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星憶和關姬站在高處嘀咕嘀咕。
許勳站在下邊,雖然豎起了耳朵,但仍是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麼。
正當他在疑惑的時候,只聽得關姬又轉向他,開口問了一句:“你的從妹許二孃,可曾許配人家?”
許勳一聽到這話,心頭一驚,然後突然霍霍地跳動起來。
李家的女子前不久才入了馮府,莫不成二孃……
想到這裡,他連忙回答道:“回大嫂,沒有沒有,未曾許了人家。”
看到他這模樣,張星憶眼中閃過玩味之意,嘴角微微一翹。
關姬感覺到自己的臂膀有人撓了撓,當下神色不變。
然後很是自然地抬起手,拍了拍張星憶挽著自己的手。
兩女之間的暗中交流,許勳自然不知道,他心裡還在美滋滋地想著:大嫂果然是大氣,兄長找的這位大嫂,真是找對了。
這時,許家二孃已經被帶到了幾人面前。
她先是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許勳,似乎對他出現在這裡感覺有意外。
“見過夫人,見過尚工。”
許二孃對著關姬和張星憶規規矩矩地福了一福。
關姬微微頷首。
張星憶開口道:“起。”
許二孃這才再轉過身去,對著許勳行禮:“見過阿兄。”
許勳連忙道:“自家人,二孃不須這般。”
張星憶扶著關姬走下小坡,關姬示意許家兄妹跟上。
然後這才開口說道:“這些日子以來,二娘子你不辭辛勞,帶著人檢視平襄的耕種,當真是辛苦你了。”
許二孃跟在後頭,聞言連忙回答道:“此本就是妾的本分,何來辛苦?”
關姬點點頭,指了指許二孃過來的方向:“二娘子覺得,這平襄的耕種,可還有什麼不足之處?”
“回夫人,平襄的耕種,規劃有法,眾學子排程有方,再加上君侯威望甚重,羌胡之人,皆是俯首聽命。”
“又有八牛犁,高筒水車等物,耕種甚易。所慮者,便是如何分配草場與耕地,避免漢民與胡人爭地。”
許勳跟在後頭,聽著許二孃和關姬的問答,心裡不禁有些失望,還以為大嫂叫二孃過來,是有什麼好事。
原來只不過是問這些問題。
只聽得前頭關姬說道:“草場與耕地如何分配,這點倒是不用擔心。張將軍已經領著人,去巡視平襄周圍各縣鄉。”
“隴右都督府那邊也答應了,說是平襄以北之地,任由護羌校尉安置胡人。隴右地廣人少,即便平襄地方不足,以後也可繼續向北。”
許二孃點頭:“如此一來,妾便可放心了。”
說到這裡,她欲言又止,猶豫了一下,這才繼續下去。
“夫人,還有一事,妾一直想提醒,但又無甚把握,就怕妾想錯了,被人當成是危言聳聽。”
“說出來看看。”
“是。妾這些日子以來,看到平襄翻起的泥土,多有蝗卵。妾還聽說了,去年夏秋兩季,隴右曾有旱情。”
許二孃說到這裡,看了一眼走在前頭的關姬。
關姬不徐不緩地走著,姿態閒雅。
“據妾所知,大旱之後,多有蝗災。故妾懷疑,今年隴右可能會有蝗災,還請夫人及早做好準備。”
關姬聽到她提起這個,終於停下來,招了招手。
許二孃連忙趨步上前。
關姬拉起許二孃的手,摸了摸她的手掌,又翻開自己的手掌。
對著許二孃感嘆道:“當年我亦是滿手的老繭。喏,看看,現在還有一層薄繭呢。”
許二孃不明白關姬為何突然說起這個話。
只聽得關姬又問道:“聽說這幾年,你在南鄉那裡,辛勞耕作,還帶出了不少弟子?”
許二孃還沒回答,旁邊的張星憶就插了一句。
“像許二孃這等有手藝的人物,南鄉那邊,都會安排有弟子跟著。聽說還有學堂裡出來的學生呢。”
關姬聽到這話,點了點頭:“也算是立功業了。”
許二孃臉上一紅:“夫人,立功業乃是大丈夫之事,妾哪敢有這等想法?切莫要取笑我了。”
關姬臉色一正:“我豈是在取笑你?馮君侯曾說過,女子也能頂起半邊天。”
“耕種乃是朝廷最重視的事情,你在南鄉多有總結耕種之法,如今把你調到隴右來,正是讓你施展本事的時候。”
“若是你能在耕種上有所建樹,說不得就是第二個李慕。”
關姬說出這個話,許二孃還沒什麼反應,許勳卻是差點就興奮得栽倒:大嫂這是,話中有話啊?
“光是你方才所說的要注意今年隴右有蝗災,我便知道你在耕種上甚是有心得。我且問你,這蝗災可有什麼預防的法子?”
許二孃聽到問話,眼光不由自主地瞟向某個地方,嘴裡答道:“回夫人,最好的法子,莫過於防患於未然。”
“如何防患於未然?”
