就抱團了,三個人緊挨著一起,不過看得出來他們的軍中地位並不太高,挨著他們的竟是些千戶,百戶之類的小官,不幾個。
小小的東江鎮也是山頭林立,一個港灣上分了七八個勢力,不過大傢伙都在幹著一件事兒,等著毛文龍的歸來,這個敵後根據地的締造者,能把這麼分散的人馬團在一起,毛文龍的能耐倒是可見一斑,難怪之前登萊巡撫袁可立在於毛文龍對立時候,寧願選擇自己下野,也要保住他。
來的有點晚,看著這麼個模樣,毛珏一時間倒是犯了難,徘徊著不知道該加哪個隊好,還好毛有德眼尖,一回頭功夫看到了他,走出來伸手就攬住了他的肩膀,昂聲大笑著把他拉了進來,一面走一面還打趣道。
“老弟最近可是忙的很,又是出海又是弄魚的,竟然連陪著老哥哥們喝酒的時間都抽不出來了,這可是老弟你大大的不是!今個迎完大帥,明個你可得陪老哥幾個一醉方休才是!”
這毛有德可真是個大嗓門,碼頭就這麼大點地方,吵吵的附近東江鎮將領全都是驚異的撇過頭,看著毛珏這個生面孔,更是愕然的互相低頭議論著。
這裡頭也是有知道毛珏的,沈世魁的臉色明顯陰沉了下,冷哼一聲又撇過了腦袋,在毛家,毛珏射殺了沈家陪嫁過去的家僕沈遷,這出來了,又截了他一趟私貨,雖然三五千兩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可這小子處處與自己作對,沈世魁心裡舒服才怪,礙於自己的身份還有毛文龍的面子,這才沒搭理他。
寒暄了沒一小會,那頭帥船已經靠岸了,眼看著毛文龍親兵開始一窩蜂的自搭在岸上的岸橋湧下,列隊兩旁,就連毛有德等這三個老流氓都變得一本正經起來,恭敬地向前列隊過去,後頭,許下一醉方休的毛珏也是趕忙跟上,隨著扛旗親兵一聲大帥到,百多號東江將領趕緊整齊的軍禮拜下。
“末將叩見大帥!”
這也是封建的一種,作為軍事首領,隨時要在部下面前彰顯威嚴與影響力,隨著叩拜之聲,毛文龍頭頂文山盔,身批錦鱗甲,大笑著從船梯上走下,捋著鬍子先是環視著諸多將領一大圈,擺足了威風,方才向前揮了揮衣袖。
“眾將請起!”
“謝大帥!”
後世早就不習慣了跪來跪去,毛珏是巴不得的趕緊撲打著膝蓋站起來。這頭號令完眾將,毛文龍帶著滿臉得意,卻是回頭張望了一眼,他的風頭太盛,毛珏這才注意到,跟著他下船還有個身材高大,面貌頗為俊郎的軍將。
這傢伙長得還真讓人嫉妒,那張臉真好像刀刻斧削那樣,英俊的同時又沒有小鮮肉那種陰柔,滿滿的都是堅決果毅之色,甚至堅決的都有點過頭,略顯蠻橫陰鷲了,就算距離了幾十步,毛珏都感覺到了股子威脅,如果要是挨著此人,估計他隨時都要握住腰間掛著的左輪槍把子。
被毛文龍瞟了這一眼,這軍將臉色似乎更加陰沉了點。
毛珏正向著,陳繼盛還有沈世魁兩個不用行跪禮的副總兵已經迎了上去,,還是那副死板著臉的模樣,沈世魁還是那副臉色死板的樣子,抱拳低聲問道。
“毛帥寧遠一行,可曾順利?”
“順利!順利的緊!”
聲音比他高了八調,毛文龍大笑著伸手向他的船隊指道:“這次袁督師以禮相待不說,還發下了半年的軍餉糧餉,二十萬兩銀子,米五萬石,老夫也一併帶回來了!”
這話一出,一大群東江將領臉上頓時流露出了興奮的神色來。
本來東江鎮的軍餉是從山東調撥,不過自袁崇煥就認遼東督師之後,為了攬權,把軍餉統一在了自己手中,還把東江的軍餉給扣了下來,這也是毛文龍與袁崇煥關係緊張的原因之一。
不過這次毛文龍居然在袁崇煥自己都緊巴巴的時候把軍餉給帶回來了,不管兩方大佬之間達成了何種協定,某種大方向上,是袁崇煥服軟妥協了。
刨除政治上面原因,這筆銀子,絕大部分還是落在將官們手裡,雖然有實力的將官都不差這點錢,可誰嫌錢多咬手不是?
