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他不知道楊歲繁的電話,可他知道楊歲繁在哪個銀行上班。
一個多小時後,李白出現在某某銀行支行的大廳裡,他衝到最近的櫃檯前,張口就問:“不好意思,請問楊歲繁在嗎?要是他不在,麻煩把他的手機號碼給我好嗎?我有急事!”
正在裡頭點鈔的年輕女-子手一抖,抬頭看怪物似的看著李白:“你找楊歲繁?”
“嗯嗯!我不是壞人,我真有急事要找他!”李白急急說道。
女-子上下打量他一番:“楊歲繁不再了啊。”
“不在?”李白一愣,“是調走了嗎?”
“大半年前,他出車禍死了啊。”女-子衝他搖搖頭,“你還不知道?”
李白的腦袋“嗡”一聲響,眼前的一切,包括那女-子的臉孔,都四分五裂飛濺開去。
死了?!楊歲繁死了?!他昨天早上還跟這個男人在一張餐桌上吃早餐呀!
李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銀行的,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如果楊歲繁大半年前就死了,那家裡這個活生生的又是什麼?還有姐姐,明明在那家大醫院裡幹得好好的,為什麼會在半年前突然轉去另一家醫院?在聯想到楊歲繁的種種異常,以及兩次出現的鐮刀怪人,李白心裡一沉,不詳的預感鋪天蓋地而來。
胡思亂想中,李白回到家裡,加中依然無人歸來,閃爍的電視機裡發出“嘩嘩”的噪聲。
他無力地坐在電視櫃前,冷不丁發現那個被上了鎖的抽屜是開啟的,他上前一看,裡頭只有一本舊相簿,還有個裝影碟的盒子,封面很喜慶,大紅的“福”字掛在一扇古色古香的朱漆大門前,旁邊印著一排“幸福售賣處”的字樣,不過盒子裡是空的,裡頭的影碟不知去向。
真是奇怪的電影名字,李白放下盒子,拿起那本相簿,感覺這本相簿跟家裡媽媽常看但又總是不許他看得拿一本很像,難道是姐姐離家時帶出來的?!
他翻開那本相簿,映入眼簾的第一張照片,就是一家四口的全家福,他看看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應該是他八歲時候拍的,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坐在風景秀美的公園裡,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燦爛的笑容。李白愣住了,對於這張照片,他好像沒有任何記憶。再往後翻,是他的單人照,應該是在學校裡,父親一臉驕傲的抱著他,他的懷-裡抱著一個獎盃,獎盃上刻著“數學競賽一等獎”的字樣。李白心裡“咯噔”一下,自己居然還得過這樣的獎項?!為什麼一點都記不起來?
李白屏住呼吸,一頁一頁地翻下去,這本相簿裡,全部是十歲前的自己,無數獲獎的照片,無數被父母擁在懷-裡的畫面……不對啊,為什麼這些場面他全無記憶?好像照片裡經歷過這一切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般。
一陣眩暈向他襲來,相簿落在地上,他抱-住腦袋,身\_體裡像有無數根小針在扎,這是怎麼了,這個身\_體是怎麼了?
“不!你不能這樣!”
突然,李緋絕望的叫喊衝進了李白的耳中。
姐姐?她回來了嗎?李白猛地轉過頭,本能地朝聲音的來向看去,可是,哪裡有李緋的身影,那個清晰的聲音,居然是從電視機裡傳出來的……
李白嚇壞了,正發楞時,電視機裡又傳來一聲:“你這個騙子!妖怪!”
確實是姐姐李緋的聲音啊!
李白撲到這個四十七寸的電視機前,傻子似的拍著熒光屏大喊:“姐!是你嗎?回答我啊!”
話音未落,他突然發覺發燙的熒光屏變得冰冷且黏膩,他本能地將身-子朝後一縮,卻不知是誰在這關鍵時刻,往他-屁-股上用力踹了一腳,失了重心的他竟一頭栽進了電視機裡。
李白驚恐地大叫,眼睜睜地看著電視機裡那片跳躍的雪花越來越近,最後變成了一個漩渦狀的通道,而他就像一條無力反抗的死魚,順著這條通道一路滑進深淵……
8
“咚”!
