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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九厥(2/6)

作者:裟欏雙樹
跳出路都沒有。

“你搞得鬼!”蘇秋池氣急敗壞回到原地,指著那少年跳腳大罵,“你自己不齊全了,還想拉我陪葬!你個歹毒貨!快說,怎麼才能出這片破竹林!”

“先助我回到肉身。”

“先說怎麼出去!”

“你先幫我,否則我倆生不同衾死同-穴-!”

“你!”

“不信就試試看!”

討價還價的最終結果是,蘇秋池照著對方的吩咐,將他的肉身背起,再照他的指揮,不斷變幻方向與步態,在那些彷彿會動的竹子間快行閃穿。

“跑快些!你怎的跟個老太婆一樣!”旁邊的魂魄,一直與自己的肉身保持著三尺距離,不斷望天,不斷催促。

蘇秋池越發窩火,還不及還嘴,又被對方搶了先,說:“你最好不要惱,若不趕在頭頂的竹葉封住竹林前找到我要的東西,你我怕是真要做一對鬼兄弟了。”

在四周越發劇烈的沙沙聲下,蘇秋池下意識地一抬頭,赫然發現,頂上那些交疊的竹葉,正以一種瘋狂的速度猛長,像一群鋪天蓋地而來的蝗蟲,迅速蠶食著天空。光線,因為竹葉的詭異填充,越加黯淡。他們的包圍圈越來越小,不用多久,這些突然長出的竹葉,就能像個蓋子一般,密實地將他們徹底封在林子裡。

“怎會這樣?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蘇秋池再顧不得抱怨發火,雙腳如輪地在竹林裡穿梭。

【004】

論逃跑,蘇秋池也是長安城中一等一的高手。一路狂奔了不知多久,從兩支交纏的紫竹間剛一穿出,便覺眼前一亮,一陣沁人心脾的威風,帶著些許--溼--潤的溫度撲在他臉上,耳畔亦傳來嘩嘩的流水聲——一片山間的開闊地出現在面前,峻茂的山石樹林將一塊呈橢圓形的水潭圍繞其間,水紋盪漾,碧如翡翠,一條不太雄偉的瀑布,銀鏈子似地掛於半空,雪白的顏色,居然將本已入暮的天色都染得清亮起來,幾隻從未見過的大鳥,託著長長的五彩尾翼,時不時從空中滑翔而過。蘇秋池哪裡想到,這小小竹林之中,竟藏了這麼一塊洞天福地。

“呆子,快快去將那錦囊拿來!”華服公子突然指著左前方那堆亂石間露出的一片紅色道,“裡頭有一枚七警響箭,將之放出!快!”

蘇秋池忙照做。但見那響箭直衝天際,在空中次第爆裂出七種不同顏色的花朵,蘇秋池問:“求援?!這就是你說的走出竹林的方法?”

“不然如何?”對方一攤手,“難不成你以為我能帶你出去?”

“你不一直是這個意思麼!!”蘇秋池暴跳。

“我略曉一些玄門之術,只知這竹林本不應該存在於這個空間,且這裡的每根竹子每塊石頭,都是照伏羲先天八卦陣所設,一旦闖入,沒有高人指引,只能困死在裡頭。我的本事,只能到引你退回我先前所走的原路,找到響箭求援。”華服公子比他淡定太多,雙眼望天,“但願餓死前,他們能找到我。”

蘇秋池一聽什麼“空間”什麼“伏羲先天八卦”,腦子頓時炸了鍋。

“坐著等吧。沒準等會兒還得勞你揹我呢。”華服公子指了指旁邊的大青石,“還有,你叫什麼名字?”

“老子叫什麼關你屁事!”蘇秋池一-屁-股坐下去,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不過告訴你也無妨,蘇秋池,人稱長安小霸王,哼!”

“在下李淮,長安人士。”公子大大方方自我介紹,“如此,我們就算是認識了,多少也算患難之交,之前如有得罪,請莫放在心裡。今日我本事出外踏青,卻沒想到誤入此地,還連累了蘇公子,委實非我本意。”

這廝好歹講了幾句人話,蘇秋池的火氣降了不少,板著臉問:“你如何跑到這個鬼地方來,還搞得魂魄出竅?”

“唉,我自翠微山上下來,見這竹林新奇有趣,便進來看看一路走到了水潭便,見潭水清澈可愛,便喝了幾口,眼見此地也沒有其他,便原路返回,誰知走著走著便不對勁了,天旋地轉、身如火燒,之後便沒了知覺,醒來後便成了這個樣子,還弄丟了裝了響箭的錦囊。且我發現,我的魂魄無法離開肉身十尺範圍,幸而有你闖入,否則以我如今的形態……唉!”李淮懊喪道,“早知如此,便好好留在宮裡……不,留在家裡不出來了。”

“呸!你個倒黴貨色!”蘇秋池口裡雖罵,心下也覺詭異,這地方難不成被施了妖法?

