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陸鴻在看臺上一番不合時宜的發言,楊士驤的表情有些個古怪,一番接觸下來,他顯然還是頗為關注這個留洋歸來的年輕人,不過,對著一校場的兵員,嚷嚷著要做純粹的軍人……事實上,這種論調一直就存在於官場上,所謂文人統兵,也就是要以武為本的軍人履行本職。
不過,這種情形,對於舊式軍隊而言,根本是行不通的事情,當年曾國藩旗下的湘軍早期可謂是軍紀森嚴,但最終遭到裁撤的命運,究其原因,就是因為後期湘軍跋扈的軍紀已經讓那些文臣無法來轄制,曾國藩早年定下的儒生統領鄉民的軍隊體制到後期已經完全崩潰了,像曾國荃這種動則屠城的湘軍將領,完全脫離了文臣需要的純粹軍人範疇。
而旁邊笑而不語的蔭昌,此刻心底早把陸鴻歸入那種完全不懂軍務的文臣行列,只是,這年輕文臣魁梧的身材和站立時的那份姿態,卻出奇的有軍人模樣……這讓喝過洋軍校墨水的蔭昌多少有些奇怪,不過,他可沒心思去考慮這些,反正這位欽差派來的隨員只是個過客而已,這件事情既然是中堂大人也應下來了,自己幫襯著辦好就是了!
陸鴻一番話說完之後,看了看下面有些騷動的隊伍,自己自然沒打算招幾個兵油子,好在這一校場的學員,那可是大兩千號人,挑個幾十個人,應該不會太困難吧,自己說的那番話,其實只是個噱頭,這招人自然是有要求的,用那番話吸人眼球,應該能吸引一些真心當兵的好材料!
陸鴻中氣十足的大嗓門再次響了起來,他一揚手中捲起來的一份告示,“當然,要進欽差的勇營,自然需要有真真切切的能耐,詳細的要求都在告示上,若是你們其中任何一位感覺達到這標準,而且又願意來欽差大人這裡當兵的,今明兩天,我都在這邊軍官室候著!”
說完這話,陸鴻站的筆直眼睛向著下面那密密麻麻的學員掃視了一遍,這位轉身笑著把告示交給蔭昌,“蔭總辦,這告示麻煩你張貼一下吧,此外,還請你給我備間空屋子,或許有人願意來,我希望親自見面,以免選得人不合適了,讓王欽差失望!”
蔭昌看了看站在右側的楊士驤,這位顯然沒料到陸鴻選些個學員,場面卻弄得這麼大,不過,這些都是小事情,他立刻微微頷首,蔭昌立刻笑著接過那告示,“陸大人,我立刻派去人張貼在食堂門口,而且派人看著……你要的屋子,請隨我來!”
楊士驤跟陸鴻簡單說聊了幾句後,也找了個由頭先回天津衛了,他可沒那閒工夫陪著陸鴻在這北洋武備學堂呆上一整天,甚至可能是兩天,而等他的馬車緩緩駛過軍校食堂時,那裡已經聚集了上百年輕的學員,而蔭昌指派的兩名軍官則站在告示面前一言不發。
“受命欽差,招募忠勇知慧之學員籌組軍紀勇營,凡應募者需符合以下十條件,一為身家清白,二需忠勇信義,三需精於軍操,四需……”
飯堂前,幾名好事的學員大聲的讀著告示的內容,還有人自然免不得要評論一二,而來來往往的學員則不斷擠入人群,或者三三兩兩的在旁指指點點,楊士驤撇了撇嘴,這陸鴻……行事還真是有些古怪,不過,既然是看在王仁堪的面子上,那就由著他去折騰吧!
“司馬浩,今天這姓陸的還真是搞笑,說話還真把自己當那麼回事了!”幾個穿著年輕學員站在一個瘦高濃眉的年輕人後面,低聲的開始談論起今天這檔子離奇的事情。
“王少爺真是慧眼,我看這姓陸的估計是失心瘋了,有誰會為了當兵去他那裡……到那裡還不是當兵吃餉!”
“那是啊,誰會去當這個兵的話,那還真成了笑話了!”
“……”
不過,顯然這些學員的看法絕對是錯了,甚至連陸鴻也低估了欽差二字在世人眼裡的地位,而這第一個走進他屋子的,卻是個叫司馬浩的年輕人。
這個年輕人走進屋子的時候,陸鴻就看到這比自己可能就小一二歲的這個年輕人身上那股子驕傲和自信的勁頭,“陸大人,告示上的那些個條件,看起來都是為我量身定製的一般,在下歐陽浩,研修的是炮科,不過,我還有一事想要請大人告知!”
這小子這麼有性格,顯然出乎了他的預料,而更讓他驚喜的,自然是這廝的自信,“歐陽浩,你有什麼疑問,儘可以開口!”
“大人你口口聲聲說要給我們一條成為真正軍人的道路,我想問問,你所說的軍人,到底應該幹些什麼事情,才能成為你嘴裡純粹的軍人!”歐陽浩自然一點也不怯場,大聲的說出了他的問題,眼睛則筆直盯著陸鴻。
陸鴻微微一笑,忽然起身站到視窗,遠處校場上,還有不少的學員正在出軍操,這姿勢倒也是有板有眼,畢竟這天津武備學堂可都是清一色請的德國教官,不過,他手一指遠處的大批學員,“歐陽浩,這些人這麼訓練下去,日後其中必然有些個好兵……但是,他們永遠是沒有靈魂計程車兵,而我認定的軍人操守,就是恪守職責,保家衛國,甚至於開疆拓土!”
歐陽浩聽了之後沉默了好一會兒,他這才追問了一句,“陸大人,我可不想當一個小兵……”
“不想當元帥計程車兵不是好士兵!”陸鴻忽然開口打斷他說話,“但是,你必須要恪盡職守,從士兵開始做起!”
兩人在屋內談了足足有小半個時辰,最終歐陽浩表情奇怪的從裡面出來……而外面早已有不下幾十號人正在排隊燈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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