李白覺得自己落到了一片軟乎乎的地上,他猛睜開眼,一扇跟那影碟封面一模一樣的朱漆大門就立在眼前,四周全是白茫茫的雲霧,無邊無際。
那扇門打開了一道縫,李緋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從門縫裡鑽出來。
李白顧不得探究這裡究竟是個什麼鬼地方,踉踉蹌蹌跑到門邊,透過門縫朝裡一看,頓時驚呆了。
門後,只是一間四四方方、光線明亮的屋子,不過,三面牆壁上都掛滿了黑色的紙包,每個紙包上,都用白色顏料寫上了“鯉妖”“蛇精”“杯怪”之類的名稱。一陣氣流拂過,這一大片黑紙包在牆上颯颯而動,竟是說不出的詭異。
屋子正中間的方毯上,坐了個黑袍裹身的老者,白髮白鬚,很是慈眉善目的樣子,而李緋,此刻正像個瘋子一樣,在他面前又哭又叫。
“為什麼你不告訴我,帶回去的人會變成一個會吃人手指的妖怪?而且它還越來越殘忍,現在已經開始吃人的手臂了!”李緋厲聲責問,“你還敢說自己是神仙?!”
“李姑娘,我可是清清楚楚告知過你,能‘替代’你死去戀人的,是一個妖怪。可你說你完全不介意的。”老者捋著鬍鬚,鎮定地回答,“只有得到你的允許,這妖怪才能變成你的愛人呢。如今你反過來怪我,怕是不對吧?”
“可當時你只說這是隻小獸!一隻很喜歡與人親近的小獸!”李緋憤怒地朝前衝,可她與老者之間,卻像隔著一道看不見的屏障,任她聲嘶力竭又打又罵,卻始終難以靠近老者一步。
“我確實說它是一隻小耳獸牙,可你當時根本沒有詢問我任何關於它的細節。”老者一臉無辜,“老實說,許多人都不問這些瑣碎的問題,他們只關心這些妖物是不是真能替代他們失去的那個人,是不是真能讓他們找回毀掉的幸福。”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一笑,“你,還有你的父母,不也是如此嗎?”
李緋一愣,旋即死命地捶著面前那道無形的屏障:“你根本不是神仙,只是個害人的惡魔!”
老頭搖頭笑道:“那你為何不將那妖物退還給我?我沒有說不能退貨喲。”
李緋突然停下所有的動作,似乎被人以下擊中了要害。
“即使他是食人的妖怪,你依然將他當成那個心愛的人。”老頭繼續微笑,“你放不下,你捨不得。因為,那時你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幸福’。”
“我……”李緋頹然地坐到地上,啞口無言。
“發完脾氣就回去吧,你們還要好好過日子呢。”老者做了個送客的姿勢,“耳獸也就是吃點人肉罷了,隨他去吧。總好過你空念亡魂,孤身到老吧。”
“孤身到老……”李緋面如死灰,這四個字,無疑又是一把扎到心裡的刀。
門外的李白,冷汗已經--溼--透了衣裳,恐懼、焦慮、憤怒終於扭結成一股巨大的力量——他猛一下踹開了大門,跳進去一把拽住李緋大喊:“姐夫他已經死了!現在跟你在一起的是個妖怪呀!快跟我回去,把那個妖怪抓來還給這個老頭子!”
李緋哆嗦了一下,看清來人是自己的弟弟,她才從恍惚裡驚醒過來,一把抓住李白:“你怎麼進來的?”
“我不知道……有人把我踢進了電視裡。”李白用力地甩甩腦袋,把李緋從地上扯起來,“要不是親眼看到,我根本不敢相信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事!跟我走!這裡不能再留下!”
李緋勉強走了兩步,突然甩開李白的手:“不能就這樣回去啊!我一定要他告訴我怎樣才能讓你姐夫迴歸本性,不再傷人!”
“姐!”李白大吼,“那根本不是我姐夫,是個害人的妖怪啊!”
“他是!”李緋慌亂的辯白,“他是!他們一模一樣!”
“你清醒一點好不好!”李白扣住她的肩膀使勁搖晃,突然又像想到了什麼,愕然地問,“你一隻都知道他在吃人?”
“我以為他只是暫時的失常,”李緋的嘴唇顫-抖著,“但最近幾個月,他有好幾次在半夜溜出去,回來時衣服上總沾著血跡。我裝作不知,偷偷跟蹤,知道了他的秘密……”
“你為什麼不阻止他?”李白厲聲質問。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李緋搖頭,“我看見那幾個被他傷害的姑娘倒在地上的樣子,我很怕,很難過,我甚至不敢上前去看她們。可每次他只要吃了手指,心情就會變得很好,對我也很好……”
“於是你就視而不見,任由他這麼做?”
