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的情況就是如此,孔家的請帖,要過一陣子才能送到你手上,稍安勿躁。”
等陳止抵達中正府後,祖納主動說起了這次請帖的事,也讓陳止明白了,為何無人到他那裡去送請帖。
“有些訊息傳的慢,尤其是由北向南傳的,”祖納讓陳止坐下,著人上茶,然後笑道,“南北之間還有隔閡,北邊的訊息傳到南邊往往不受重視。”
陳止點點頭,沒有插話,但心裡清楚,這其實就是南北矛盾的體現。
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多次拜訪祖納,有的時候甚至連著幾天。
有的時候是和祖納對弈,有的時候就是閒談,就是手談之時,祖納一邊下棋,一邊還多有議論。
他身為中正官,似乎顧忌不多,最初只是介紹鄉品情況,將朝廷給陳止定品三品的緣由,隱晦的透露了一些,隱約提及了皇帝對陳止的欣賞,以及朝中諸公都聽聞了陳止名號之事。
這也讓陳止明白了,為何那日百家籤筒的名望金液,會突然暴漲。
不過,自從那一日暴漲過後,籤筒的名望金液增長就恢復了正常。
暴漲之時,陳止順勢抽了一簽,之後沒過幾天,籤筒就再次滿了三格,但增長趨勢沒有進一步擴大,陳止見狀,沒有再次抽籤,而是留著,以備不時之需。
他也由此判斷出來,自己的名號並沒有在朝中大範圍擴散,應該控制在有限的幾個人知道的範疇,和祖納的敘述相合。
但另一方面,見祖納連這些訊息都能知道,陳止不由好奇起來,到底是祖納的背景與眾不同,還是他中正官的身份在起作用。
實際上,祖納知道的確實不少,從最初的三品緣由,說著說著就會跑題,有時候會言及朝政,但更多的還是說一說世家矛盾。
透過祖納的話,連同收集的部分資料,陳止隱約發現了,南北士族間存在著不小矛盾,起源頭,還是由於宣武一統天下之後,南方和北方計程車族不能有效融合導致的。
天下一統後,九品制進一步加強,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接納北方士族,按照他們的家世和來歷給與九品位置,防止出現無謂抵抗當被征服計程車族,知道自己的家族不會出事,還可以繼續為官、掌握權力,自然不會抱著和故國同生共死的念頭。
不過,矛盾還是不可避免的發生了,南方作為新漢的起家之地,其中世家先天就佔有優勢,自認為高人一等,難免激化矛盾。
“聽祖納最近的敘述,就大致能發現,南北之爭已有了內耗勢頭,從諸葛言的問題上來看,恐怕除了南北之爭之外,新漢內部還有其他矛盾存在。”
總結著當前形勢,陳止在心裡默默搖頭。
那邊,祖納說了幾句孔家和南北之爭的話題過後,又提起了前幾天的瑣事。
聽著聽著,陳止注意到這位中正官的神色,明白幾分,就笑道:“中正讓我過來,應該不只是說這件事吧。”
“唔,”祖納的話語微微一頓,笑道,“果然是瞞不過守一,也罷,我就不藏著掖著了,你且來看這些……”他招招手,讓陳止靠近幾步,從旁邊取出了一疊紙。
陳止靠近幾步一看,卻見紙上畫著棋盤,點著棋點,赫然是一疊棋譜。
“中正,這是?”陳止心裡已有猜測,可表面上還是問著,他知道這位祖中正的愛好,就是這黑白縱橫之術,過去他來拜訪,祖納就曾和陳止下過不少棋局。
陳止的棋力只能說是中上,前世也曾習得,加上超群的記憶力,算是出色,但與祖納這樣沉浸多年的老棋手比起來,就有些遜色了。
但在祖納看來,陳止卻是個難得可堪一戰的對手,而且進步神速,這也是陳止能時常過來拜訪的原因所在,否則一箇中正官,為了避嫌,是不會和當地士族走的太近的。
“這是我總結的幾個棋譜,其中幾個,我自己都暫時想不出破解之法,你的棋力進步很快,可以拿回去看看,說不定能夠解開。”祖納說著,將這疊棋譜遞了過去。
陳止順勢接了過來。
陳止的棋力進步,確實堪稱神速,他和祖納對弈,往往隔了一天再下,就讓祖納有種煥然一新的感覺,祖納從開始的勝多敗少,到如今已經是有勝有敗了,這裡面的關鍵其實在於春秋枕。
春秋枕,讓陳止每天都多出幾個時辰的時間思考,不光能在夢中讀書,也能在夢中下棋,思考棋局。
這棋盤手談,本就需要記憶力、策略和經驗等等,陳止有近乎過目不忘之能,而他的策略經歷過戰火歷練,眼光、判斷都是上佳之選,更有決斷之能,至於這經驗,每天夜裡七八個時辰的反覆推演,也足以填補上去。
有這麼多的便利,自是棋力飛漲。
不過,陳止很清楚,祖納拿出來的棋譜,不光想讓自己參悟,還有其他目的,於是就問道:“這些棋譜,可是有心展示給什麼人看?”
