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3(上)第六頁 謎橋(3/7)

作者:裟欏雙樹
的聲音,在耳邊越發響亮地反覆

有罪當罰!

有罪當罰!

當家丁發現被踢爛的房門時,羅大人已經鼻青臉腫,昏死在地。

想不起來的過去,漸漸在腦海裡重現,雖然不完整,卻也足夠她欣喜。

釋,你終於回來了。

剩下的事情就變得簡單了,她沒費多少力氣便確定了汪府裡所有見不得光的事。

有罪當罰,汪長善,欺凌弱小,逼良為娼,謀財害命,殺無赦。

她出手,只要一刀。

打更的聲音,將老橋從釋的故事裡驚醒過來。

他問:“你想起了你的來歷。”

“一部分。”

“那你到底是什麼非人非妖的姑娘。”

“天帝座下,刑王釋,判是非黑白,司天下刑罰。”

老橋一陣猛咳。

一個柔弱如花蕊的小丫頭,會是天神“刑王”一隻妖怪,跟一個天神,會一起坐在麵攤前吃麵

“你不信。”釋笑道,摸出面錢放在桌上,起身離開。

老橋跟上去:“我信,我只是不敢相信,我這一生居然有機會遇到一個天神。”

她停下腳步,好笑地看著他:“我說你就信。”

老橋點點頭:“目前我也找不到不信你的理由。”

她搖搖頭:“怪物。”

“手怎麼了”他看到了她手掌裡的灼傷,“天神也會受傷。”

釋舉起手,看著那塊尚有痛覺的傷痕,說:“我發現,我不可用任何武器傷人,刀槍劍戟都不行,一旦強行使用,那武器便會化成一團怪火鑽進手掌,留下一道灼傷,劇痛七日不消。”

“怎會如此怪異”老橋托起她的手,上頭已有好幾個傷痕,新舊不一,“身為掌司刑罰的神,不該是手執利器的麼怎麼反而還為此而傷”

她收回了手,搖搖頭:“我的記憶不完整。但有一點我很肯定。”

“什麼”

“刑王,已是很遙遠的過去。我已不再是天神。”她深吸了口氣,“如今,我雖不是人類,卻也與凡胎肉身差不了多少了。”她又低頭看了看指上的戒指,自嘲道:“如今,我就與這戒指一般,不綠不黃,都不知自己究竟是個什麼了。”

“你這戒指似乎與從前不太一樣”他看著那枚金光流動的指環,“綠色的部分好像變多了”

“變不變,又有何關係。”她握緊右手,冷冷道,“反正也脫不下來。”

說罷,她加快了腳步,朝城門而去。

“釋”他喊住她,“如今官府到處派人拿你,你小心些。若無去處,我來想辦法。”

她停下來,側過頭道:“你來安排我的去處若偏偏是你向那幫蠢人告了密,我豈不死得冤枉。後會無期,妖怪。”

老橋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湮沒在墨黑的夜色與清脆的四更梆聲裡。

麵攤一別,兩三年沒有釋的訊息。

老橋哪裡也沒去,這些年他幹得最多的事,就是終日在河水上思考為何身為刑王,反而偏偏不能碰利器為何那個指環無法取下來為何她的名字叫“釋”

在他還沒有想出答案的時候,從橋上經過的人,越來越頻繁地帶來“某家惡少被人斬殺”、“某個身背命債的賭坊老闆被斬殺”、“哪個犯了大罪卻被官府不了了之的大官之子被斬殺”等等,“斬殺”這個詞,迴圈出現在老橋的耳朵裡。

而這些案子,從來沒有抓到兇手。暗地裡拍手稱快的百姓們,私下稱這兇手為“判官”,贊他是黑白分明,為民除害的英雄。

可是,不論有多少人稱讚“判官”,坐在橋頭的老橋,始終在暗暗擔心。

第四年,老橋越來越多地聽到“某某山莊裡莫名其妙死了十幾口人”“開私塾的老吳不知惹了誰,腦袋都丟了”“當鋪裡的許老闆跟他老婆被人給殺了兩口子都是敦厚人哪”