“我有什麼辦法?!”李緋泣不成聲,“直到昨夜,我發現他‘獵食’時已不僅僅滿足於手指……我看著他貪婪的地吃掉了那姑娘的整根手臂,我再也無法坐視不理,把姑娘送進醫院,一路上都在想該怎麼辦。最終,我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回來找這個老頭子,不管我會為此付出什麼代價!”
“你……”李白從沒有像現在這般激動過,他狠狠揪住姐姐的衣襟,“為什麼要把一隻妖怪帶回家?”
李緋用力掙脫他,一掌將他掀開老遠,情緒完全失控的她指著李白大吼:“你懂什麼?你知道失去摯愛之人的痛苦嗎?你知道活著的人為死去的人揹負一生的內疚是什麼滋味嗎?你知道幸福在自己手裡粉身碎骨的感覺嗎?”
“那只是意外,姐夫的死不關你的事!”李白大聲道。
“可你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李緋脫口而出。
李白突然愣住了,他的死?!
“當年若不是我執意拉你去西沙河邊游泳,你就不會溺水而亡。爸媽也不會來到這裡,用十年壽命買走一個替代品。”李緋痛苦地跪在地上,“你那麼聰明,那麼討人喜歡,整天像個牛皮糖一樣黏著我們,常說要把世界上最好看的衣裳都買給我……可我卻親手害死了你!”
替代品?!
李白用力抱-住發疼得腦袋,各種混亂的聲音在體-內此起彼伏。
一直在旁冷冷看戲的老者,笑著對李白道:“你不該來這裡的,知道真相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
“到底是怎麼回事?”李白緩緩抬起頭,眼裡射出從未有過的兇光,“說!”
“我是專司幸福的神。”老者聳聳肩,“我深知世上最大的不幸,就是與摯愛的人生死永隔,太多人為此痛不欲生。而我既然有能力幫他們,何不做做好事呢?區區十年的壽命就能讓幸福失而復得,很划算。至少,當你父母來找我時,聽說只要十年壽命就能夠換回一模一樣的兒子,他們可是高興得不得了呢,搶著要將壽命交給我。不過我很公道,一人取五年,童叟無欺。”
李白用了很長的時間,才讓自己的身\_體停止顫-抖,他看向淚痕滿面地李緋,問:“真的?”
李緋哽咽道:“因為失去了你,我們家從天堂變成了地域,爸媽不打我也不罵我,我在他們眼中變成了一個透明的罪人。這種感覺,比捱打難受百倍。在你離開我們幾個月後,這個自稱神仙的老頭找到了我們,還給了我們一張影碟,說幸福之門就在其中。然後如你所見,我們在極度的驚詫中來到了這個世界,爸媽用十年壽命,換來一個‘兒子’。老頭說,‘新生’的你,記憶只從現在開始。”她擦擦眼淚,又道,“可你的到來,並沒有給我們家挽回失去的幸福。你來到我們家之後,我們很快從南方的小城搬來這千里之外的城市,為的就是徹底斬斷過去,不讓人發現你的秘密。但,爸媽漸漸發覺,你除了有一張與我弟弟一模一樣的臉之外,沒有一點像他,你不夠聰明,不夠可愛,完全不是他們記憶中的樣子。天長日久,你雖然在長大,可在爸媽心裡,你不僅沒有成全他們的幸福,反而令他們痛苦,因為他們不斷拿你跟我弟弟比較,越比較,越絕望。而我,無法再在這樣的家裡生活下去。對你,我是喜歡的,畢竟一看到你就像看到我弟弟一樣,我對他的內疚,只能補償在你身上。”
她爬過來,拉住李白的手:“對不起。”
李白看著她:“姐夫去世的時候,你做了跟爸媽同樣的選擇?”
“我真的不能承受失去他的痛苦!他對我那麼好,我們就快要結婚了。”李緋的眼淚又湧了出來,“我只想他能繼續陪在我身邊,我只想一回到家,就看到他好好地坐在沙發裡,跟我說話,對著我笑。所以,我趁家裡沒人的時候,回去偷走了那張影碟。老頭說過,他家的‘入口’就在這張影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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