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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七夜 夜叉(3/7)

作者:裟欏雙樹
腦後一溜而過。

唐澤下意識地一抓,也不管手中握著的只是一堆枯草,用力朝老鼠擊去。

老鼠當然是不怕這麼柔弱的暗器的,瞬間逃得無影無蹤。

然而,唐澤的手,卻從剛才抓草的地方,觸到了一個不軟不硬的東西。

他側過身-子,扒拉兩下,一本頗有點歷史的藍皮線裝書握在了他的手中。

這樣的蠻荒之地,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

唐澤一骨碌坐起來,接著頭頂上的火把,翻開了這本書。

開啟之後,他才發現,這本已經泛黃發潮的冊子根本不算是什麼書籍,只是一本寫滿毛筆字的手札。

還好,字跡雖然是繁體,但還算工整。

“落於臥虛已一月有餘,何日方是歸期?”

唐澤一行一行地讀了下去。

“食難下嚥,睡難安寢,望我故鄉,念我妻兒。前生作何孽,今生得此報?既生為人,終日與獸為伍,食生肉飲汙血,枉讀多年聖賢書,可嘆可嘆。”

越讀下去,唐澤越覺得事有蹊蹺。

“娶妻若此,非人非獸,幸哉?禍哉?若無此妻,定然早斃命於利爪之下,有此妻,朝夕相對,情何以堪。”

“幸念兒不類其母,稍可安慰。抱襁褓小兒,望蒼茫深海,何時歸去,何時歸去!”

“今風平天朗,乃出海佳期,此時不走,還待何時?唯念兒難捨……”

啪!唐澤合上冊子。

以他的智慧,從這本手札裡的隻言片語間勾勒出一個比較完整的事件,並不困難。

縱觀整個臥虛山,有誰能洋洋灑灑寫下這麼些半文半白的日記?!日記主人一口一個念兒的叫著,再細細琢磨裡頭的描述,十有八九是多年前一個男人意外流落到臥虛山,不但沒有被當成食物吃掉,還娶了這些“金剛”中的某個雌性為妻,還生下了念。

“不類其母……”唐澤恍然大悟,喃喃道,“難怪他跟其他傢伙長得不一樣。”

看看外頭,往常這個時候早該回來的念,還沒有蹤影。

心下一動,唐澤把手札揣到兜裡,一瘸一拐地朝洞外走去。

今夜的天氣極好,放眼看去,總是籠在山頭日夜不散的白霧,竟也淡去不少,天上掛的也不是-羞-答答的上弦月,一輪圓滿得不能再圓滿的月兒愜意而大方地灑下滿地銀輝。

別處的山洞裡,傳出陣陣雷鳴般的鼾聲。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這一點上,臥虛山的怪物們好像有了點人味,居然保持著這種人類才有的最淳樸的作息方式。

唐澤沿著小路,朝石洞對面的那片樹林走去。

樹林裡有個天然生成的水窪,裡頭存的,是難得的淡水,從來不見乾涸,整個臥虛山都是靠它來維持日常的飲用。念似乎很喜歡這個地方,有好幾次,唐澤都看到他獨自坐在水塘邊發呆。

也許他又到那兒去了。

唐澤猜測著,朝水窪走去。

果然,還沒走近,他已經聽到一陣嘩嘩的水聲,動靜很大,像是人為攪動出來的。

水窪邊上,立著個纖弱的影子,手裡緊握著一把樹枝削成的尖叉,迅猛地在水裡穿梭,激起大片水花。

唐澤放輕了腳步,走到離水窪最近的一棵老樹後頭。

人影的確是念,他在叉魚。

唐澤看到,他從叉子上取下一條不住扭-動的大魚,銀色的魚鱗在月光下閃著水淋淋的光。

看到活蹦的魚,唐澤突然想起幾天前自己無意中說起許久沒有吃過淡水裡長大的魚了。

這個念,居然記住了自己隨意的嘮叨,深夜跑到水窪裡來抓魚。

看著月下那個忙碌著的小小身影,唐澤的心裡突然有了絲別樣的感覺。

他走了出去,腳下故意發出了聲音。

念正歡喜地抓著那條大魚,聽到腳步聲突響,手掌一滑,大魚噗通一聲落入了水中,念心頭一慌,腳下一個趔趄,整個人頓時失了平衡,跟那逃生的魚一樣,一頭栽進了水裡。

“念!”

