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親愛的未知:
這是媽媽寫給你的不知道第幾封信了,從一座城到另一座城,從冬天跑到了春天,最讓媽媽欣慰的是,我們已經找到了四塊失蹤的青珀,準確說,是藏在青珀下的四塊石頭——絕裡花、綃狐眼、枝上雀,以及那塊害媽媽變成小人國公民的“桃源檻”。
討厭的甲乙叔叔已經變成了媽媽的新幫工,他最擅長的,還是將媽媽氣得半死。不過,他偶爾的幫忙與照顧,我們也要感謝。如果他能把綃狐眼交換給媽媽,媽媽會更喜歡他一些的。
隨著一件一件尋回“遺失物”的成就感,一種不安與遺憾也在媽媽心裡徘徊不去。你看,除了春爐安然無恙,從千機到九十八和天音,他們都離開了。剩下的八塊青珀,不知還會將多少奇奇怪怪、好好壞壞的傢伙帶到我們面前,若全是有屈與老妖婆那樣壞得徹頭徹尾的傢伙還好,若都像千機與天音那樣,犯過一些錯誤,又幡然醒悟的“回頭浪子”,媽媽會覺得非常麻煩。
未知,你大概也看見了,只有當那些被封印在青珀中的傢伙消失,這些神奇的、各有故事的石頭才會露出真面目。也就是說,媽媽必須要在將來的時間中,繼續見證,甚至不得不“促成”八個被封印者的消失,才能幫你爸爸與曾祖父解決掉東海龍族與天界的大麻煩。
如果要媽媽對千機或者天音那樣的傢伙出手,只為拿到嵌在他們生命之中的石頭,這樣的事,媽媽是萬萬做不出的。可天界裡的大神們,是比妖怪們麻煩太多的存在,尤其是老不死的天帝,還有他的爪牙,媽媽一直很討厭的那個戰神獠元。如果他們成心要找東海龍族的麻煩,媽媽擔心事情會往很不好的方向發展。要知道天界的神們,最喜歡的就是“操縱”與“臣服”,太多的族群為他們的“不聽話”付出過巨大代價,東海龍族雖有與神媲美的尊榮身份,不受天界轄制,可這恰恰也成了他們最大的隱患。天界與東海,不過是表面的相安無事罷了。
算了,這些話題對你來說太深奧,等你出世,長大,真正見識過這個世界之後,不論你為自己選擇怎樣的路,你必然會看到這世間的一切陽光與鮮花,以及殘缺與醜惡,你會開心得意,會悲傷害怕,這一切情緒都是正常的。而媽媽對你唯一的寄望是,無論高峰或低谷,都不要止步不前。你看媽媽開的小店,永遠都叫“不停”。
回到那些石頭,如今媽媽最大的疑問有兩個:第一,那十二個被封印者。如果他們真是遠古時代的天神,怎會落到被封印的地步?有是誰有這般大的本事,將神都封印?
第二,就是這些石頭的“存在方式”。最初的兩塊青珀,從有屈與老妖婆身上落出來時,都是完好的。可千機與天音身上的石頭,出來時已是它們本來的樣子,原本應包裹住它們的青珀不知去向。這現象一度讓我百思不解,直到天音講出曾身為天神的過去,我才有了一個大膽的推測——但凡被石頭的力量影響並淨化的封印者,會衝破作為第一層封印的青珀,之後,被封印者便會以他本來的模樣回到這個世界,而那些石頭也作為他們生命的一部分,存在於他們的靈魂之中。
而沒有被淨化的被封印者,便只能以那枚青珀“鴿子蛋”的形態,寄生到某個與他們本身的“惡性”相合的宿主體-內,以操縱傀儡的方式繼續作惡,比如你絕望的爺爺,就被以絕望為食的有屈附身,又比如心生妒忌的春爐,就被善妒的老妖婆霸佔身-軀。所以到最後,絕裡花與綃狐眼這兩塊石頭,依然還包裹在青珀之中。
我想,這其中的關鍵,就在於被封印者,是否被那些石頭的力量“淨化”。
而那一層青珀,我一直以為它的作用只為鞏固石頭封印。可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麼回事。我甚至感覺到,青珀並不是為了幫助那些肩負淨化工作的石頭,反而是想壓制它們的作用。青珀與石頭的力量,一直在互相抗衡,一旦石頭的淨化成功,青珀作為“輸家”,就會碎裂掉,但若石頭的淨化沒成功,青珀就會一直存在,甚至助紂為虐。
若真是這樣,又是誰,要阻撓之前那個封印者的一片苦心呢?