當那些一臉惋惜的路人從橋上走過的時候,老橋決定,再出去走走。

7

這一次,老橋走了很遠的地方,才找到在另一個城池裡的她。

大風客棧的某間客房裡,一身素衣的釋,半躺在床-上歇息。數年不見,她的面容未有改變,只是那雙深藍色的眼睛,總是半睜著,眼角微微上揚,像一隻鋒芒暗藏、冷冷窺視獵物、驕傲而明豔的獸。手上那枚指環,翠色竟已佔去了三分之二,原本耀眼的金光暗淡了許多。

老橋坐在她面前的凳子上,旁邊的地上,一個店小二打扮的少年躺在血泊中,咽喉上一道深深的刀傷,早已氣絕。

“你來的不是時候,這店小二會壞了你我久別重逢的心情。”釋若無其事地笑道。

“你判了他死罪。”老橋看著桌上那碗早已沒有熱氣的薑湯,“罪名”

釋撫弄著自己的長髮,說:“私下迷藥於湯中,意圖不軌。”

“迷藥”老橋端起碗,褐色的湯水搖晃著,他嗅了嗅。

“我並未叫什麼薑湯,還親眼瞧見這廝在端湯上來時,從袖裡取了一包藥粉倒進去。”釋嘆息,“我住這客棧數日,這小兒為人很是周到,我頗為滿意,還額外賞了他不少好處。”

“我猜他必是見財起意,嘖嘖,人哪,果然都是不可信的。”

老橋放下碗,看著那店小二尚顯稚氣的臉,突然起身,一把抓住了釋的手腕,將她從床-上拎了起來。

“過來”他一掃往日的閒淡之情,不由分說地拖著她走到店小二的屍體旁。

他的反常令釋皺起眉頭,厲聲道:“你做什麼”

“我來幫你確定,看他是不是見財起意”老橋一手抓住她不放,一手抓住了店小二已然冰涼的手,閉目不言。

釋只覺一陣痠麻自她手臂上躥過,直衝腦門,眼前一切突然被扭曲模糊成了一個黑暗的漩渦,再亮起的時候,眼前已不是剛剛的房間,而是那天通往她房間的樓梯。年輕的店小二正端著一盅薑湯,高高興興地往上走,他明明沒有張嘴,她卻清清楚楚聽到他說:“今天聽到那位姐姐有幾聲咳嗽,想來是近來天冷,受了風寒。廚房裡正好有薑湯,給這姐姐送一盅去。”

她的心,突然微微抽了一下。

店小二又上了幾級樓梯,停下,從袖裡取出一包藥粉,她聽到他說:“只是薑湯恐怕不夠,這裡還有老闆給我們的一包散寒藥。也給那姐姐吧。嗯,倒在薑湯裡可能會好吃些。”

做妥這一切,店小二樂呵呵地走到她門前。

讓他進了房間,她甚至都沒有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就永久讓他閉上了嘴。

釋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被重物狠狠撞了一下,耳中嗡嗡作響,眼前的一切都破裂開來,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映入眼簾的,只有面無表情的老橋,與店小二的屍體。

老橋鬆開了手,站起身,擦了擦額頭上一排細密的汗珠:“判官,你判錯了。”

釋錯愕地後退了幾步,用一種從來沒有過得眼神看著老橋:“你做了什麼”

“我是一座橋啊。”老橋看定她,“我問你,橋的作用是什麼?”

釋不說話。

“把兩個不同的地方,連起來,這就是橋。”老橋嘆了口氣,“我這種由橋而化的妖怪,最重要的一個本事,就是讓兩個不同的東西連起來。比如,將死者保留在腦海中的最後的片段,連到生者的腦中。”

釋的身-子,無力地坐到床沿上,卻還在強撐著笑出聲來:“呵呵,妖術。”

“是妖術。但你看到的情景,卻是真實存在過的。”老橋走到她身邊,捧起她傷痕累累的手,“釋,我不知是什麼原因讓你變成這樣。可我知道,如果你對這個世界已沒有絲毫信任,你手上的傷會越來越多,你刀下的無辜者,會越來越多,而你的退路,會越來越少。”

老橋的手總是很暖的,一種乾乾淨淨的、令人留戀的溫度。

她沒有將手抽回來,低下頭,緩緩道:“城門一別之後,我去了許多地方。貪婪的商販、兇狠的匪徒、毒辣的婦-人到處都是,許多人都在想盡方法傷害別人,我無法容忍這樣的人,見一個,便處罰一個。心中的憤怒越來越濃,直至無法控制,任何人的一個無意的動作,都會被我視為可疑的攻擊。我判他們每個人都有罪,誅殺而後快。”她抬起右手,看著那枚指環:“而我也發現,死在我手中的人越多,這上頭的翠色就會變得越多。”

