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珏所在的是月谷木堡壘了,算得上這兒的最高點,親兵也是屯住在這裡,從三層高的塔樓上下來,文孟幾個人已經吆喝著親兵先到了,一百多人謹慎的擺成了個防禦圈子,把木堡包裹在裡頭。
外頭,到處都是火光綿延,靠著山崖那頭的房子已經燒起了來了一片,吶喊聲還有廝殺聲混亂的傳過來,這第一次帶兵,還沒等打到人家,倒是收到份送貨上門大禮包,毛珏氣急敗壞的撥開親兵嚷嚷著。
“出他孃的什麼事了?”
明顯也挺不耐煩,聽著毛珏語氣不善的喝問,文孟煩躁的舉著刀盾向外,扭頭回答。
“將爺,小的也不知道,龐大海這個王八蛋,放的什麼哨?”
真是無巧不成書,文孟正罵著,黑影裡幾個人就跌跌撞撞的闖過來,還是標營百戶劉衝是老親兵了,經驗豐富,沒等文孟反應過來,他是警惕的率先一揮手,幾支複合弓立馬拉筋了起來,同時黑影也立馬發出了恐懼的叫喊。
“別射箭,標下!龐大海!”
“你他孃的還好意思回來!放的什麼狗雜碎哨,韃子都快打到將爺門口了!你小子是不是和韃子串通一氣啊?”
脾氣暴躁的文孟上去直接拎起了這貨的衣領子,急得這個半胖子趕忙解釋著擺著手。
“文爺,不關老龐的事兒,上山的兩道入口把守的嚴嚴實實,小的也是看起火才跑回來,這,這怎麼就打起來了?”
“都,都,都別吵了!”
眼看這這頭差點沒動上手了,冷不丁一聲有氣無力的叫喊喝止住了兩人,毛珏也是順勢回過頭,卻是差點沒笑出聲來,又氣又怒的踱步過去。
跟著毛珏一起往下走,這肥版蘇長梅晚了他足足幾分鐘才下來,而且這貨跟後世走玻璃橋似得,用句高中時候課文裡的話,兩股戰戰,幾欲先走!
這貨好歹是個老軍,還打過薩爾滸大戰,從過北路馬林軍,居然如此不濟,一張肥臉都嚇白了,豆粒大的虛汗珠子從腦門上流成了溜,軟腳蝦模樣依靠在門邊上才沒倒。
“蘇千戶,好歹你也是個軍人,未戰先怯,成何體統!你這……”
“將爺!快!”
“先,先派遣小股人馬混入,製造混亂,然後大隊兵馬趁亂攻城,瀋陽之戰就是這麼敗得!守住!守住圍口啊!”
瀋陽之戰建奴號稱陣斬七萬,殺得如何屍山血海可想而知,這肥傢伙雖然膽子夠孬的,經驗卻是老道,聽著他的叫嚷,毛珏幾人都是禁不住激靈了下。掙脫開文孟那火鉗那樣的手掌,龐大海是撒腿就往大門跑去,冷不防一巴掌拽到了他肩膀上,又差點拽的這個半胖一個趔趄。
“如果是建奴大隊人馬來襲,你那不到一百巡海兵有什麼用?”
“將爺,請您帶大傢伙一塊去堵這個缺。”
這時候居然是新入夥的劉衝在後頭叫喊出了聲。
不僅僅是將挑兵,同樣兵也挑將,薩爾滸大戰中,雖然明軍敗了,可是大刀劉挺,北路軍潘宗顏,還有山海關總兵杜松以及起麾下親兵依舊死戰到底,全軍覆沒,其忠烈令人可敬可嘆。將是兵的膽,主將死戰不退,哪怕死路一條,麾下兵馬也能毫不畏懼的戰鬥到最後一刻。
之前跟過的將軍劉黑塔已經是英雄遲暮了,老傢伙一心想撈點銀子回家養老,這毛珏一來直接撇下爛攤子撒腿就跑,跟著他也沒少受氣,如今這位新參將看上去年輕氣盛,可是騾子是馬得拉出來遛遛,真正的勇士,拼命時候才能看出來,這劉衝就是想看看毛珏關鍵時刻慫不慫,這樣才好在日後定義他和他的麾下如何表現。
一聽這話,文孟是第一個不願意,他老文家下一輩如今就剩下毛珏這個外甥了,他是分外不願意看他去冒險,可沒等他說話,毛珏已經是點頭應下了。
“老蘇,你去找虎猛去,既然是小股部隊,讓他去處理了,老文,你帶著你的老弟兄前方踏白!老龐你把剩下的親兵組織成陣,擔當中軍,劉衝,你的人步騎分列左右,保護主陣,按照平時訓練的那樣,跑步,出發!”