不過這也沒有什麼,作為一個好奇心永遠旺盛的老妖怪,“秘密”的出現於挖掘,是媽媽的樂趣所在呢。最重要的是,對於任何秘密,不管它的外衣看起來多神秘或者多兇險,媽媽都沒有畏懼。這種勇氣的來源,可能是源自媽媽的天性,也可能是源自圍繞在媽媽身邊的朋友,也可能是源自於你,我親愛的未知小朋友。當然,還有一個原因要小聲告訴你,就是……你老喜歡下落不明的爹,回來了。
不過,他顯然遇到了麻煩。
1
縱橫的荊棘,在微熱的空氣裡交錯縱橫,一條吐著信子的蛇,快速鑽入乾燥的土地裡。
雪白的石子小路嵌在荊棘之中,乾淨得像條新織成的綢帶。
小路的末端,傳來隱隱約約的對話聲。
“這些紅點是……”
“力量的來源。”
“我明白了。謝謝您!”
“你叫……天空?”
“是的。該怎麼稱呼您呢?”
“忘了。只記得許多年前,我好像在天上當神仙,鎧甲長劍,半生戎馬。”
“神仙?聽起來,您以前應該是個特別勇猛的神。”
“不,我倒是記得,後來我變得特別膽小……還因為自己的膽小,害了不少生靈。算了,想不起細節了。我說,你是不是該走了。不少還有很多事等著你麼!”
“嗯!”
嫋嫋薄霧中,一個矯健的身影,高高躍出荊棘林。
2
約翰內斯堡的凌晨,安靜得像一座幽靈之城。街道旁的燈光,一盞比一盞暗淡,幾個流浪漢在街邊睡的正香。
華麗如城堡的豪宅中,燈火通明。
擺滿醫療儀器與專家的房間裡,布里曼怔怔抱著獨生子冰冷的屍體。
他是這座城市,乃至這個國家,最富有的人。他曾狂妄地說,他在這個國家裡,不會再有人比他站得更高,俯瞰之下,不過遍地草根賤民。
只要是他想要的東西,都可以買回來,包括……生命。
一直膝下無子的他,直到五十八歲才由第七個老婆那裡,得了一個粉雕玉琢的男孩兒,視如珍寶。可惜,四歲的孩子在一年前突患上罕見的惡性腫瘤,他找來的所有專家都確定地告訴他,就算他們盡全力,孩子也撐不過一年。
他撥通了一個人的電話。
能救自己兒子的,不是那些專家,而是一份“保險”。
本傑明·沃克,是這世界上最偉大的“保險”經紀人。既然當年他能讓自己安然無恙,如今自然也能讓他的兒子躲過死神的狙擊。
可是,為什麼這次失敗了呢?
布里曼終於像野獸般嚎叫起來:“怎麼沒有活過來?怎麼回事!本傑明你這混蛋都幹了些什麼?!”
他絕望而憤怒的聲音,衝出窗外,在夜色中碎成了渣。
一個鐘頭前,斯普林大街的拐角處,那間並不顯眼的沃克保險公司,闖入了兩男一女三個不速之客。
這間所謂的公司,位於這座舊樓最底層,平日也只有一個人在裡頭工作。
本傑明·沃克靠著牆壁,癱坐在一片狼藉的辦公室裡,慢慢擦著嘴角上的血跡。地板上,敞開著一個兩米見方的缺口,一架梯子延伸往下。
沒人知道在這件貌不驚人的公司腳下,存在著一間寬大的地下室。
幾個大大小小的黑色籠子規矩地擺在四周。最大的那個,放頭大象也沒問題,中間的空地上,一副常在吸血鬼電影裡見到的黑色漆木棺材被踢爛了,人類與獸類的白骨散亂在棺材裡,一箇中世紀的高腳銀盃倒在骨頭之間,裡頭殘留著血跡。
棺材四周,畫著奇怪的符號,一圈原本在棺材四周燃燒的白蠟燭,被人踩得東倒西歪。其中一個籠子的大門敞開著,且被扭得變了形。
這個幽暗的地方,像極了巫婆的房間。
這時,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本傑明拿起手機,還來不及說話,布里曼瘋狂的聲音已經穿出了聽筒:“薩利死了!”
