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不管千般道理,自己有言在先,他陳贊中的確是失信了,而且還不僅僅失信那麼簡單,親事已定,陳嬌兒已經算是毛家的媳婦,陳贊中可以找理由推掉這門親事,可在親事還定的時候,卻竟然曝出了吳荇與陳嬌兒私通的醜聞,從倫理法理上講,這女人失節了,而且還玷汙了整個陳家的門楣。
陳家可不是什麼隨心所欲的陽明心學派,他們和海瑞一樣,都是傳統理學家,海瑞的程朱理學頑固到什麼程度?僅僅因為十歲的女兒從一個漢子手裡接過了張餅子,他居然就活活餓死了這個女兒,這等情況下,毛珏對他陳贊中的質問,老傢伙根本無從辯解。
今晚,被血腥,殺戮,醜陋,懦弱汙了滿眼,毛珏的心理也是陰暗到了最極限,陳贊中不說話,他又是滿面陰霾的揮了揮手。
砰~
一個竹編的大筐被親兵扔到了,本來就因為吳荇突然背叛而流下兩行淚痕的陳嬌兒又是渾身劇烈的顫抖著,旋即癱軟的坐在了地上。
這是個豬籠子!
“之前毛某也打聽過,他們吳家對待苟合者,是男的埋掉,女人嗎!就按照民間之法,這吳荇毛某自行處理,這陳家大小姐,陳大人,您看著辦!”
咣的一聲,那沉重的楠木棺材被幾個壯漢抬進了挖好的大坑中,他吳家願意活埋人,到了自己頭上,卻表現得沒那麼硬氣,聽著鐵鍬把土往棺材蓋子上一鍬一鍬的揚著,關在裡頭的吳荇頓時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聲,哀嚎著求饒聲再一次變得無比的強烈。
“爺爺,不要!求你!不要!”
也是驚駭到了極點,看著陳贊中看過來的眼神,陳嬌兒右拳哆嗦的擋在小嘴兒,左手則是按著地不住的向後畏縮著,梳著總角的俏麗嫀首亦是不住的搖著頭,一雙明媚的大眼睛因為恐懼而睜到了極點。
不過沉吟不語的看著他,再看著抱著胳膊滿是不屑的毛珏,片刻,陳贊中軟綿綿的揮了揮巴掌。
“送孫小姐上路!”
“不!爺爺!”
立馬恐懼的尖叫出來,這個女人又是驚駭的猛地抱住了陳大成的腿。
“爹爹救我!爹爹救我啊!”
不過這個家裡,陳贊中是家主,看著自己父親陰森的面孔,就算是自己親女兒,陳大成也是沉默的一言不發,眼看著陳嬌兒在驚叫中被幾個族人按在了地上,一雙纖細的手臂扳到了身後拿著麻繩就捆綁了起來。
求生的慾望還真是無比的強烈,就算手被綁在背後,雙腿也貼合在一起捆綁上,看著那個套過來的豬籠子,陳嬌兒依舊是踢蹬著,泥鰍那樣的掙扎著。
“我不進,救我!求求你……,唔……,唔……”
一團手帕終於是死死塞住她的小嘴兒,幾個人一起動手,終究還是把她塞到了豬籠子中,在她絕望的嗚嗚叫嚷下,那籠子被抬著撲騰一下的扔進了池塘裡。
嘩啦的水聲中,籠子迅速下沉,旋即咕嚕咕嚕一連串的氣泡從水裡冒了上來。
看著水下隱隱還晃動著的籠子,毛珏的心情不知不接中平靜了許多。
其實這跟女人願不願意嫁給他,甚至她和什麼男人好過,毛珏是一丁點都不在乎,就算這個婚約被取消了,他失去些面子,回了北方依舊沒有任何影響,甚至這還有點順他的意。
可千不該萬不該,他們居然想要自己死!而且殺了毛珏的部下,害死了琴娘,還差點讓素衣也淹死在大海中。
那麼,就別管他狠了!估計豬籠子也是沉底兒了,扭頭看了一眼似乎鬆了口氣的陳家族人,臉上忽然流露出滿是殺意的猙獰來,毛珏陰狠的猛地一甩衣袖。
“殺,一個不留!”
榮辱與共,就算是今晚夠瘋狂的,鐵義軍依舊毫不猶豫的舉起了手中的刺刀。
“為什麼?”
“我女兒都已經沉了塘,我陳家已經不負於你,你還要趕盡殺絕?”
族人畏懼驚恐的向回縮著,不可思議的看著滿面殺氣逼過來的遼兵,陳大成憤怒而恐懼的向外頭扯著嗓子叫喊著。
可毛珏根本連頭都沒回,而陳贊中也是一丁點都不意外,就那麼面色陰沉的站著,看著池塘。
剛剛算的是陳家和毛珏之間的恩怨,陳家理虧,所以他親口下了命令,將陳嬌兒沉塘,這之後,就是他們之間的公怨了,在他面前露了臉,這毛珏勢必會大開殺戒,陳家也定然不存。
唯一不同的,陳家清理了門戶,是在毫無愧疚中滅亡的。
今晚已經殺紅了眼,端著刺刀怒吼著,上百鐵義軍就衝了上去,眼看著又是一場大屠殺要在陳府上演,偏偏這個功夫,一聲憤怒的大吼,猛地打斷了猙獰的殺氣。
“都給老夫住手!”