“瞞不過你啊。”祖納笑了起來,“那孔家的請帖我接下來了,也很想去,因為杏壇盛會有百家手談,能與各家學說之人以棋論道,這次更邀請了異族的棋壇聖手,可惜我有職責在身,難以過去,就想著派幾個子弟前往,但是這子弟前往,終究不是我親臨,不能領教那些棋壇高手的手段,所以……”
他朝陳止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指了指那一疊棋譜,說道:“到時候就得勞煩守一你,把這些棋譜帶過去,讓那邊的人看看。”
“中正就這麼篤定,我可以過去?”陳止都有些意外了,按理說這樣的事,肯定要教給自家子弟這樣的親近之人才能放心。
祖納笑道:“你若不能去,彭城世家就該不滿了,如今你登臨三品,乃是彭城郡的風雲人物,是這裡的臉面,莫說你本人才學過人,就算沒有才學,只有家世,他孔家知曉了,也會送來請帖,不過時間早晚之事,至於這棋譜,也只有你合適,我那幾個家中晚輩,在棋道上成就有限,比不上你,由你帶去,才能記憶下那些棋壇聖手的應對之法。”
他看陳止翻看棋譜,又道:“你帶回去,可以先看看,裡面有幾局棋,乃是我的心血所鑄,就算我的人沒有過去,只是這幾局棋譜過去,那就足夠了。”話中有一股傲氣。
陳止聽了,又翻看了幾下,就打算今晚回去,先在夢中參悟一下,最近幾次對弈,他對棋道生出了不小興趣,古代的娛樂畢竟有限,類似這對弈下棋,正是理想的選擇。
接著兩人又說了幾句,就有那陳遷過來,有公事要稟報祖納,陳止見了,問候過陳遷之後,就順勢告辭。
等離了中正府,陳止看了一眼手上棋譜,想的卻是杏壇論道。
這個論道,前世是沒有的,那時候兵荒馬亂的,就算有經學大師,多數會被各方諸侯籠絡過去,或者裝點門面,或者加以保護,要麼就是強闢為官,不可能放任他們在天下游蕩。
“不過,就算是承平之時,論道竟然還有異族之人前來,也著實讓人意外,難道真是前世的策略有效?四夷與中原的聯絡加強了?不太像,從當下瞭解的情況來看,我前世留下的幾條核心策略,幾乎都被人扭曲過了,或者就是隨著時代的發展,有了脫節、不合實際的地方,這次杏壇之事,說不定有什麼內情。”
陳止前世時曾留下了一些遺策,用來羈縻周遭,雖然比較粗糙,但結合了不少後世的經驗,只不過這世間沒有萬世不易的律令,哪怕當時合適,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會在新策略的治理下,出現新的問題。
何況陳止前世身死,遺策是交給他人施行和督促的,難免有出入和扭曲,從他目前蒐集的些許資訊來看,已經發現不少問題。
想著想著,陳止漫步城中。
既然來了縣城,自然要去自家宅子看一眼,自從那老宅修好,陳止去的次數兩隻手都數得過來。
只是他走了幾步後,前方的路上,忽然多了幾道身影,擋住了前路。
陳止停下腳步,凝神看去,當先入目的是一個僧人打扮的男子,他正雙手合十,看著陳止微笑,神態安詳。
在僧人身邊,有個俊朗非凡的白衣男子,同樣也在笑著,看向陳止的目光中帶著一絲好奇之色。
餘者皆在二人身後。
“這位就是陳施主吧,久聞大名,貧僧明法,有禮了。”那僧人打扮的男子微微躬身,笑著問候。
“明法大師此來,是特地等陳某的?”陳止回了一禮,“我彭城廟宇不多,過去沒見過大師,不知是從何而來?”
明法僧笑道:“貧僧自南方而來,北往青州,我在南邊的時候,就聽過陳施主的大名,更曾見過閣下的文章,甚是佩服,這次途徑彭城,忍不住想要一睹真容,有些唐突了,還望恕罪,若是可以,希望能與施主談上幾句。”戰袍染血說感謝“大梵神點絳唇以紫血有之以為利沐風的漸隱逸豫117換心曲劍君王書過二十二年”的打賞!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