“有人帶走了薩利的寄命體,並且中止了我的咒語。”本傑明摸著自己被揍得淤青的臉,“如果你想為薩利報仇,我樂意幫忙。”
“你聽著,不管是誰幹的,我要他們死無全屍!”
3
這是我第二次來南非,上次來的時候,我跟敖熾還在蜜月期。
可這回,我卻與一頭昏迷的羚羊,還有敖熾跟甲乙這兩個麻煩的男人,坐著我的二手車在非洲大地上賓士,目的地——離約翰內斯堡幾個鐘頭車程的克魯格保護區。
四月的南非,氣溫正好。此時已是清晨,越發金亮的陽光下,這片赤道上的土地一點點向我們露出了它的美麗與野性。
自從敖熾回來之後,我就被趕下了駕駛座。這個準爸爸焦躁症患者說,孕婦不宜開車,危險!可是,憑他這種開車跟飆車沒兩樣的習慣,我就安全了?!
嗯?你們說啥?鏡頭進展太快?要求回放到敖熾出現在車頂那一段?
哼,我就知道你們想看敖熾把離家出走的我揍一頓這樣的場面對不對?恐怕你們要失望了。這廝雖凶神惡煞要我靠邊停車,卻不是來找我算賬的。
我停車之後,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遇到變態了!你快來幫我處理掉!”
抱歉啊各位,當時我實在是忍不住……不厚道地哈哈大笑了。這句話從敖熾口裡出來,就像當時我知道他去找左展顏卻在水裡缺氧暈倒一樣戳笑點。一別數月,再度重逢的患難夫妻,本該有說不盡的溫馨與感慨,可我跟敖熾,根本沒有這個覺悟嘛。
那天的情景,我還記得一清二楚——
“莫非有哪個不長眼的貪戀你的美色?女的還是男的?”
“嚴肅點!我可是跟你說正經的!”
“不正經的是你吧!哪有正經人是從人家車頂上冒出來的!”
“我著急呀!”
“既然著急,為什麼又到現在才來找我?之前發的簡訊你沒收到嗎?都幾個月了!”
“我試了無數方法都甩不掉那傢伙!不論我繞多少路,躲到多隱蔽的地方,它都能跟上來!我已經跟它講得很明白,我是不可能跟它去南非的嘛!”
“去南非?”
“對!”
“你到底幹什麼好事了?”
“可不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嗎!我現在悔死了!”
“你想告訴我,你好心好意地救了一個變態?!”
“別叫我變態好不好?我是很真誠地邀請英雄你來我的家鄉,並且請你長久地住下來。只要你點頭,我發誓以後都不會再跟著你了。”一個白生生的鴕鳥蛋,從馬路邊的草叢裡“嗖”一下飛出來,停在我跟敖熾的面前。
一見到這玩意兒,敖熾立刻痛苦地扭過臉去,指著那個鴕鳥蛋說:“就是它!它跟了我幾個月啊!又會飛又會跑又會說話!甩不掉啊!
這時,鬼一樣從我們背後冒出來的甲乙,手指一拂,一張兩寸大小的明黃符紙飛出來,準確貼在了鴕鳥蛋的頂部,然後就聽到裡頭傳出“哎呀”一聲,鴕鳥蛋落了地,再也飛不起來了。甲乙說,這個符紙相當於一座隱形的監獄,對限制小體積妖物的行動很有效,不過符紙的成本要折算到本月的工資裡,不免費提供。
“我是妖怪,可我沒有惡意!”“喀嚓”一聲,蛋殼從中間分開了來,一隻不足半尺的毛茸茸的傢伙盯著浮在頭上的蛋殼,撓著後腦勺,一臉苦悶地望著我。
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該怎麼形容這個住在蛋殼裡的貓科動物?!小小的一隻,瞪著圓溜溜的眼睛,耷拉著三角形的耳朵,渾身皮毛見不到一點光澤,灰撲撲的好像剛自煤堆裡打完滾回來,棍子似的尾巴窘迫地在蛋殼裡掃來掃去,兩道淚痕似的黑紋從內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怎麼看,都是一隻打架輸了的頹喪花臉貓。最詭異的是,這隻貓還戴手套,一隻黑色的布手套,牢牢套在它的左爪子上。
貓妖我見過無數,撇開滄瞳凱與玄這類高階貨不說,級別再低的貓妖都對自己的儀態很在意,絕不會出現上述這般灰頭土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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