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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暮聲(1/6)

作者:裟欏雙樹
【楔子】

秋天了,我最喜歡的季節。

炎熱與躁鬱都隨著沉寂的蟬聲遠去,一切生命都在風暖雲闊下,呈現出飽滿而精神的一面,應和了這個季節的特質——收穫。

從西安回來已經好些天了,附近的學校也開學一個多月了,可我發現,不停出了一點問題——本該隨著這幫小饞貓的迴歸而直線上升的銷售額,不但沒有上升,反而下降了許多,放學後總是熱鬧的店堂,變得冷冷清清,與往日之景大相徑庭。

雖然不停的銷售額的高低,於我的經濟狀況並不具有實際意義,可我好歹也經營它快一年了,好歹也認認真真地將它當成事業在做,好歹我也習慣了店裡人來人往的情景。突然的冷清,我不習慣。

我想了想,打發胖子和瘦子出了門,要他們到不停的周邊去走走看看。

傍晚,兩人回來,帶回的訊息,果然應了我的猜測。

就在與不停隔街相望的地方,新開了一家店,也是賣甜品的。

根據胖子和瘦子的口供,這家店並不太具備與我的店搶生意的資本,因為比起不停裡頭琳琅滿目,色味俱全的甜品們,該店售賣的產品實在單一併且低端——棉花糖,哪裡只賣棉花糖,各種顏色各種口味。

插在玻璃櫃裡的棉花糖,像偶爾停留的雲朵,用不同的顏色表示不同的心情。

那些曾經留連於不停的小饞貓們,似乎將全部心思都放到了這些綿軟易化的東西上,它對他們的誘惑,在極短時間內戰勝了他們對往日所愛——也就是不停裡的各種甜品的鐘情。

直覺告訴我,這是反常的。

自打陪九厥那廝去了一趟先,準確說,是在回來的飛機上,偶然截獲了那一道窺視我,卻尋而無蹤的視線之後,心裡便存下了些微的不悅,或者說不安,再或者說是某種隱於暗處的,未知的東西,以並不友好的姿態在悄悄滲透進我的生活,可我卻暫時無法捕捉到它。

都說女-人的直覺是敏銳且精確的,何況我不止是女-人,還是女妖。

那家店的店名,與我的不停一樣古怪,叫做——

暮聲。

聽說,“暮聲”的老闆,也是個女的。

我想,敦親睦鄰是好習慣,哪怕是所謂的競爭對手,也應禮貌拜訪。

暮聲離不停並不遠,不過隔著一條街。但我想,我將要跨過的,絕不止是一條街的距離。

外頭起了風,今天沒了陽光,溫度陡降,胖子和瘦子忙著翻箱倒櫃找厚衣裳,房間被弄得亂七八糟。

我今天沒心情吼那兩個禍胎,只端著茶杯站在窗前,從茶杯中漸漸散去的熱氣裡,怔怔看著院子裡,無數金黃的葉片,簌簌落了滿園。

那道一直讓我耿耿於懷的目光,似從每一片落葉上折射出來……

【一】

我看著警車從暮聲大門口開走,還看到一對滿面愁容的中年夫婦,互相攙扶著從店門裡走出來,其間,妻子分明還不死心於某事,要在返回店裡,卻被丈夫拖住,最後悲悲慼慼地上了車,絕塵而去。

暮是個聰明的女-人,在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她的眼睛變告訴了我這個事實。

從沒有誰的眸子,能碧綠得那般好看,在長密睫毛下流轉不止的,不光是一個屬於活人的眼眸,而是一抹天與地才能孕育出的有生命的綠色,注視得久了,它彷彿可以沒有障礙地溶化進你的身\_體和意識。

睿智是不能裝的,暮的眼睛將睿智這種玩意有形化了。

我甚至根本沒有開口詢問警車與夫婦的事,她已然笑盈盈地替我倒好了一杯果汁,娓娓而道:“聽說最近發生了幾起失蹤案,**已來過好幾次了。”

她講得那麼自然,像轉述一則天氣預報。

我端著那杯橘黃色的橙汁,像紅酒一般輕輕搖晃,沒打算喝,只覺得顏色好看,就像這家小店的裝潢一樣,濃厚而均一的顏色,墨綠調為主,好看也典雅,但終究透著一股子沉實的執拗,連同店裡的陳設,桌椅櫃燈,都圓是圓,方是方,沒有任何新奇混淆的形狀,若沒有那些鋪在桌上的流蘇桌布稍作點綴,稍露靈動,這間小店,不可能擁有任何吸引小孩子的魅力。

