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斯抓著張宏正在通道中飛奔,一群世家高手和守衛吶喊著在後面追趕。
“攔住前面那人!攔住前面那人!擺脫巨獸的關鍵便在他手上,前面的人但凡將他攔下的,我李家重重有賞!”
守衛隊長一邊飛奔一邊怒吼,內力的激發之下聲音在通道中鼓盪傳出。但是前面原本在通道中游走休息的散修們大都驚惶著躲避,或者縮在角落裡噤若寒蟬一動不敢動,偶爾有一個衝出來,卻被漢斯隨手一掌打出,磨盤大的罡氣巨掌直接將人給打得支離破碎血肉橫飛。
而且飛奔中的漢斯也跟著就吼出:“我乃納法提家光翼城親衛,奉命捉拿要犯,不想得罪我納法提家的人都滾開!”
這一下更加地沒有散修敢上前阻攔了,他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卻知道在這種涉及大家族的事情面前他們不過是渺小的螻蟻塵埃,隨便一點餘波都能讓他們粉身碎骨,所以全都乖乖縮在一旁裝聾作啞。
追著的守衛隊長也是惱怒不已,他知道這些散修多半是幫不上什麼忙,卻沒想到這個叫漢斯的城主親衛居然這麼難追,看起來似乎專門修煉過縱越飛奔之類的武技功法,手中抓著一個人居然也能這樣跑得飛快。而且他們剛才在追上樓梯之時前面幾人還捱了這傢伙一記蓄勢而發的罡氣巨掌,雖然沒什麼死傷,但是擁擠在樓口的人難免人仰馬翻踩踏一氣,更讓這傢伙藉機逃出相當遠的一段距離。
不過憤怒歸憤怒,守衛隊長心中更多的還是疑惑。和身後緊跟的其他世家高手不一樣,他自然是對這巨舟內部的情況瞭如指掌,這上面通道除了入口之外並沒有多餘的分叉,而這傢伙居然是悶頭朝著內部衝去,那根本就是死路一條。
說是死路也不完全正確,那裡通往前方最核心的掌控室,李家真人正坐鎮其中掌控闢水舟,但這傢伙總不可能衝破外面的甲木屏障去威脅真人吧?
疑惑之間,前面的漢斯抓著張宏正就已經衝到了通道的盡頭,那裡是一片藤蔓糾結而成的絕路,比起其他地方的平滑艙壁更顯得粗糙原始,那些藤蔓也更加顯得青翠欲滴,彷彿有無窮無盡的生機蘊涵在其中。
這就是青木闢水舟核心法陣的外壁,由李家真人在其中坐鎮,這看似原始蠻荒的藤蔓其實乃是木行真靈的部分顯化,遠比其他地方的甲板艙壁更為堅韌無數倍,甚至就算是同為真人境界的其他高人到此,若沒有針對性的手段也絕不能損傷。
眼見已經將人逼上了絕路,這時候追來的人也不禁放慢了腳步,其實他們也對那傢伙手中的小子是不是真的就能藥到病除地解決掉融入船底的妖花存疑,只是事到如今也只能一試了,不少人已經在計較到底要用什麼話語和條件去說服他,免得他情急之下乾脆將手中的人質給殺了。
但就在這時候,漢斯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貼在了藤蔓上,口中輕聲而又極快地說了一句什麼,然後那些藤蔓就如同猛然活過來的巨蟒一般從周圍捲上,將漢斯連同他手中的張宏正一起裹挾在其中,隨後又恢復成了原樣,只是兩人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在了原處。
“這個……”一眾追趕來的人頓時目瞪口呆,相顧愕然,抓住守衛隊長問道:“這傢伙是用了什麼東西?居然能破開這裡的禁制?”
那守衛隊長卻只能是一臉的茫然,他當然看得出來,這似乎並不是那傢伙用什麼東西來破開這真人的禁制,而是這禁制障壁主動去將他捲入其中,或者說是坐鎮其中的李家真人所為。只是為何會是如此,任憑他想破了腦袋也得不出半點的線索,明明不久之前這傢伙來拜見李家真人的時候,真人還是一副對他愛理不理的樣子。
封禁之中,一團綠色的光華在不斷旋繞閃耀,彷彿世間所有的生機都凝聚於此,四周的藤蔓皆是從這片綠色光華中由虛化實地誕生出來,再不斷地壯大凝實蔓延向四周而去直至構築成這個龐然巨舟。
但如此絢麗的景象漢斯卻是別過頭去不敢多看,那是天地真靈的外顯之相,他精神上的境界修為遠遠不夠,自身的武道意志也沒有凝聚到足以和天地相抗衡的程度,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看得多了接觸得深了,說不定就恍惚沉迷進去。他也還刻意把手中的張宏正給扭到自己的方向上來,免得這小子也受這真靈外相的影響。
長袍大袖的李在嚴真人雙眉緊皺,立與那團光華旁的虛空之上,他的神情凝重,卻並沒有在意闖入進來的漢斯和他手中的張宏正,他的視線全落在漢斯手中的那一團小小跳動的光翼雄鷹上。
如果只是修為不到的普通外人,看到這光翼雄鷹也察覺不出什麼異樣來,大約只會覺得是一個能發出些光芒來的小玩意,大概就是個高階的靈石燈之類的東西。若是修為入了先天境界,能感受到天地間更深層次的本質,那就能從這光翼雄鷹上感覺出絲絲彷彿淡薄,又彷彿如山如獄的威壓,而作為真人境界的李在嚴卻是能從其中感覺到其中更多更清晰的東西。這是隻有真人境界才能自己親手煉製而出的印符信物,帶有煉製之人特有的氣息,
這種符印都只能是一次激發不久之後就會消散,不會留下絲毫的證據和痕跡,和身份玉牌那種多少可以作假的東西不一樣,這樣層次的真法符印不要說仿造,就連盜用都不可能,通常是隻有各大家族的長老或者家主派遣手下行私密之事的時候才會用到,算是表達給其他長老族長們一個不便親身而來,卻又如自身親臨的姿態。