沒有毛珏的命令,估計崇禎來了,喊這一嗓子都沒用,然而,這些親兵卻是愕然的停住了即將刺殺的手,因為聲音的主人,是拽著毛珏回來了。
倒不是什麼武林高手一下子制住了毛珏,而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子,扯著毛珏衣袖子,一面往花園裡頭走,一面這老頭子還大喊著,看著主將踉蹌的模樣,那些親兵亦是不得不跟著退了回來。
“陳老弟!”
硬扯著毛珏到了那些戰戰兢兢的陳家族人面前,先是對陳贊中抱拳行了一禮,旋即沈光祚又是一巴掌扇到了毛珏臉上,響亮的聲音中,老傢伙憤怒的破口大罵著。
“畜生!”
“老夫詩書忠義之家,你父毛文龍亦是為朝廷盡忠職守,效命多年,怎麼生出你這麼個逆子來,公然造反,殺戮朝廷命官,你這忘八端的東西!”
就算是老頭子,這一下依舊不輕,毛珏的臉甚至都紅了一片,然而毛珏卻是沒有絲毫慍惱的平靜承受了下來,甚至還回頭對著沈光祚鞠躬行了個大禮。
“多謝舅爺,厚葬我罹難部下!”
這一幕,還真是讓沈光祚愣了下,可旋即,他的老臉就再此抽搐起來,直起身,毛珏依舊是冰冷無情的一揮手。
“殺!一個不留!”
“我看誰敢!”
氣的鬍子都快立了起來,沈光祚是老身子骨往那兒一擋,可有了毛珏命令,這會可沒人鳥他了,兩個親兵拎著他老胳膊老腿,直接把他老人家給拽了開,寒光閃閃的刀鋒直刺胸前,陳大成又是恐懼的大叫起來。
“你沒想過毛家?沒想過沈家嗎?造反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你想讓兩族幾百口人頭落地嗎?我姐姐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孫子?”
“就是不想讓兩族人頭落地!才得殺乾淨!”
終於,毛珏也是惱火的扭過了身,惱火的指著掙扎中的陳家。
“攻下杭州城的不是本官,而是倭寇!而諸位豪族大人也是死在倭亂之中,沒人倖存!本將遇刺之後,得到杭州府求援,這才重新登陸,不然我就回遼東了!”
扯著老傢伙的衣領子,毛珏又是狠狠指向那個冒泡的池塘。
“這是你給我訂的親事!”
沈光祚這一個月為自己做的,毛珏不是不知道,可不代表他會為這個老頭所動搖,仇必須報,誰敢對他揮刀子,他就必須把他拿刀的手剁下來,不然的話誰都敢撲東江身上咬一口了,而這次復仇,他也有著周密的計劃,反正倭寇曾經把整個江浙打穿了,再讓他們扛點名頭他們也不在乎,吳家,宋家,陳家這幾個世家必須趕盡殺絕,以絕後患,一個洩露了訊息,那麼他毛家,沈家才是真正開始倒黴的時候。
這一切始作俑者,還是沈光祚給說的這門親事!
愕然的看著毛珏憤怒的臉,又張望了下冒泡的水塘,忽然想明白點什麼,老傢伙居然是掙開兩個親兵,撲騰一下跳了進去,看的毛珏一瞬間傻了眼。
片刻之後,他方才火冒三丈的跳著腳咆哮著。
“撈上來!”
…………
殺戮再一次被拖住了,在黑森森的槍口下,被聚攏在這個後花園的陳家族人蹲在地上,小聲的抽泣著,卻是大氣兒也不敢出,坐在地上,沈光祚這老頭是哇哇的吐著渾濁的池水,然而不得不說,這個陳嬌兒也是命大,三四分鐘了,老傢伙拽著豬籠子硬把她給拖了出來,滾落在地上,吐出了嘴裡的手絹,她也是大口大口的吐著水喘息著,雙眼恐懼的張望著毛珏。
“他們已經要置我們於死地了,你這老頭子再如此婦人之仁,毛,沈兩家就真的要破家滅族了!明告訴你,老子是不會坐以待斃,再拖下去,老子直接回遼東,東江十萬帶甲就此直接投向建奴,這一切,都是你老頭子的功勞!”
氣的已經是口不擇言了,毛珏感覺自己頭髮都快立起來了,也不管什麼舅爺不舅爺,張口就是一陣破口大罵,還把一大堆從吳府,宋府抄出來的手書文稿丟在他面前,斬草不除根的道理吳家也懂,他們已經計劃著如何串聯,去彈劾毛文龍勾結後金造反了。
不過看著毛珏怒髮衝冠的模樣,這個老傢伙居然是嘿嘿笑著搖了搖頭。
“老夫看走眼了,你小子是個人物,而且做事夠狠!難怪這兩年,振南寫信過來,都是對你的讚許,東江是後繼有人了!”
“不過,你小子還是太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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