接下來毛文龍再次變得眾星捧月那樣,毛有德,毛可喜這幫傢伙全湊了上去,左一句大帥辛苦,又一句我東江威武,真是差不點沒把毛文龍捧上天去了,連毛珏這個親兒子都擠不上去。
不過就算被擠在後面,毛珏也是感覺鬆一口氣,只要這老頭子沒事就好,他那頂官帽子不倒,自己就可以接著當這個官二代紈絝子弟,過著舒服日子。
然而,事情總是一波三折,這頭毛珏還沒把心安穩的放回胃裡,領著眾將往回走的毛文龍冷不丁一句話,差不點又是沒讓他一口氣背過去。
冷不丁想起那樣,揮舞戰衣的衣袖,毛文龍又是得意的大叫著。
“吾等東江諸將也不能就此鬆懈下來,本月月旬,袁督師將親臨我皮島鎮,各營各部,戰陣訓練務要抓緊,不能在袁督師面前,墮了我東江鎮的威風!”
“末將遵命!”
…………
“老弟,走啊?毛帥派人來,叫你回家吃飯!在這兒愣著幹什麼?”
一場歡迎儀式差不多持續了半個多時辰,象徵性的巡視了下西大營,毛文龍又跟新三國裡頭的董卓那樣,大搖大擺帶著部將騎馬回府,這頭港口上,他帶走的最精悍的東江銳武營也是各自還營,去大吃大喝一番。
毛文龍這次帶回來的船多了十多條,從那些運糧船上,還有廂兵不斷向下搬著一袋又一袋的米糧,偶爾開啟一袋,裡面全都是上等的精米。
毛珏就像傻了一般,盯著這些東西發愣。
這頭也是收拾收拾打算回去喝酒分軍餉了,都往回走出去幾步了,毛有德談笑著一回頭,才看到傻乎乎在那兒發愣的毛珏還有跟在他身旁打著哈欠的文孟等幾個親兵,一肚子納悶,這貨腆著碩大的酒肚子,一巴掌排到了毛珏的肩膀上。
似乎如夢初醒那般,毛珏被拍的禁不住一個激靈,可旋即他又是忽然拽住了毛有德的衣袖,急促的問道。
“這次運糧來,是我東江鎮的兵,還是遼東鎮的兵?”
“應該是遼東鎮的吧,畢竟毛帥帶去的都是戰兵,不管這些雜事兒。”
憨厚的撓了撓頭,毛有德又是大笑著一拍毛珏肩膀:“不說這個了,這些日子老哥待老弟你不薄吧?今個晚上,老弟可要記得,在毛帥面前為老哥哥我多多美言幾句!”
乾兒子畢竟比不上親兒子,並且毛文龍乾兒子多了,滿腦子還想著分糧食與分軍餉的事兒,毛有德那張圓闊大臉笑的跟個向日葵那樣,誰知道毛珏卻是一點兒喜色都沒有,反倒是臉色陰沉的可怕。
“老哥所言,小弟記住了,今日事急,小弟就不多作陪,就此告辭!”
說著,又是領著暈暈乎乎的文孟,毛珏健步如飛,陰鬱的向港口外走去,看著他的背影,毛有德再一次納悶的用他厚實巴掌撓了撓頭。
“怎麼了這小子,又有誰得罪他了?”
“這樣公子哥,小心思多的緊呢,就跟小娘們一樣,哪像咱們哥幾個,直腸子!”
從後面跟上來,毛仲明伸胳膊摟住了他脖頸子,邊往外鉤著邊毫不在乎的說道:“管他呢,喝酒要緊!”
“對,管他孃的呢,喝酒!”
後世赫赫有名的三順王此時還滿足於一個酒徒身份,毫不知道即將來到的危險,有時候後知後覺也是件幸福,不像毛珏,此時心頭全都被恐懼於緊張所填滿,愁的不行不行的。
“少爺,咱們不回府嗎?”
今個毛文龍回府,估計府裡一定得大擺宴席,好酒好肉往上上,伺候著毛珏出了西大營,偏偏眼自己這個千總爺加外甥跟熱鍋上的螞蟻那樣,圍著馬屁股轉悠個不停,就是不肯上馬,也是心急火燎的,文孟是不耐煩的催促著。
狠狠咬著牙,伸手拎起他的衣領子,毛珏那張臉一瞬間嚴肅無比,眼睛死死的盯著文孟那張馬臉,忽然間咬牙切齒的問道。
“舅!你相信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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