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將衙門中,幾個千戶守備遊擊全都到了,看著那張地圖,除了那個粗鄙漢子田濤那個遊擊將軍帶著一點點興奮,白面書生那樣的都司趙成,估計是餓死鬼託生,受得跟個老蘿蔔乾那樣的守備何饃饃,每一個都是臉色陰鬱。
到底是大明,山川菏澤盡在掌控之中,一張鐵山地圖用手繪詳細描述了毛珏麾下這幾十平方公里的大事小情,唯一的缺點沒有等高線,讓毛珏看的有些彆扭。
揹著手站在地圖前,毛珏陰沉的問道。
“建奴的劫掠散兵,打到哪兒了?”
相互對視一眼,像白面書生多過像武將的都司趙成率先陰鬱著面孔抱拳回道。
“將爺,這建奴可是出了名的奸詐狡猾,當初撫順,開原,鐵嶺等一系列邊關,都是建奴使詐,用內賊作亂,裡應外合下的城牆,這次義州建奴傾巢而出,誰知道是不是藉此機會打我鐵山,一但鐵山失陷,我東江以北再無屏障,請將爺慎重啊!”
“是啊是啊!請將爺慎重!”
這廝這話倒是也不無道理,想當年努爾哈赤十三副盔甲起兵,硬碰硬是幹不過女真各部各城各關的,偷雞摸狗的勾當他沒少幹,手熟的很!義州建奴總兵又是出了名的狡詐,一但明軍出城應戰,他三千建州兵順勢集結,偷襲下來鐵山,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過現在毛珏最不能的就是順了他們的意,前一任劉黑塔怎麼成為泥菩薩的?不光是他手裡兵少,沒啥實力,更重要的是這老不死的沒有拿得出手的功勳,軍中是個講實力的地方,也是拿努爾哈赤做比,這位清朝的奠基人每戰必登先,沒退必斷後,這才積累了一場場勝利,從十三副盔甲一直到八旗軍十多萬人馬的規模。
毛珏不想步劉黑塔的後塵,被這幾個混蛋給架空了,就必須有所動作,這要是幾個傢伙異口同聲,自己就軟了,日後也就沒得玩了。
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抱著胳膊,毛珏也不說話,就這麼靠著桌子上看著幾人,如此危險的眼神下,剛開始還滿嘴道理,漸漸的趙成何饃饃幾個人話的聲音小了下來,做後變得安靜。
怎麼也沒想到這個不到二十,毛都沒長齊的年輕參將眼神竟然如此的凌厲,如此陰鷲,一時間氣氛變得難熬的緊。
“都不說了?”
好一會,看到六個傢伙徹底閉嘴了,毛珏抱著胳膊慢悠悠的又是冷哼出來。
“本將初入這行伍之間,最大的毛病就是不懂規矩,咱要不出兵也可以,我爹寫給朝廷的戰報就如實寫,各位為了保全大局,把數萬百姓就這麼丟給了建奴!”
“將爺,您這……”
六個人臉色變得都難看起來,都說天高皇帝遠,強龍不壓地頭蛇!可人家真是能上達天聽,背後還有毛大帥撐腰,真要整他們幾個,有的是話頭。
說實話,逼急了,這些人也可以去投建奴去,這些年投過去的雖然少,可不是沒有,雖然給人家當奴才,憋氣,可混的卻還算不錯,皇太極先是是真恩養尼哈,為了招降納叛挖大明朝牆角,對這些叛徒們正是好的時候。
但,這個時代!真是沒有那個明人發自內心願意給建奴當狗去,沒逼到死路上沒人願意走這一步,所以毛珏實實在在的威脅,讓這五家土豪都是每個人都是心頭咯噔了下。
而且毛珏接下來的話讓他們又放鬆了一口氣。
“各部騎兵囤於鶴山,前軍左軍扼守加勞,本將自提兵月谷!若有建奴來犯,放狼煙為號!各部伏兵齊出,勿要放賊人走脫!”
