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添亂的。”
楊歲繁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徑直走進了廚房,十分漠然。
奇怪,為什麼姐夫跟一年前的感覺不太一樣呢?他明明記得姐夫是個很愛笑很溫和、對姐姐也十分體貼的男人呢。
“發什麼愣呢?”李緋戳了戳他的腦袋,“你姐夫工作忙,難免心情不好呢。”
李白小心地問:“你們倆沒什麼事兒吧?”
“沒事兒阿!”李緋的聲音提高了些,生怕弟弟布相信似的,“我倆挺好的,計劃下個月結婚呢。”
“那就好。”李白握住姐姐的手,認真地說,“你是我唯一的姐姐,一定要幸福!”
“會的。”李緋的笑容在淡黃的燈下顯得特別安靜從容,而正是這份平靜,讓李白的心裡不平靜了,因為他無法從這樣的笑容裡找到絲毫與“幸福”有關的東西。
他又下意識地看著牆上的合影,縱然只是一張照片,可裡頭的兩個人,那份明明白白的甜蜜都快溢位相框來了。
哪裡不對呢?
窗外的雪花越來越大,要把整個世界都埋掉一般。
5
李白又夢見了那個房間,硃紅的柱子,檀木的傢俱,雕樑畫棟的裝飾,一切都很陳舊,熟悉的窗外,月色如水,照一地紅牆黃瓦,宮殿綿延。
他下意識地朝窗戶前走去,想將外頭的景色看得更清楚些。
突然,一張五官扭曲的怪臉從窗下鑽出來,猛地貼到他面前,問:“你不幸福,對不對?”
他滿心惶恐,張口結舌,想退又不能退。
“回答我!”怪臉不依不饒。
“我……我不知道。”他扭過頭,不敢看。
“你一直是這麼想的吧,你只是一個令人厭惡的喪門星。”怪臉嘿嘿地笑。
“你走開!我不認識你!”李白拼命地往後退。
“你該怎麼辦呢?可憐的傢伙。”怪臉越發咄咄逼人地靠過來。
“唰”!雪一樣白的光從頭上劈下來,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四分五裂的怪臉背後,一個瘦瘦長長的影子,裹在雲朵般的白色衣裳裡,一把閃亮如彎月的物體,很美很美地握在那影子的手中。
李白鬆了一口氣,定睛一看,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那看起來很美很美的“彎月”,卻是一把冷光閃爍,鋒利無比的鐮刀。
“別過來!”
幽暗的臥室裡,滿臉冷汗的李白猛地睜開眼睛。
天花板,吊燈,空氣裡還殘留著洗髮水的淡淡香味,這是姐姐專門給他收拾出來的臨時臥室。一切都很正常,剛剛不過十個怪夢。
李白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翻了個身,但旋即又將那口氣生生地吸了回去——床邊,那高而瘦的男人,焊在地裡似的站著,連身上的白色衣衫都紋絲不動,窗外的幽光斜進來,在男人的臉上以及他露出的每一寸肌膚上打出一層又冷又潤、細膩卻毫無生命力的光。如果他就這麼靜默著,會被所有人認為是一座雕塑,一座以羊脂白玉精雕細琢出來的人像。除了那雙眼睛是黑的,在他身上找不出其他的顏色,也正因為如此,那雙眼睛才顯得尤為孤絕,甚至駭人。可是,如果再多看一眼,那雙黑眼睛裡又有一層隱晦的彩虹般的顏色。而那把握在他手中的彎月鐮刀,就算在如此黯淡的光線下,也閃爍著能刺透人心的光。
面對這樣一個渾身不帶善意的不速之客,李白的心臟驟然停跳了瞬間,連驚叫都忘記了,只是將身\_體緊靠在床頭,並本能地抓了一個枕頭擋在身前,微顫著問:“你……你是什麼?”
“我看見,你做了一場噩夢。”鐮刀怪人的聲音倒不像他的外表那麼驚悚,輕輕細細的,“你是誰?回答我。”
李白完全混亂了,這是又一場夢嗎?他抱著枕頭,上下嘴唇不停的哆嗦著:“我……我叫李白,17歲,高二學生……地……地球人。”
鐮刀怪人搖搖頭,手中的鐮刀,微微轉了轉方向。
壞了!要被砍!李白心知不妙,慌忙拿枕頭遮住自己的頭,緊閉雙眼喊道:“不要!”