關姬很是興趣地問道。
“蝗蟲幼蟲大多是在三月到四月的時候出現,正是最好撲滅的時候。只要多養些雞鴨,再把它們放出去啄食。”
“此時的蝗蟲尚未會飛,雞鴨易於捕食。如此一來,不但可以防止蝗災大起,而且雞鴨還易於育肥。”
“第二個法子則是利用高筒水車運水浸地,水浸之地,則蝗卵不化,而且水澆地比旱地,產糧也要好一些,一舉二得。”
關姬聽到她的話,點了點頭,轉頭看向許二孃方才目光瞟去的方向。
那裡正有一大群小齡家禽,有雞有鴨,還有少部分的鵝。
它們散落在冒出草尖尖的草地上,如同滿地的花朵,即便隔得有些遠,仍是能聽到嘰嘰喳喳的吵鬧聲。
“去,把李同給我叫過來。”
關姬吩咐了一聲,待侍婢前去後,這才轉問向許二孃:“二孃今年多大了?”
“回夫人,二十有一了。”
許二孃垂下了眼眸,低聲說道。
“二十一了啊,就算是在南鄉,這個年紀也不算小了。”關姬感慨道,“我問過你家兄長,你未曾婚配?”
“是。”
“那就算是被耽擱了。”關姬又憐惜地拉過她的手,“你算是南鄉的功臣。如今南鄉養豬也好,種菜也罷,皆是興盛。”
“工坊等處肉食綠菜不缺,多是有你之功,你算是南鄉的功臣了,可不能受了委屈啊!可有中意的人家?”
雖然這個話的語氣是關心的語氣,許二孃聽到後,臉色卻是突然發白。
關姬見此,眼睛微微一眯。
許勳一見,頓時大急,他本想上前替這個不會說話的自家妹子說話。
可是從側面看去,虎女氣勢凜然,貿然上前,只怕會冒犯虎女之威。
所以他只得暗自跺腳。
這時,不遠處已經可以看到李同正跟著帶刀侍婢走過來。
在這有些詭異的沉默中,張星憶看到許二孃的神色,古怪一笑。
只聽得她突然道:“阿姊,小妹在南鄉時,曾見李同私下裡給二娘子送過幾次蜜水呢。”
許二孃聞言,臉色更是慘白,毫無血色,就連身子也跟著微微顫抖起來。
關姬嗔怪地看了張星憶一眼,似乎在責怪她把許二孃嚇到了。
然後又拍了拍許二孃的手,溫和地說道:“若是你不喜歡李同也罷,那我再給你找別的良配……”
“什麼?”許二孃聽到關姬這個話,猛然地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關姬。
一直算是有定力的她此時終於反應過來,有些結巴地說道:“夫……夫人是,是要把妾許給……許給李,李郎君?”
說到李郎君三個字,她的臉上已經由慘白變成了紅暈。
“見過夫人,尚工。”
李同的聲音此時正好響起。
許二孃如同受了驚的兔子,一下子竄到關姬的身後。
許勳目瞪口呆地看到眼前的一切,頭上如同潑了一頭冷水,先前興奮的心情猛地一下子跌到谷底。
他再看到二孃那沾了泥土的褲角,更是恨鐵不成鋼。
你好歹也是世家女,你不去學李家女,偏偏學鄉野農家女子,唉,怪不得連兄長都看不上你。
“李同,平襄的家禽如何了?”
“回夫人話,一切順利。就是隴右草地多,多有野狐猛禽,不但需要加派人手看管。”
“更重要的是,隨著家禽的增多,看家護院的好犬也需要不少。”
李同垂首回答道。
關姬點點頭:“這倒是個問題。胡人善射,到時候你去找秘書處。”
“就說是我說的,讓他們抽調些人手過來幫忙,驅射野獸猛禽。”
說著她轉向身後許勳,“許大郎,回到南鄉後,你跟端木哲說一聲,平襄這邊需要不少狗,讓他想想辦法。”
許勳正在咬牙切齒,聽到關姬的話,一個激靈之下,連忙說道:“是,大嫂,小弟知道了。”
倒是李同建議道:“夫人,小人聽說隴右這邊要建不少的牧場,只怕到時候所需的狗,比南鄉還要多。”
“故小人想著,不如在平襄也建一個狗場。不然平襄遠離南鄉,南鄉的狗運過來也有不便。”
“這倒是個好法子!”關姬讚許道,“你主隴右養殖之事,從這點看來,當真是用心了。”
張星憶這時也開口道:“在南鄉那邊時,李同因為畜蜂,需要經常去草皇莊的草場,聽說還向養牛羊的牧人學過放牧?”
“回尚工,只是覺得家禽家畜皆是家中畜養之物,所以略有涉獵罷了。”
說著,他偷偷地想要看向關姬身後的許二孃。
當初這位張尚工可是答應自己了,若是能做好這些事,就答應把二孃嫁給自己。
要不然自己怎麼可能靜得下心來鑽研這些東西?
張尚工莫不成是忘了自己的承諾?
那也不應該啊,若不是得了張尚工的默許,自己豈敢私下裡去找二孃?
他心裡正患得患失的時候,只聽得關姬說一句:“你的阿姊,如今也算是馮府中人。慕娘曾對我說過,她一直擔心你不成器。”
“如今看來,你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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