毛珏這個戰法可謂中規中矩,緊緊比這六個慫貨貓在鐵山城消極防禦稍微強上那麼一點點,最遠的毛珏親自屯兵那一路月谷也不過離城十九里遠,多半個鐵山郡還是丟在成股成股的建奴鐵蹄之下,明軍三分之二的屯田估計全都得被燒光搶光了。
不過這位小爺沒大腦一熱,上去和建奴八旗悍卒決一死戰,就足夠趙成何饃饃幾個大大鬆一口氣的,這距離就算建奴真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鐵山有個大事小情,也來得及趕回來,並且這好歹保護了點田濤手下的屯田,算得上皆大歡喜。
感情兒這位小爺其實也沒膽兒,不過好面子,不肯在這鐵山城裡當縮頭烏龜,為了個名聲也要出城裝裝樣子,心中暗暗鄙視了毛珏一番,面上,這白面書生趙成卻是一副恭敬模樣,帶頭大大的一作揖。
“末將等謹遵將爺軍令!”
…………
今天還真叫夠新鮮,一向縮在城牆裡當縮頭烏龜的大明軍,居然有出城的時候,這些天拖家帶口逃進鐵山城的難民百姓們稀罕的趴在街道兩旁柵欄那兒,嘖嘖有聲的指指點點品頭論足著,就跟馬戲團看猴那般熱鬧。
不過也難怪這幾個懦夫連出城的勇氣都沒有,這老哥幾個麾下還真沒什麼像樣的,扛著鏽跡斑斑的長矛,田濤,何饃饃這幾人的隊伍拖得老長,走的歪歪扭扭的,一個個大頭兵不是老的掉牙,就是毛兒都沒長齊的娃娃兵,也就幾人手頭的親兵隊還算是像樣點,清一水二十到四十之間的壯年,加一塊總共不到五百。
難怪明軍經常是十幾萬大軍被幾萬建奴殺到關內攆的到處亂跑,就這素質,輸了也不冤枉。
這麼相比之下,毛珏從皮島帶來的尚可喜乙字營還算是精銳了,好歹老頭和小毛孩不多,需要構成軍隊的還是青壯,路途最遠出發也是在最後頭,騎著馬跟著前頭千總李咬胡的隊伍屁股後面,看著倆老頭一顫一顫的把槍當拐用,毛珏是實在搖頭。
說實話,未來會如何,他真的有點把握不住,別看他是個穿越者,僅僅這鐵山郡的複雜局面,就夠他頭疼的了,更別說像一個個歪歪大神那樣虎軀一震,各路英豪納頭便拜,王霸之氣一發,打建奴跟打小雞一般震得他們哭爹喊娘,分分鐘撐起大明朝了。
但有一點,他既不想成為這個時代變革的犧牲品,也不想給旗人當阿哈奴才,那麼不管未來如何,手頭還是得弄出來一支靠得住的軍隊,這樣才讓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
想要整頓這鐵山軍,需要的麻煩事兒還多著,眼看著兩個參加過萬里朝鮮戰爭的“元老”大爺是終於慢騰騰的磨蹭出了城門,嘆了口氣,毛珏也是一踢戰馬肚子,跟著晃晃悠悠出了城。
雖然走的不遠,不過這次規模可夠大,鐵山鎮本有兵馬五千一百餘,出動了三千多,毛珏帶來的一個營外加四個百戶更是傾巢而出,就像個巴掌那樣,向北延伸了出去。
月谷是三處佈防地點最遠的一個,十九里地,後世騎腳踏車半個多小時就跑完了,千多大軍卻足足走了一個下午,直到快日頭落山,這才抵達目的地。