一分鐘過去,沒有冰冷的刀鋒落下來,也沒有任何被攻擊的跡象,李白的耳朵裡只剩下牆上掛鐘的嘀嗒聲。
他慢慢睜開眼,試著從枕頭後探出腦袋,才發現床邊已經空空如也,鐮刀怪人就像一場突發的噩夢一樣,把你真是地嚇一大跳後,又突然消失了。
李白擦去額頭上密集的冷汗,一把擰亮檯燈,努力地安慰著自己,你在做夢,是噩夢,一定是!
6
一週時間很快過去,李白終於勉強說服了自己,把那晚發生的事當成一場夢。鐮刀怪人什麼的,見鬼去吧!
另外,他沒打算白吃白住。他滿著李緋在一家超市找了個兼職工作,每天從晚上八點幹到凌晨一點,雖然有點辛苦,但一想到可以自立,也是一陣欣慰。
在家時,他也勤快地幫姐姐收拾屋子。而楊歲繁多數時候都是在自己房間裡待著,也沒見他出去上班,幾乎是一幅賦閒在家的狀態,對李白的態度也始終是不冷不熱,幾乎沒有交流。
不過,李白在收拾客廳的時候,發現電視機櫃下層唯一的抽屜被上了鎖,不禁奇怪起來。因為姐姐從來沒有“上鎖”這個習慣,在家時,她房間的任何地方都是開放而透明的,就連被大多數女生視為禁地的書桌抽屜,也從不上鎖。在李白的印象裡,姐姐李緋是一個完全沒有秘密的女-子。
也許,那時姐夫的習慣?李白這麼想了想。
今天的氣溫比之前更麻煩,死也不停的雨綿綿不絕地拽著零星的雪花往下落,把寒徹入骨的冬天狠狠送到每個人的身\_體裡。
超市裡的時鐘,指向深夜十一點,正擦貨架的李白突然聽到倉儲室裡傳來一聲大叫,然後是噼裡啪啦的貨物崩塌的聲音。
當李白扶著頭破血流的同事老徐趕到離超市最近的醫院時,剛零點整,被前後腳送進急診室的,還有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姑娘,面無血色,渾身發抖,整條右臂都不見了,左手上還少了三根手指。而把這個姑娘送進來的,居然是李緋。
姐弟倆在見到彼此的時候,都很詫異。
“你怎麼在這兒?”李緋質問道,“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回家?”
“我一個朋友受傷了,我就送他來了最近的醫院。”李白搪塞-過去,“我剛才聽到急診室裡的醫生跟你打招呼,你們是同事?可你不是在第二人民醫院上班嗎?那姑娘怎麼會受那麼重的傷?”
“我半年前辭職來了這裡,忘了跟你說。”李緋簡單帶過,“今天我出去辦事,回來晚了,路過醫院附近一個僻靜處時,看到了這個受傷昏迷的姑娘,就趕緊把她送進來了,我不知道她遭遇了什麼。你朋友沒事吧?”
“希望沒事吧。”李白說道。
約摸一小時後,老徐被送到了普通病房,醫生說皮外傷,休息一晚,明天就能出院。而那個姑娘就比較麻煩了,聽說手術完畢後被直接送到了加護病房。
李緋對李白囑咐了幾句,便去了加護病房,似乎十分關心那個姑娘的傷勢。
他目送姐姐匆忙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裡後,回到了病房。房間裡一共四張床,除了老徐,還躺著一個跟李白差不多年紀的少年,面色蒼白,正了無睡意地看著窗外,床邊坐著他滿面倦容的母親。她什麼都沒做,就是死死地看著兒子,並且一直將兒子的一隻手握住,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似的。
很快,一箇中年男人粉塵僕僕跑進病房,直奔少年的病床前,又急又怒卻又得忍著不敢發作的樣子。少年的母親一見了他,頓時站起來,一把拉住男人,泣不成聲。
“醫生怎麼說?”男人聞她。
“已經洗了胃,說沒有大礙。”女-人擦著紅腫的眼睛,“胡老師打來電話,說兒子最近幾次的測驗成績都不好,我不過是說了他幾句,要他少玩點遊戲,用功讀書。他……他就吞了一瓶安眠藥。”
“胡鬧!”男人皺眉看著對他的到來毫無反應的兒子,“我們就連說你一句的權利都沒有了?”