唐澤慌忙“跑”了過去,腿腳不便的他差點摔倒。

“手給我!”他趴在水窪邊,向只露出個頭的念伸出手。

念抬頭看看他,沒有把手給他,自己游到了岸邊,輕鬆地爬了起來。

全身透--溼--的他,像只小狗一樣來回甩著自己的頭髮,水珠濺了唐澤一臉都是。

也許不斷淌到臉上的水滴讓念不舒服,他用雙手來回搓著臉頰。

唐澤看著念,眼中的驚訝層層加重。

念,竟然是個女孩子。

儘管她生了一對尖尖如狼的耳朵,可是被水褪盡汙垢的臉孔上,覆蓋的是隻有女孩才擁有的細白皮膚,圓如杏核的眼睛,挺直秀氣的鼻子,還有一張從裡頭透著殷紅的唇。

念穿的“衣服”本來就不厚,被水一泡,往常總是蓬鬆聳起的獸毛全部貼在了底皮上,輕易便將她的女性特徵一覽無餘地暴露在清透的月光下。

“你……”唐澤覺得自己的腦袋一定被撞壞了,朝夕相對這麼多日子,居然沒有發現,這個力大無窮的小不點,是個女兒身。

對於自己現在的樣子,念似乎沒有一點普通女孩子的害--羞-之心,若無其事地走到一旁,拿起擱在地上的皮囊,把它交到了唐澤手裡。

幾條鮮魚,還在皮囊中蹦達。

“念……”唐澤看著她,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麼,只看到掛在她長長睫毛上,在微微顫動的水珠。

“魚……吃……”念歪著腦袋指著皮囊,嘴裡發著含混不清的單字,這些日子,唐澤一有空就教她說話,她學得很努力,雖然成果並不明顯。

皮囊掉到了地上,唐澤突然一把把念攬入了懷-裡,緊緊地,抱-住了她。

有的感覺,消失了太多年,他幾乎都要遺忘。

很小很小的時候,他病重,想喝魚湯,他媽媽賣掉自己心愛的戒指,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給他買回鮮魚,熬好了湯。

真鮮啊,他一輩子都忘不了那種味道。

媽媽突然病故之後,他被房東攆了出來,從此顛沛流離,受盡欺辱。莫說魚湯,魚骨都沒有他的份。

成了圖門集團專有的除妖師之後,為一碗餿飯跟人打得頭破血流的經歷成為了絕對的歷史,他吩咐傭人買來最貴的魚,找來最頂級的廚師為他熬湯,可是無論廚師多麼努力,都沒辦法替他找回當年那碗魚湯的味道。

這成了他最大的疑惑,以及遺憾。

可是剛才,他從那個散發著魚腥味的皮囊裡,嗅出了那個遺失但是又期盼已久的味道。

什麼味道?魚湯,還是其它?唐澤自己也說不清楚。

念在他懷-裡,臉上依然沒有太多的表情起伏,只不過總是睜得圓圓的大眼,此刻半眯著,長睫毛覆蓋下來,藏起了她的眼神。

過了許久,唐澤鬆開她,拉著她並肩坐下。

現在已經是深夜,唐澤睡意全無,只想跟身邊的人,說話。

“念,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人麼?”他抬頭看著明亮依舊的圓月,嘴角浮起自嘲的笑容,“我收錢,然後替人殺妖,然後搶它們的元丹。我的劍上,全是妖怪的血……”

念挨著他,跟他一起看著月亮,似乎沒有聽他在講什麼。

唐澤笑笑,也不管她明白與否,把他積壓在心裡的一切,一一說了出來。

一個不說話不回應的女-人,也許是最好的傾訴夥伴。

末了,他拉起唸的手,問:“想跟我一起去看看外頭的世界麼?跟我一起離開臥虛山。”

念轉過臉,看著他的眼睛。

“念,你是人類的孩子。你和我一樣,都不屬於這裡。我們一起走,好嗎?”唐澤側過身,指著遠處的深海,“看到了麼,海的另一端,才是你我的世界!”