此時,一隻五彩鳥汙染自空中落下,停在緊鄰潭水邊,兩塊呈對望之姿的大石之間,婉轉鳴唱。再看那兩塊石頭,皆有一人高,通身如玉剔透,隱隱有藍光滲出,煞是好看。

蘇秋池被這鳥兒與石頭吸引住,快不走上前去想看個仔細。可走近一看,蘇秋池以自己把玩古董玉器多年的經驗,斷定這只是兩塊普通的石頭而已,不過在石頭頂部棋盤般光滑的面上,卻有一堆竹葉,且被擺出個人形的模樣,兩個竹葉人形,各佔一塊怪石,分明有對峙之勢。

“這是什麼呀?”蘇秋池看得奇怪,隨便挑了右邊石頭上的竹葉人,順手拿起它的“右胳膊”,湊到眼前一看,不就是一片貨真價實的竹葉麼,誰這般無聊擺成這樣?

正納悶,卻不料一股白氣突自那缺了條“胳膊”的竹葉小人身上猛噴出來,伴著一聲“可恨!”的怒吼,一個白袍和尚竟兀自從那白氣中現了出來,左手捂著右邊肩頭,對蘇秋池怒目相向。和尚對面的石頭上,那另一個竹葉小人身上竟也同時出現了相同的狀況,一個男子的身影自白氣裡嫋嫋而現……蘇秋池大叫一聲,狼狽跌坐在地上,指著石頭上那兩個憑空出現的人物,驚得說不出話來。

“妖孽,今日算你好狗運!下次必沒有這麼便宜的事了!”那和尚朝對面的男人恨恨道,旋即再瞪了蘇秋池一眼,口中唸唸有詞,將身\_體化了一陣青煙,化入空中。

“不論輪迴幾世,還是死性不改。”那男子搖搖頭,一抖身上的青袍,從石頭上跳了下來。

“你……”蘇秋池不確定眼前這男人是人是鬼,是神是妖,視線裡只有那一片湖藍色的頭髮,以及那張乾淨溫潤、精緻如玉的面龐。這男人若是人類,這等好模樣,不說男人,只怕是女-人都要妒忌的。

“蘇公子勿怕。”藍髮男人禮貌地朝蘇秋池伸出手,笑道,“快快起來,今日真要好好感謝你與李公子,若非你們從旁相助壞了那禿驢的陣法,只怕我今日難逃一劫。”

“你……”蘇秋池傻望這對方,只覺這男人的目光裡只有友善,不見危險,他由著他將自己拽起來,略回過神來後,他旋即跳開到一旁,大聲呵斥:“你是什麼東西?”

男人笑笑,朝蘇秋池揖手:“在下九厥。山野村夫一名。”蘇秋池好生詫異,“你怎知道我姓蘇?”

“我聽到你們說話。不如先助李公子脫困吧。”九厥朝在那頭焦急張望的李淮走了過去,那傢伙因為被肉身所縛,不能跟從蘇秋池走到兩石之間,正急的煙熏火燎。

蘇秋池與李淮都覺得九厥並沒有做什麼,只不過將手指浸在潭水裡,再就著這手指在李淮的額頭畫了兩畫,又將剩下的水珠彈到李淮的魂魄之上,躍去空中拉住李淮魂魄的手,朝那肉身中一帶,不過須臾,那死了般沒聲息的肉身便一口氣迴轉了過來,活鮮鮮地跳起來,驚喜地捏著自己的手腳,喊著:“大好大好!活了活了!”

“這潭水不是凡人可飲得的。”九厥望了那碧潭一眼,笑,“此潭名曰無憂,凡人直接喝下這潭水會魂魄離體,若不得解救,便只得在此做一世孤魂了。”

蘇秋池與李淮聽的一頭冷汗,李淮嘀咕:“名字倒是好聽得很,無憂……”

“人間煩惱皆自這一身臭皮囊,拋卻這枷鎖,抽出魂魄,看事情便通透許多,自然萬事無憂。”九厥哈哈一笑,一轉話題,“若二位信得過在下並非壞人,請隨去寒舍略作歇息,我還有些陳年佳釀,可作款客之用。”他的目光看向那瀑布後頭的山林,熱情邀約。

“去去!我去!”一聽說有酒喝,蘇秋池腹中酒蟲即刻歡呼不止,哪裡還顧別的。李淮鄙視了蘇秋池一眼,罵了聲“酒鬼”,倒也沒有反對九厥的邀請。實話是,這一日來遭遇到的詭事,已搞得自己精疲力竭,此刻若有個地方歇息一番,喝幾杯小酒,確是再好不過。三人沿著無憂潭,隨九厥朝瀑布後的山中而去。

“那廝講,這竹林本不該在這個空間,你跟那和尚又是怎麼到這裡的?你們怎麼從竹葉小人裡鑽出來?”

