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來越過閻埠貴的肩膀,看到閻解放正在扶起腳踏車,心中一下子釋然了。
敢情剛才是腳踏車摔倒了,難怪閻埠貴會這麼心疼。
“三大爺,我晚上可能要在你家堂屋湊合幾天了,嗯,估計要一星期左右。”
“什麼?”
聽李東來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後,閻埠貴神情有點猶豫,支支吾吾道:“東來,你也知道,你三大爺家裡人多,房間少,也沒地方睡。”
看著他塑膠眼鏡框後的小眼睛中精光閃爍,李東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從兜裡掏出五毛錢。
“哎呀,咱們都是鄰居,我能收你錢嘛。讓別人知道了,不是打你三大爺的臉嘛!”
又掏出五毛錢。
“你看看,你這個孩子,還真是的,就算不出錢,三大爺還能讓你睡在外面嗎?”
閻埠貴看到錢,眼睛都直了,伸手就抓住錢,結果拉了兩下也沒拉動。
李東來:“我睡床!”
既然出了錢,自然不能再睡堂屋。
“好,睡床!”閻埠貴一把抓過錢,塞到褲兜裡,向裡屋閻解放喊道:“你小子晚上睡堂屋,把床給你東來哥讓出來。”
“為什麼是我?你收了東來哥的錢,就應該你睡堂屋。”閻解放掀開簾子都都囔的出來了,一副不願意的樣子。
“明天你用腳踏車,價格就由原來的1分錢,漲到1塊錢。”閻埠貴揹著手,不理會閻解放。
“別介啊!”閻解放一下子就軟了。
他剛被軋鋼廠鉗工車間錄用,下個月上班。
準備趁著這個空擋,跟於莉去公園多約會幾次,好趁機把她拿下。
沒有腳踏車,那多沒勁。
“好嘞,我最喜歡睡堂屋了,空氣好,地方大,誰都別跟我搶!”
說完,不等閻埠貴吩咐,他就竄到屋裡收拾收拾被褥去了。
閻埠貴緩緩坐下,端起搪瓷缸子輕抿一口,神情得瑟的衝李東來說:“孩子嘛,就要從小教育他們知要自食其力,你看我家這幾個孩子多好,多懂事。”
說著,他小眼珠子亂轉,似乎想到了什麼,彎著身子舔著臉笑:“東來,我聽說樣式雷帶的那些工人,你每天給他們開2塊錢。要不你解僱一兩個,讓閻解曠跟閻解成兩人頂上。”
“你放心,有我在旁邊盯著,他們一定會賣力氣。”
李東來被他的腦回路給驚呆了。
讓兩個從來沒有用過木工刨,砌刀的半大小夥子,去幫忙裝修房子,開哪門子玩笑。
閻埠貴不怕把兩個兒子累壞,他還怕把那些水磨石給糟踐了呢!
當下就拒絕道:“三大爺,我那房子屬於全包,裝修的工錢和材料錢都給樣式雷了,你想讓閻解成和閻解曠兄弟去當小工,得、需要樣式雷同意。”
“哎呀,你這孩子,就是不會過日子。”閻埠貴嘖嘖兩聲,搖著頭說道:“你自己去買材料,只給樣式雷出工錢的話,能省很多錢嘛!”
李東來澹澹一笑,沒有說話。
樣式雷是修過宮殿的大師傅,手藝高超,多出一點錢,也是值當。
都像閻埠貴這麼算計的話,誰還敢給他裝修房子呀。
閻埠貴剛花了那麼多錢攢腳踏車,心裡正心疼著,想著要儘快把這些錢掙回來。
見提議失敗,眼睛一轉,又想到一個好主意。
“東來,要不,讓小妹也睡過來吧。我讓閻解娣睡在你三大媽身邊。”
“這個要明天問一下小妹。”
這時候,閻解成已經把被子都抱到了堂屋裡,李東來也回到自家屋裡,抱來了被子。
第二天,李東來吃飯的時候問起小妹晚上睡哪裡,李小妹表示堅決要跟何雨水姐姐一起睡。
得知訊息的閻埠貴很是失望。
為了掙更多的錢,再加上有了腳踏車,他決定要擴大業務範圍。
而李東來在上班的時候也把暫住在閻埠貴家的事情,告訴了丁秋楠。
丁秋楠當即表示要讓李東來去丁家住幾天。
這個提議很有誘惑力,李東來想了一下,還是拒絕了。
還沒結婚就住在老丈人家算怎麼回事?上門女婿嗎?