唸的手,從他的手裡抽離。

“念……”他有些愕然。

念站起身,拋下他,走出了樹林。

唐澤看著她的背影,不明所以……

臥虛山的日子,單調而平淡,不覺間,唐澤又度過了十來個日夜。

而念,似乎不怎麼再跟他親近,每天早出晚歸,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唐澤不止關心念在想什麼,他更關心的是,現在如何才能離開這座孤島。

海的另一端,還有一場聖誕節的婚禮在等著他。

這一場盛事,他等待了許久。

可是,唐澤下意識地摸著自己的殘肢,現在的自己,還可以跟以前一樣神采飛揚地站在她面前,抱著她在自己並不喜歡的圓舞曲中共舞麼?!

深深嘆了一口氣,唐澤頹然仰倒在生著短草的軟地上,茫然地看著不時從空中飛過的海鳥。

不遠處的老樹後,一個小小的腦袋悄悄地縮了回去,無聲地走開。

從早晨開始,今天的天空就籠罩在陰霾之下,海面上颳起了割臉的寒風。

唐澤沒有出去,一直留在石洞中,百無聊賴地翻看著那本手札。本指望能從裡頭找出離開臥虛山的方法,但是,沒有。他不知道這本手札的主人,也就是念的父親,到底有沒有離開臥虛山。從頁末那篇明顯顫-抖潦草的字跡來看,這個男人至少是嘗試過離開此地。

正當他捧著手札入神時,念回來了,手裡捏著一個用樹葉裹著的小包。

放下手札,唐澤看著念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解開樹葉包,兩粒小拇指頭大小的黑色丸子躺在其中,包裹在濃烈而怪異的氣味中。

念把丸子遞到唐澤面前,要他吞下去。

“念,這是什麼?!”唐澤很奇怪,他的身\_體已經康復,根本不需要再吃什麼藥丸。

念把手拿得更近了,似乎一定要他吃進去。

唐澤看著她的臉,面上又糊了黑黑厚厚的汙泥,那個月夜下的真面容再次被掩蓋得不露痕跡,唯一能見的,是那雙圓而大的眼睛。

不過,唸的眼神,跟往常有些不一樣。

“你要我吃這個?!”唐澤看著那兩粒並不可愛的丸子,猶豫著,“為什麼要吃它?”

兩道他從未見過的兇狠之色從唸的眼裡刺出,她突然以極快極猛的動作捏住了唐澤的下巴,迫他張開口,將丸子硬塞-了進去。

硬硬的丸子,一捱到舌-頭便化成了水,迅速流入咽喉,一點吐出來的機會都沒有。

念鬆開手,唐澤捂著喉嚨,被那種古怪的苦味刺激得眼淚直流。

“你……你……”

唐澤倒在地上,痛苦地捂住心口,只覺整條食道都被火焰包圍,越燒越旺,似要把他整個身\_體燒成灰燼。

念在做什麼,逼他吃了什麼?!

他想抓住念問個清楚,但是舌-頭像被緊緊粘住了,四肢也越來越不聽指揮,力氣從每條經絡裡緩慢抽離。

意識越來越模糊,面前的念,從一個變成了兩個,又從兩個變成了許多個,深邃的眼神,在他面前劃成了一道飄忽不定的線,從他的眉間一穿而過……

唐澤的世界,瞬間淪入黑暗……

嘩嘩……嘩嘩……

不間斷的水流聲刺激著唐澤的耳膜,把他從混沌中一點一點喚回現實。

他緩緩睜開眼,蔚藍的天空灑下溫柔的陽光,卻依刺得他又閉上了眼。

手掌一陣亂摸,摸到了一片硬實的木板,還有,那柄跟他相依為命的長劍。

一個激靈,唐澤挺身坐了起來,短暫的眩暈過後,他發覺自己正棲身在一艘既像船又像舢板的怪異物體中,在海面上,平穩而快速地前行著。

怎麼回事?!

唐澤用力揉著腦袋,想努力彌補回腦中那片空白。

可是,沒有用,從他吃下那兩個丸子到現在,這中間的所有意識全部缺失。

突然,他無意朝下移動的視線在瞬間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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