最關鍵的是,本該作為主打的甜品櫃子,只佔據了店堂裡不起眼地一角,幾支紅黃藍綠的棉花糖,有些寂寞地在偶爾漏進來的風裡顫動,比起我的不停,這裡委實太蕭索了些。

被這樣一個對手搶了生意,怎麼也講不過去的。

“換作別人,面對那些**,多少都會慌了手腳。”我放下橙汁。讚許地看她,“你很鎮定。”

“那些失蹤的孩子,在他們失蹤前的確來光顧過我的小店。可他們買了東西之後便離開了。再來多少**,我都是同樣的回答。”暮淡淡地說,又看看我點滴未動的果汁,“怎麼,果汁不合裟欏小姐的口味?”

“我喜歡茶。”我笑答,放下杯子,“但你的果汁顏色很好看。”

對,果汁的顏色很好看,但這裡的一切都不如眼前的暮好看。我很少從心裡去歎服一位同性的美貌,除了當年的雪裳女仙,暮是第二個。我欣賞那些用最簡單的佩飾與最隨意的,生出最動心的魅力與風情的女-子,者會比精雕細琢所出的刻意之美高明許多,也更容易讓你牢牢記在心裡。

暮的衣裳,只是簡單的針織淡綠色長裙,繫著細細的腰帶,白色的平底鞋上略略露出一截雪白的腳踝,上頭繫著一條紅色的細繩,繩端有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碧綠墜子,把她完美的肌膚襯得精緻可愛。暮的一頭長髮,被她隨意地束在腦後,說不出什麼形狀,像一隻半開的玫瑰,髮間用一支別有韻味地乾花髮髻別住,舉手投足間帶出的是山林裡流動的清靈之氣。

這樣一個女-子,微笑中又有些淡漠地坐在面前,很難不吸引你。

如果我是個男人,也許在第一眼就會愛上她。

我對她,有一種難以言表的熟悉,以及願意與她親近的意願。這對於總是習慣對初次相見的人冷冷淡淡的我而言,是一個奇怪的改變。

這個女-子,可是來搶我生意的對手呢,我卻沒有打算與她針鋒相對。

我們繼續閒聊,她說她初來乍到,也曾路過我的不停,還去買過甜品。還聽說不停有一位漂亮的老闆娘,可惜她去的時候我不在,只有一個竹竿樣的瘦子和一個圓球般的胖子在店裡忙碌,兩個人搶著要給她打包甜品,瘦子還涎著臉管她要電話。

在這打不一樣嗎?

“啊……我那兩個幫工對客戶總是很熱情。”我笑著說,心裡卻惡狠狠地盤算著怎麼扣胖子瘦子的工錢,以敗壞本店形象為由。

“是對女客戶熱情吧。”她掩口而笑,嫵媚嬌俏,“不過你的甜品味道真好。所以我才動了也開一間甜品店的心思。雖然還有好多甜品我不會做,但我的棉花糖看來也很受孩子們歡迎呢。”

“呵呵,可不是嘛。我的客人都被你的棉花糖粘走了。”我故意玩笑般道,看似隨意的目光在她的店裡四處遊移。

我當然知道這不可能是一家普通的甜品店,更加知道,眼前這個叫暮的美麗女-人,也不可能是個普通的女-人,雖然她努力將自己扮演得很普通。

我看不透暮,她應該不是妖怪,資歷再老的妖怪,以我的修為,都可以第一時間分辨出它們身上獨特的味道。所謂妖氣,是妖怪們終其一生都不能擺脫的印記。但,我沒有從暮身上發現類似的可疑氣味。可是,直覺上,她有不太可能是普通人類。

在我與她繼續閒聊的間隙,我並沒有從這間店裡發現任何異常的東西,只有放在鄰桌上的一本《論藩鎮割據之害》,引起了我的興趣。

“你喜歡這種沒有多少趣味的史學研究書籍?”我指著那本明顯已被翻舊了的平裝書,“我以為你會更喜歡張愛玲或者張小嫻之類。”

“所謂藩王,不過亂臣,當除之而絕後患.你覺得,真是這樣嗎?”