少年一言不發,只把被子拉高了些。
“你就少說兩句吧。等他身\_體好些了再說。”女-人用力拽了拽丈夫,生怕他的言行再刺激到兒子。
“為什麼不能說?我們在外頭辛苦奔波這麼多年,不就為了能多賺些錢回來,讓他吃好穿好上好學校嗎?我們在外頭受氣挨白眼,吭都不吭一聲,他倒好,說兩句就鬧自殺,丟人現眼!”男人的雙眼裡佈滿了血絲與無奈的憤怒。
李白默默地縮在他的角落裡,這一幕對他而言,簡直太熟悉了。
“跟你們在一起,一點幸福都沒有。”長時間的沉默之後,少年用這樣一句淡淡的話,突然截斷了父母的所有言語。
兩個飽經風霜的中年男女怔在那裡。
良久,男人才對妻子說了一句:“還有一批貨等著發出去,我這就得趕回去。你在這裡,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妻子點點頭,又拽住他:“你兩天沒休息了,路上小心些。”
男人“嗯”了一聲,轉身出了病房,微微佝僂的身-軀像是突然老了十歲。
李白突然不太想留在這樣的一個氣氛裡,不如去看看那姑娘怎樣了吧。
可是,還沒走到加護病房前,他就看到李緋紅著眼睛從前面走出來,失魂落魄地鑽進了電梯,連他喊她都沒聽見。
他追過去,電梯卻已經下了底樓。滿腹疑惑的他正想給李緋打電話,又發現手機剛落在老徐病房裡了。
李白剛剛走回病房門口,還沒進去,就嚇得退了回來——
病床-上的少年已昏昏入睡,身旁的母親正呆呆看著他,而少年的床頭,一個渾身白色的男人,正高高舉起手中寒光凜冽的彎月鐮刀,猛然朝下一揮,鋒利的刀尖呼嘯著砍向那少年的心口!
不過,少年的母親,似乎對這一幕懵然不知。
“住手!”
李白驚愕地衝過去,把那女-人嚇了一大跳,一連茫然地看著他。
也就在這時,鐮刀怪人消失了。
李白無法解釋自己的失態,他下意識地走上前,看著那少年過分沉靜的睡臉,怎麼想都不對勁,不禁伸出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旋即變了臉色,呆呆地對女-人道:“你兒子沒有呼吸了!”
女-人的臉色,瞬間一片死灰。
凌晨的醫院,因為這個突然失去了呼吸的少年,變得忙碌起來。
搶救室外頭,李白很想上去安慰一下那個六神無主的母親,可他實在又不知該說點什麼,難道要告訴她,一個幽靈般的拿著鐮刀的怪人剛剛殺了她兒子?!
不知所措的李白悄悄走開,也許應該把這件事告訴給姐姐?她會相信自己嗎?
李白掏出手機撥李緋的電話,卻被告之對方已關機。
李緋是一個隨時會在包裡放兩塊備用電池的人,關機這種事從來不會在她身上發生。於是,強烈的不安徹底籠罩住了李白。他又問了好幾個人有沒有看見李緋,一個小護士說,看到李緋匆匆出了醫院大門。
他果斷跳上一輛計程車,往李緋家裡趕去。
同一時間,搶救室裡的少年依然沒有復甦的跡象,門外的母親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地哀求著天地神佛,求他們救兒子一命。
另外,本該躺在加護病房裡的斷臂姑娘卻消失在了病房裡,病床-上,只有一小塊捏成人性的泥巴,且少了一條右胳膊……
7
計程車在漸漸亮起的天色下,一路飛馳。李白不斷撥打李緋的電話,始終關機。
當他氣喘吁吁地回到李緋家事,發現家中空無一人。李緋不在,楊歲繁也不再,奇怪的是,客廳裡的電視卻是開著的,沒有訊號,只有一片片雪花,電視櫃下頭的一臺老式DVD機也在運作中,指示燈一閃一閃的。
李白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發生在昨夜的各種看似毫無關聯的事件,突然讓他實實在在地恐懼起來。看看時間,已是早晨八點,在還是聯絡不到李緋、手裡又沒有楊歲繁電話的情況下,他急中生智,撒腿跑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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