朝鮮北部多山,地形破碎崎嶇,沿著山間險要之地,明軍修建了不少防禦的堡壘,這月谷就是其中之一,上古某一次冰川活動在地層開了道格外深的溝,蜿蜒的有點像月亮,彎月懷抱中形成的臺地還算是平坦,一個頗為大的土圍子,再後頭還是陡峭的山。
一個頗為大的土圍子把臺地圍了半塊,剩下的種滿了麥子,高粱之類的糧食,如今已經長成,就等著秋後收割了,這麼個防禦的絕佳地點,要是使用得到,可抵十萬雄兵,可就這麼區區三千多建奴,嚇得明軍不敢出城,月谷的老百姓也是膽戰心驚向後逃難去不少,整個土圍子人顯得稀稀落落的,還竟是些老弱病殘。
這尚可喜手底下的戰兵也不客氣,走了半天到了地兒,沒等毛珏下命令,居然就自己散了,挨家挨戶找房子搭今晚住的窩棚,就連親兵隊也不例外,只有毛珏在三姓百戶所招的那一百多個漁家漢子還有新收這六十多親兵沒敢走,還保持著步騎的佇列,這幅模樣又是氣的毛珏腮幫子抽了抽,卻是無可奈何。
還好這土圍子已經有一層厚厚的鹿寨柵欄防護,最東頭還有個木堡,用不到這些老爺兵抓緊時間再挖掘什麼工事,在龐大海酸溜溜的嘀咕聲中,毛珏打發他帶人去附近打探偵查,也就放任了這一群大爺沒多說什麼。
帶的糧食還是醃魚,一些粗糧,還抓了人老百姓十幾只雞鴨,殺了一口豬,折騰了半個多時辰這面太陽漸漸落山,那頭一股股的炊煙也是在黃昏中冒了起來。
“將爺,那些殺才也不知道個尊卑主次,小的給您搶了一隻,您老慢用!”
木堡壘裡頭,頭一次上戰場的毛珏正滿心忐忑,在那兒張開地圖瞅著,那頭門卻是被推了開,歡樂喜劇人版蘇長梅擠著他那幾乎看不到的眼睛,抱著一盤子大肥雞喜笑顏開的擠了進來。
不過這當兵的手糙,雞毛都沒拔乾淨在上面稀稀落落的長著,缺乏香料,土雞還帶著點腥味,聞著就讓毛珏沒胃口,忍不住厭惡的揮了揮巴掌。
“拿出去,你和老文他們吃吧!”
“別介啊!將爺,上陣靠的是一把力氣,肚裡沒個油水,該出力時候該拉稀了,您老好歹吃個腿兒!”
撕開雞皮,這貨掰下個雞大腿,看著那紅透透的肉,好歹讓毛珏唾沫分泌了點,也不再推遲,乾脆一伸手接了過來,一面看著地圖研究著,一面也不顧形象的狠狠撕咬著,看著油水順著他下巴流淌下來,這胖子也是一副笑臉笑的眼睛都快沒了。
幾口啃光骨頭往邊上一扔,抓過毛巾擦著手,毛珏隨口問道。
“老蘇你這戰陣之道還頭頭是道了,你上過陣嗎?”
“回將爺,小的怎麼沒上過?當年小的在開原當兵,從馬林馬爺走的北路,薩爾滸一戰差不點沒死在尚間崖了。”
“你還打過薩爾滸!”
提到這個,毛珏的臉色終於有點變了,頗為驚奇的叫嚷道,提到薩爾滸,這死胖子的臉情不自禁的抽了下,露出點嚴肅之色來。
可沒等他感慨兩句,忽然寨子裡就亂了起來,明晃晃的火光一下子在東南角燒起,剛剛還坐地吃飯吹牛逼的東江軍跟燙了屁股似得亂跑,更有人恐懼的大嚷大叫著。
“建奴殺上來了!”
差不點沒一屁股坐地上去,氣急敗壞的伸手把做的左輪槍套又掛身上,毛珏氣急敗壞的叫嚷著。
“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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