老橋握住她的手:“這戒指的顏色,只有你自己能還回去。試試看,好不好最起碼,這世上還有一個人是你肯相信的吧”

“你麼你覺得一個曾經的天神會相信一隻妖怪”她苦笑,“記得我還是刑王時,眼跟心都很敞亮,被我判罰的人,沒有不服氣的。而且我記得,我手裡是有一件武器的,但我始終想不起來那是什麼。”

窗外,暮色漸濃,地上的店小二,像是睡著了。

釋又一次跟老橋分別,老橋仍然沒有追上去,只站在一棵彎彎曲曲的老樹下,目送她遠去。

8

這一次的分別,並沒有太久。

半年前,炎夏的陽光與滿樹的蟬聲裡,釋主動回來看他。

跟在她身後的,還有個青衫布履、滿頭大汗的年輕人,身上揹著十幾卷書。

這個傢伙,老橋是認識的。城南新搬來的一戶人家,老父親做小本生意,獨生子除了幫忙,便是寒窗苦讀。父子倆都憨厚,若遇求助,必伸援手,深得四鄰敬愛,日子雖不富裕,卻也和樂美滿。這獨生子,人稱尾生,不止滿腹學問,模樣也生得斯文清俊,只怪為人太過端方樸實,反被些三姑六婆傳為愚鈍,如今已過二十,還未有婚約。

“我要嫁人了。”釋站在比自己高一頭的老橋面前,雖在微笑,眼裡卻沒有喜氣,“我沒有孃家,你姑且算我唯一的親人,所以,帶他來見見你。”說罷,壓低聲音道:“讓你現身,就是為了這個。”

“舅舅好。”尾生憨憨地朝他鞠了一躬,恭恭敬敬地把那一口袋書簡放到他面前,“阿釋說,您不但善於修橋鋪路,更喜讀書,這些書是小生平素最愛,充作見面禮,望您不要嫌棄。”

一顆冷汗從老橋額頭上落下來,半年不見,別的沒有,輩分倒上去了。

“啊,哈哈,大侄子你好你好。”老橋敷衍幾句,轉身將釋扯到一旁,低聲道:“你這麼大大咧咧回來,老汪家的事你不管了官府裡頭,這件案子可還掛著呢”

“他們抓不住我的。”釋又側目看看站在不遠處的尾生,“這傢伙滿有趣。”

老橋用力撓著頭,在原地轉了幾個圈兒,很嚴肅地問她:“你對那小子,當真情深意重,非他不嫁。”

她聳聳肩:“不過是看得順眼罷了。再說,是他心心念念要娶我。”

老橋皺了皺眉。

釋和尾生的相識,不過三天。

那日,尾生替父親收攤回來,於街市見一老叟,去肉鋪前買肉,卻因囊中-羞-澀被肉鋪屠夫驅趕,情急之下,老叟偷拿了一個豬蹄便跑,屠夫發現,抓住老叟施以拳腳,並大罵老賊該死,盛怒之下竟要拿刀斬斷老叟右手。

這屠夫生性暴烈,出了這檔事,無人敢阻攔,生怕他的刀傷了自己。

只有尾生挺身而出,抓住屠夫手臂要他手下留情。怎奈他身單力薄屠夫一甩手,尾生便飛出去老遠。千鈞一髮之際,幾枚錢幣有力地敲到屠夫臉上,此人吃了痛,栽倒在地,捂著臉,呆看著錢幣的主人。

釋扶起老叟,拾起地上豬蹄給他,說:“走吧。”

“賤內想食肉湯,只恨我無用”老叟紅了臉,不知所措。

“一塊肉罷了,無需解釋,走吧,以後不要再偷了。”釋擺擺手。

老叟抹抹眼睛,千恩萬謝地走了。

回過神的屠夫,一把抓起刀,衝著釋大吼:“哪裡來的野丫頭有罪當罰,行竊斬手,這是規矩。”

一陣冷風吹過,釋緩緩回過頭,黑衫搖曳,眸深如海,淡淡一句:“你當你是誰。”

無法躲避的威懾與壓力,就從這簡單一句話裡撲出來,令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
(←快捷键) <<上一页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页>>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