她居然問了我這樣一個問題。

雖然我是個活了許多許多年的妖怪,安史之亂後湧現的藩鎮割據之實,我也親有耳聞,可那時的我並沒有關注這些國家大事的意識,暮的問題,我無法回答。

“他們為什麼不說,藩王分明是在為皇帝戍邊守地,分憂解難,若昏君當道,藩王取而代之有有何不可?”暮的語氣明顯急促了幾分,像在與人爭論。

這真是個太奇怪的女-人,須臾間便將閒話家常的輕鬆拖進了史實論斷的沉重。

莫非這又是一個讀過太多書,生生將自己讀成了一個超出正常思維範疇的女文青兼女藝青兼女憤青?

“可那還是不可,那都是過去千年的事兒了。”我沒打算與她討論這段已經落滿黃土的舊聞。

她笑笑,笑容的溫度極低:未必都過去了。“

我想我該告辭了。

不難看出,初次會面,她在試探,我也在試探。

兩軍對壘,來日方長。

“你長得真好看。”在我正要起身離開時,暮突然說,眼睛認真地望著我的臉。

對視下,我的目光越過她美麗絕倫的眸子,她的目光從我的臉落到我的手腕。良久,她冷冷淡淡地笑,說:“赤金龍紋平安扣......聽說不停的老闆娘視金如命,果不虛傳。”

我的視線落回自己腕上的那塊千足金打造的小玩意兒,故意將它搖出叮叮噹噹的動靜:“現金我也喜歡的。”

“呵呵,慢走哦。”暮朝我擺擺手。

【二】

在暮聲門外的不遠處,立著一個天眼,這是兩個月前才安上的,據說是為了響應城市安全建設。這也是在那四個孩子失蹤之後,**第一個便找上暮的原因。根據天眼的監測內容,那四個孩子在失蹤前出現的最後一個地方,都是暮聲。

我將天眼裡的影片內容反覆看了幾次——這沒什麼,要從有關部門弄到這些資料,對我這種老妖怪來講並不難。

收穫肯定是有的,我從這些屬於不同時段的影片裡,發現了一個共同的問題——裡頭只有這些孩子走進暮聲是的情景,而當他們一走入大門之後,影片似是受到了某種干擾,在之後的近兩個小時裡,都只有紛亂的噪點。

如果暮對那些**說,孩子們在天眼短路的這兩個小時內離開了暮聲,**們也只能選擇暫時相信,因為目前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她撒謊。

疑罪從無,人類的法律要講證據。但我是一隻妖怪,還是一隻遊歷世間千年的老妖怪,我更相信我的直覺,跟識人的眼光。

我不討厭暮,但我確定,她有問題,她的點有問題。失蹤的四個孩子,必與她有關

胖子和瘦子相當喜歡我交代給他們的新任務——變身成英俊少年,去那四個孩子的學校裡打探。跟無數可愛小蘿莉套近乎的歡樂,瞬間填補了店裡生意差的失落。

所幸這兩個傢伙還不算太欠拍,多少給我帶回了一些有用的資訊。

四個孩子,都是附近那所市立第十二中學的高一學生,無任何不良記錄,成績普通,在各自的班裡居中游水平,各方面都不拔尖。但,他們是暮聲的常客。

準確說,這學校裡許多孩子都是暮聲的常客。他們說,暮聲是一個神奇的點,不僅僅因為那裡的棉花糖美味絕倫,還因為那裡的老闆娘,會替人免費佔卜,用一種叫做塔羅牌的工具。而且,她給出的結果,總是出奇的準。所以,他們都喜歡去找暮,因為他們有太多想知道的未來以及不能解決的困惑。

胖子和瘦子將聽來的八卦,口沫四濺地講給我聽。

“塔羅……占卜……”我喃喃,喝了一口浮生,這種苦味讓我安心。最近,不光來我店裡的小客人少了,連騷擾我的妖怪們都少了,沒什麼機會請別人喝浮生,索性沏給自己喝。

“老闆娘,那個老闆娘怕不是什麼好打理的貨色呢!”瘦子搓著下巴道,胖子也湊過來,說:“對!明明是最大嫌疑犯,卻一副事不關己閒適模樣。一點破綻都看不出來!我昨天又看到一對失蹤孩子的父母跑到暮聲,扭住她不放,最後又是哭喊又是磕頭的,請她說出孩子的下落,可這女-人只是冷冰冰地看著他們微笑,說自己根本不知道孩子的下落!這個女-人絕對不是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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