而此刻李在嚴真人在其中感覺到的那種威嚴宏大,狂莽中透著一股股陰冷嚴酷的氣息,他自然是知道來自誰的。只要修為到了真人之後便可以壽逾千年,飛遁萬里也是常事,因此天下間的真人大多都彼此見過,李家和納法提家跨海而對常有往來,他自然更不會對其中的氣息陌生。
“此小賊實在是我家老祖欲得之人,還請李在嚴真人務必將我們給帶出去,老祖必有重謝。”漢斯咬著牙說道。這道符印是他最後最後的底牌,城主在交給他的時候便說了能不用千萬不要用,老祖其實並不想將自家身份牽扯進這事中來,也不願意讓其他家的真人長老知曉此事,但若是萬一真遇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能抓住某些對納法提家大有用處的把柄尾巴,那才能用這個來表明身份請求最近的援手。
但這東西一用,原本他的十分功勞最多也就只能剩下兩三分了,運氣不好直接被滅口也是可能的。只是眼下只有如此才能脫去困境,從這巨舟之中逃生而出,而且他很肯定這小子就一定是老祖所尋求的那個把柄。
李在嚴真人的眼光閃動,沉吟不語。他前方的一副海中圖景中,巨舟底部的紅色正在緩緩地擴大,而一直緊墜在巨舟之後的那個巨大身影似乎越來越清晰。他之前全副心神都在操控巨舟和巨獸奔逃角力,無暇去關注船艙底部發生的事情,只是現在來看,這闢水舟要擺脫吞海巨獸追擊的機會是越來越小了。
闢水舟擺脫巨獸的機會看起來越來越小,但李家真人自己要脫身而出卻是不難的,順手帶上兩個人也是輕而易舉,只是他作為李家長老,捨棄這闢水舟和整船人貨這責任不可謂不大,從此必定在家中備受責難和打壓。納法提家老祖的重謝說來誘人,但事實上到底是福是禍還難說,作為天下間最頂端一流的世家人物,他都需要偷偷遣人來做的事,李在嚴真人稍微猜一猜就有些心驚肉跳,他現在甚至有些後悔將這人給放進來了。
就在李真人躊躇不定間,時間一息一息地過去了,顯示水中的幻象上,闢水舟身後那巨大的身影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龐大,不斷有躲避不及的海獸和海底岩石被水流拉拽過去。漢斯頭上的冷汗滴滴而下,他知道李家真人在猶豫什麼,這時候他也不敢出聲,生怕說錯什麼會讓這位真人的決斷朝他不願意看到的方向上傾斜過去,他耳中只有周圍藤蔓緩緩生長蠕動的聲音,還有自己那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被他抓在手中的張宏正的眼中正泛起一陣陣的綠光,那綠光閃爍吞吐不定,和張宏正背對著的那團綠色光華交相輝映。
張宏正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被這傢伙給鉗制住之後一直抓在手中,他也感覺異常地憋屈惱怒,奈何手腳全都被弄脫臼,筋脈穴道也被用重手法給封住,他修為整整低了一個境界還不止,也只有任人魚肉的份。不過就在進入這片奇妙的地方之後,他雖然眼中只能看見漢斯的胸腹和後面的無數粗大藤蔓,但卻能感覺到背後似乎有什麼東西和自己的身體勾連共鳴了起來。
這是種很玄妙的感覺,雖然他肉眼看不見背後的景象,但是卻能感覺到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筋肉都似乎在背後氣息的影響下甦醒了過來,而他的精神也開始恍惚迷糊,彷彿躺在床上即將入睡時的那種半睡半醒,他莫名地回憶起了在望峽堡中劈碎那個石臺時候做過的那個夢,那個宇宙開闢生長凋亡又再生長的夢。原本已經忘記得差不多的夢境記憶現在又變得異常的清晰,他似乎又能看到那樣的景象,並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整個身體,整個生命去‘看’,去體驗,去同存同在。
現在背後傳來的氣息似乎也是和這個夢境有關的,只是似乎淺薄了許多,如果說那個夢境是潛入深海中見到了海底的珍寶,這個氣息就好像只是隔著海面在隱約遙望,雖然很是朦朧,卻將他有關深海的那些記憶全數激發了起來。
境記憶一起被激發的,還有血肉中那原本被筋脈封禁之後凝固的生機,如果說封禁就如同水壩攔住河流一樣將生機截斷,現在這些河水就如同穿過棉花紙張一樣地將水壩穿透,水壩依然還在,但是卻幾乎已經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了。
張宏正已經可以動了,但是他並沒有動。他清楚他的實力和漢斯都還有著差距,更別說還有一位真人在這裡。和漢斯一樣,他也只能等。
終於李家真人長出了一口氣,似乎終於做出了決斷,但是他剛剛要開口,忽然面色古怪地扭頭看向了旁邊的藤蔓壁壘。
這些壁壘並非是水洩不通的,雖然裡外不能看見,但是聲音大體還是能傳進來,所以連漢斯都聽到了外面有人在大叫:“李在嚴真人!李在嚴真人!我是經手您在黑水城貨物流通的馬嘉裕馬管事!請您讓我進去,我有千萬要緊的事情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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