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聲音清冷高貴,但聽上去又有幾分熟悉。
鍾離與夜蘭循著那道聲音轉過頭去,便看到身著幽藍色禮服的玉衡星踏上兩人所處的浮臺。
刻晴身上的服飾輕盈而瑰麗,頸部的項鍊與手腕上的絲帶相得應彰,腿上的纖薄黑絲還繡著淺金色的星月紋飾,卻偏偏手持一柄寒光湛湛的單手劍,眉頭緊鎖,面色不虞地看著潛入熔鑄車間的眾人。
夜蘭不禁咂舌,暗道糟糕,她方才完全沒感應到刻晴出現時的元素力波動,想來對方應當是從其他出入口傳送進來的。
雖不知凝光是否通知刻晴,她和旅行者等人會潛入黃金屋調查銀原廳造神計劃的具體情況,但以夜蘭的身份立場,與玉衡星這般人物在黃金屋中相見,多少有些奇怪。
畢竟夜蘭的工作只對凝光負責,不必聽從其他任何人的命令,尤其是剛才她還在和鍾離探討,玉衡星所屬家族參與謀反的可能性。
此刻旅行者剛從摩拉堆裡抓出派蒙,正打算過去與夜蘭匯合,不料捂著小口袋的派蒙看見了緩步走來的刻晴,隔著老遠就朝對方揮手:“刻晴小姐,我們在這裡!”
熒妹趁著派蒙抬手的瞬間,抓住小吉祥物的雙腿,將其倒過來使勁兒抖動。
不斷有摩拉原胚從派蒙的衣領袖口掉出來,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直到確定小吉祥物沒有再私藏不屬於自己的摩拉後,旅行者才鬆開了雙手。
“嗚嗚,夜蘭都說了這些不是摩拉,我拿一點又怎麼了嘛……”
派蒙委屈的向旅行者提出抗議,而旅行者自然沒有理會小派蒙的狡辯,表情嚴肅的捏著對方軟乎乎的臉蛋,登上夜蘭與鍾離所站的石臺:“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可以拿!”
此刻的夜蘭皺著眉頭,朝趕來的旅行者點點頭,心下飛速權衡著利弊與時局,刻晴同樣沒有開口,注視著本應屬於相同陣營的夜蘭。
她在來時似乎也聽見了夜蘭對玉衡家族立場的質疑,雖有幾分不喜,但更多的還是驚訝與疑惑。
刻晴出身名門望族,家族中有得是達官顯貴,也掌控著璃月的許多命脈產業,由此她也能能夠站在更高的層面,看到在巖王帝君施政之後,對璃月百姓方方面面的影響。
窮人會希望帝君的政策能幫助自己翻身,官員希望帝君的新政不會影響自己的權利,商人們則會藉著政策大發橫財。
背靠歷屆玉衡星的家族便是其中翹楚,但以刻晴對自家三親六戚的瞭解,他們雖然有著商人的貪得無厭,但卻並非無可救藥的蠢蛋。
怎麼到夜蘭這裡就成了懷疑物件?
“沒想到竟然能在這種地方和玉衡大人偶遇,看來今夜倒是個散步的好日子。”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夜蘭,她不動聲色的往前走了兩步,將鍾離與旅行者擋在身後,“倒是影響玉衡星辦事了,但我接到線報,稱此地今晚會有非法的集會活動……”
夜蘭知道刻晴的任務是帶兵包圍黃金屋所有出入口,可如今這位玉衡星卻孤身出現在熔鑄車間內,實在是令人有些生疑。
而刻晴臉色冰冷,開口打斷夜蘭的講述。
“夜蘭,你的線人該換了。”
“黃金屋三樓的宴會雖未向總務司報備,但這只是小規模的慶功慈善晚宴,縱然有叛徒暗中作祟,可玉衡家族的動向已經提前向月海亭的秘書處報備過,如若不信,可自行到秘書處確認。”
刻晴果然聽到了她與鍾離的談話。
夜蘭在心底暗暗嘆息,一邊告誡自己不應當如此輕易在公共場合談論任務內容,一邊在腦海裡快速思考該作何回應。
“我當然相信玉衡星大人所言,但我也要提醒你,不論舉辦還是參加,擅自在黃金屋行事都違反了璃月七星八門的共同約定,何況月海亭如今名存實亡,報備……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那位戰爭領主的威勢更甚於絕雲眾仙,槍刃落下的位置迄今為止仍是荒地與廢墟,連帶著月海亭多年的檔案記錄也毀於一旦,甘雨與眾多死而復生的辦公人員還在夜以繼日的恢復受損的重要檔案,適應新的政務執行和傳達體系。
像是活動報備這種小事,甚至都不會拿到甘雨本人面前,月海亭的秘書就能自行批覆,而這些秘書中是否有銀原廳或者玉衡家族的成員,誰也說不清。
契約搭建起人與人之間的羈絆,同樣編織出錯綜複雜的世家門閥情報網。
“……夜蘭,要是讓甘雨聽到你的說法,她估計得失落好久。”
刻晴嘆了口氣,隨後抱起胳膊,底氣十足且乾脆利落的回答:“七星八門約定中的黃金屋不包括三樓,涉及摩拉的生產、運輸、儲存的場所才是受保護區域,三樓原本就是樣品展區,專門用來接待他國來賓。”
“既然不涉密,當然也沒就必要限制其用途,能給黃金屋重建工程多賺點經費不好嗎?”
聽到刻晴的回答,夜蘭已是胸有成竹,用下巴指了指遠處流淌著金水的甬道。
“所以,這兩條明顯違規開動的摩拉生產線,想必也有秘書處的運轉許可了?”
玉衡星微微失神,隨後才反應過來,略顯疑惑的詰問:“這兩條摩拉生產線……不是你們擅自啟動的嗎?”
夜蘭平靜的注視著刻晴,默默考慮著對方裝傻的可能性。
但這一切在旅行者看來,就是夜蘭被刻晴三言兩語說得毫無還口之力,並十分心虛地保持沉默。
派蒙迷惑的用小手推了推旅行者,欲言又止,她不理解大家明明是同陣營的夥伴,如今怎麼突然就互相猜忌起來。
刻晴為人正直,剛正不阿,雖出身豪門,但卻幾乎沒有豪門子弟的劣根性,甚至可以說是本屆七星之中最為恪盡職之人,夜蘭深知自己絕對不可能成為她這樣的人,因此在內心深處對這位玉衡星仍懷有幾分敬意。
可問題在於,儘管刻晴這些年展現出的行為和態度,足以證明她是璃月少見的人類中心主義者,但這與玉衡家族的整體立場卻有所矛盾。
夜蘭並不確定,這究竟是刻晴本人的真實觀點,還是說她的家族需要能夠持有這類觀點的傀儡。
畢竟璃月的家族成員從小接受著類似的教育長大,個人喜好,自我意志在家族利益面前都是無需考慮的瑣事。
璃月世家正是無數這樣的族人結合而成的生命體,根據個人的血統、能力、勢力不同,進而分工不同而已,家族既然能成全任何人,便也能隨時捨棄任何人。
假如說,刻晴只是恰好被分派到扮演玉衡星這樣的角色。
她會是這次事件的主謀嗎?如果詳細告知刻晴有關玉衡家族的調查情況,她會選擇家族利益最大化,將璃月的未來與私利放在天平上稱量嗎?
夜蘭和刻晴遠遠沒有熟悉到能夠坦誠的程度,面對選錯之後可能引發的後果,夜蘭罕見的遲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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