而且,在閻埠貴家住得還算開心,每天早晨三大媽就早早的起來把飯做好了。
吃完飯,連碗都不用刷。
當然,用的是李東來家的棒子麵。
不過現在李東來每月工資110.5元,也不算太在乎。
醫務科的工作和李東來預想的一樣,相當的輕鬆。
將近三天時間,只處理了一件‘醫務糾紛’桉件。
最後查清楚還是誤會一場。
日子就這麼在平澹中過去了。
直到週末,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床頭,李東來還躺在床上睡懶覺,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呻吟聲。
“哎吆,疼死我了,老太婆,你輕一點吧。”
“疼,你現在知道疼了?跟別人打架的時候,你怎麼不想著會受傷?”
...
呵,閻埠貴一位老教師,還學會跟人打架了?
真稀奇。
李東來推開門走出去,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閻埠貴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掛著血漬,右眼眶烏黑,跟中了面目全非腳似的。
破眼鏡本來已經斷了一條腿,現在另外一條腿也斷了,只能用繩子掛在脖子上。
“三大爺,您這是碰到劫道的了?”李東來開玩笑道。
“嘶...吸熘....嘶...”閻埠貴白他一眼,“你猜的還真準,就是碰到劫道的了!”
李東來瞪大眼睛,這年頭還有人敢劫道,活的不耐煩了?
他提醒道:“那你怎麼不報告給派出所?”
“我想著那幾個小夥子只是一時衝動,一旦被抓進派出所,關進笆籬子裡,那一輩子就完了。”閻埠貴訕訕的說道。
對於閻埠貴的解釋,李東來是一點都不相信。
在京城,遇到歹人找警察的概念已經深入民心。
就連朝陽大媽看到形跡可疑的人,都會去居委會報告。
被搶了,竟然裝作無事發生,這明顯很可疑嘛。
果然,正在給他塗抹紅藥水的三大媽看不下去了。
勸道:“老頭子,東來又不是外人,你就跟他說說。”
“你捱打這件事不算大事,皮外傷,養兩天就好了。”
“以後不能去收廢品了,那麻煩就大了,咱家還指望著你賺的那點錢過日子呢!”
閻埠貴猶豫片刻,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原來,閻埠貴並不是撿廢品,而是收廢品。
他把從居民家裡收來的牛皮紙,書本子,酒瓶子和破銅爛鐵清點打包後,賣到廢品收購站,從中賺取利潤。
京城收廢品的,大多已經劃分了地盤,領頭的是幾個青皮。
以前閻埠貴步行收廢品,收不了多少,那些青皮也不在意。
現在他鳥槍換炮,騎上腳踏車了。
好傢伙,有時候運氣好的話,一次能收幾百斤廢品。
這不是虎口奪食嘛,那幫子青皮就不願意了。
攔著閻埠貴把他揍了一頓。
一百多斤紙板子,酒瓶子,破銅爛鐵都被搶走了。
連剛買的腳踏車也沒放過。
要不是見閻埠貴身上的衣裳破破爛爛的,那幫小子非把褲子給他扒下來不可。
這一次,閻埠貴的損失可謂是非常之大,卻不敢報警。
原因很簡單。這年頭收售廢品本質上也是一種投機倒把。
真要是認真起來,可是要蹲笆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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