“這些,不如到了舍下,再一一講與蘇公子聽。”

“你名字怎麼那麼奇怪,九厥?有姓九的麼?你哥哥是不是叫八厥?”

“……”

“蘇秋池,你再多講一句話,我李淮發誓,必將你扔進潭中餵魚!”

“臭小子閉嘴,要不是有我,你現在還在竹林那邊當孤魂呢!”

“我回去必要砍了你的頭!”

“你翻臉真比娘們兒還快!剛說與我是患難之交,現在又要砍我的頭。告訴你,我外公乃當朝宰相,誰砍誰還是未知數。還有你弄壞了我八百兩銀子買來的酒壺,賠!”

“誰讓你這呆頭鵝擋了我的路?沒踩死你已是我格外開恩了。”

一路上,蘇秋池與李淮處處針鋒相對,生冤家死對頭,將四周本是寧馨悠遠的清淨之氣破壞得乾乾淨淨。

看著這兩位不消停的年輕公子,九厥只笑不語。

【005】

五更天,大明宮,勤政殿,燭影暗搖,萬籟俱寂。侍候在殿外的兩個小太監攏著手,時不時打個呵欠。

她早已習慣在這樣的時間與環境中,專心批閱奏章。除了兩個小太監,別人一概撤下,連燭火都只留一盞。

硃砂御筆,字字珠璣,本該一國之君的分內事,她的丈夫卻以風疾頭痛之名,將這變了相的天下萬事,交到她手中。他說,這是夫妻的默契,與信任。

直到她關上最後一本奏章,面前那一隻垂頭垂手,不敢作聲的僧人,才小心翼翼地自暗處挪出了一步。

“皇后娘娘,只差一步。只待貧僧元氣恢復,定從那妖孽手中取到那寶物。”竹林裡那白袍和尚,誠惶誠恐。他眼前這女-人已近中年,姿容卻比年輕時更見嫵媚,只是眉眼間暗藏的,卻是萬千男子猶不及的威儀與英氣。一身素紗衣的她,高高挽起的髮髻上只閒閒別了一隻九色琉璃鳳釵,燭影打在上頭,黑髮美釵,流光溢彩。這般的打扮,令她在如此渾濁的夜色中,也一枝獨秀。

“端頤公主可還安好?”她將奏章摞好,看也不看那和尚一眼。

“這……”和尚頭上冒了冷汗,“原本已該如娘娘所願,只是,只是半途殺出一個混小子,破壞了貧僧的全盤計劃……皇后放心,不出一月,貧僧必將完成娘娘的懿旨。一定拿回三生醒夢書,以及……公主性命!”

“哀家真不知該獎你還是罰你。”她略一抬眼,望著和尚道,“你還是不夠聰明。罷了,公主之事哀家已另有打算。”她略一停頓,眼神驟然犀利,“不過,那三生醒夢書……一月為限,若不能辦妥,法師亦有成死屍的危險。”

“是是,貧僧遵娘娘懿旨!”和尚擦著額頭的冷汗。

“退下罷。”她微一揚手。和尚如蒙大赦,起身退回了暗處,一陣青煙漫過,再無人影。

月色下的太液池,荷香悠然,蓮開處處,一池碧水悠悠盪盪,那水聲,像母親唱給孩子的搖籃曲,溫柔嬌弱。

她躺在舒適的床鋪上,薰香的氣味四處流散。

“好聽麼?這水聲。”有人從那層層簾幕外走來,步履輕盈,一步便是一朵蓮花。

“誰?!”她自床-上坐起,-撩-開帳子,旋即冷笑,“王皇后,又是你!”

“哀家不過是來問問,這太液池裡的水聲,是否一如當年你唱給女兒聽的那首。”來人停住了腳步,隔著一層紗帳與她笑談。她的胸上頓如針刺,卻仍冷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武媚娘,當年你為從我手中奪走皇后之位,不惜親手毀掉自己的親女兒,如今,我告訴你,她回來了,她掌心的梅花印真美!她會替我,替所有葬身於你野心之下的亡魂,向你討回一切!哈哈哈。”紗帳外,笑聲悽然。

“沒有誰有資格向我討要一切!”她想起身,卻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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