說實話,真要去拼命了,毛珏自己也是膽兒突突,畢竟他還年輕,還沒把素衣娶過門呢,兩世為人死了也是個處男那也太虧了,不過眼下手頭一千六百多部下,他是真指望不上。
眼前火光中,剛剛他就眼睜睜看著十來個拖著火銃的明軍跑的跟羊似得身後一個看不清楚的黑影野獸那樣咆哮著,一個人攆著一群跑,揮刀還砍死個人,如今這支部隊的組織能力是真不行,逼得他也只能拿出明軍的傳統戰法,親兵戰術了。
不過這裡頭最尷尬的卻是沈戎這貨,毛珏在三姓百戶各練了三十多親兵,加一塊一百多,他是最後下注的,他麾下毛珏可沒有集訓過,這時候自然給忘了,這支親兵隊如今是令行禁止,幾個百戶一吆喝,半分鐘就排列成三人一列的縱隊,騎兵在前面跑步前進了,毛珏連頭都沒回一下就騎馬跑了,倒是讓這貨落在後頭頗有些無所適從。
“總爺,咱們怎麼辦啊?”
發愣功夫,參將親兵隊已經跑沒影了,耳旁那個國字臉親兵的提醒這才讓沈戎猛地醒過神來,這傢伙忍不住氣急敗壞的一跺腳。
“辦什麼辦啊?還涼拌海蜇呢!還不叫起弟兄們抄傢伙跟著將爺上啊!”
這功夫他也是集結不了部下一聲吆喝,聽得到的二十多個麾下拎著刀盾長矛一窩蜂的也是跟了上去。
毛珏來的時間剛剛好,這年頭要說諜戰,特種戰的集大成者,得首推努爾哈赤,開原,遼陽之戰等一系列戰事中,後金都是先用間在城中作亂,再趁亂攻城,打的無往不利,負責的話以後金微弱的攻城能力,根本拿不下遼陽瀋陽一系列熊廷弼經營過的堅城。
這頭龐大海剛剛帶著親兵回去回救寨子裡,那頭衝進來的建奴已經從背後殺了過來,,除了毛珏新練的那三十來個親兵,說實話,龐大海麾下還沒有沈戎麾下能打呢,一百來人不到幾分鐘被殺散了,一片狼藉的火光中,只能看到慌亂逃跑的明軍還有再後頭兇狠喊殺的建奴。
“向左轉,跑!”
夜色中,毛珏的聲音格外的嘶聲竭力,夜本來就增加了恐懼感,眼前火光中,毛珏還親眼看到一個明軍癱倒在地,恐懼的舉著手大聲求饒著,可是個戴著鐵塔盔,長得向熊那樣的胡兵還是兇悍的揮刀砍下去,飛濺的血噴到火堆裡噗噗作響。
真正臨戰了,這些天鞭子棒子訓下來的跑的佇列和豆腐塊一般的漁家親兵隊,這時候也是禁不住散亂了幾分,兵士們同樣滿心的緊張與驚慌,然而一個急轉彎,三排的大隊還是在寨子口橫了開,新來的不速之客明顯驚動了那些正在享受殺戮盛宴的鞭子兵們,一聲哇哇作響,幾個鞭子兵高舉著血淋淋的大刀嚎叫著向毛珏陣列衝殺過來。
“放!”
等不及佇列站好了,同樣高舉著手槍,毛珏對前一槍,訓練的效果這時候也體現了出來,前排的親兵幾乎是下意識端起了火銃,暗夜中一派銃響,正在衝鋒中的鞭子兵身上的棉甲一瞬間爆發出一大片噗噗的血洞,匍匐著趴倒在地上。
典型的三段射法,前排放銃即退,後面舉銃頂上,雖然眼前已經沒有站著的敵人了,對著中槍倒地的鞭子兵,親兵隊依舊慌亂的開了第二輪,更加密集的子彈打的這些兇徒幾乎沒有人形了,卻也折射出建奴在明軍心頭所映射出的恐懼與陰影來。
這六七個鞭子兵倒下,似乎後面的就被驚走了,後頭龐大海百戶更是早跑了沒影,木頭寨子門上燃燒著熊熊烈火敞開著,不過暫時視野之中是空了,讓那些急急趕來的親兵,包括毛珏都是心頭鬆了口氣。
可就在這時候,文孟卻是猛地趴在了地上,耳朵貼著地,下一秒,這貨如同燙到了一般,氣急敗壞的蹦了起來,大聲的叫嚷著。
“騎兵,建奴鐵騎!”
說話功夫那馬蹄子踐踏的劇烈震動已經明顯了,火光遙照的最遠光影中,一拍看不清面目,猶如亡靈般的怪物咆哮著出現在視野中,毛珏甚至能清晰的聽到滿語那些聽不懂的吼叫。
“上馬!”
遼瀋一帶的平原戰爭中,明軍是吃夠了建奴鐵騎的苦頭,腦門上青筋都飈了起來,劉衝第一個嘶聲竭力的吼叫著,可沒等他夾槍衝鋒,毛珏卻是猛地拉住了他馬韁繩。
“將爺,如果不攔著建奴騎兵,步隊就得垮了!”
“原地鎮守,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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