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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陽南路在柳條邊以南,故而人口較之東路更為密集,大多數為故居山東、直隸的漢人遷徙而來。一路之上,修建於明代的殘破堡壘和逐漸興旺的村莊處處可見,南下增援的依克唐阿把大營紮在海城正北約十四里、緊扼大路的耿莊子,距離海城北面制高點歡喜山不過十里左右。
原武毅軍中營幫帶、現武毅軍第一營管帶(楊格暫兼)劉松節率前鋒哨趕到耿莊子,正好聽到權作大營的那間土牆茅草屋內傳來一陣歡呼聲,還沒等他出聲詢問,迎接的福海就在門口高喊:“武毅軍中營幫帶劉大人到!”
屋裡的笑語稍止,劉松節進門一看,滿屋子都是黑龍江軍的統領們。有敵愾軍、鎮邊軍、齊字練軍、齊字新營、靖遠新軍及民團各部,扎克丹布、博多羅、烏勒興額、榮和、韓登舉、德慶、延山等人都是面帶笑意。見禮過後,延山拉了劉松節坐在自己身邊,低聲道:“剛剛接道上諭,聖上令依帥為總理遼東軍務大臣了。”
劉松節立即離座作禮以賀。
“劉幫帶辛苦了!坐,看茶。”依克唐阿話音剛落,就覺屋內氣氛陡然一變,略一想,釋然。方才諸將在此時,依帥可沒有讓戈什哈給大家夥兒看茶呀!嗯......嫉妒了喲!哼哼,本帥就是要讓你們看看,能戰者在本帥帳下必有厚待!劉松節率南下前鋒哨深入海城、岫巖乃至大石橋一線偵察數日,還別出心裁地令巴哲爾帶著從旅順逃出來的那個王傳義沿途泣訴日軍在旅順的暴行,激起將士們的共仇敵愾之心,使得黑、吉兩軍士氣振奮,戰意盎然。論膽略、機智頗有幾分像楊格呢!如今劉松節帶著敵情來到,自然就當得起本帥的禮遇。
“劉幫帶來的正好,朝廷剛剛電諭遼東諸軍立即籌劃規復海城,海城為遼瀋之門戶,海疆之咽喉,此城不復,軍事難期得手。故而本帥與長鶴帥(長順,吉林將軍)昨日會商合攻海城,正需海城敵情,劉幫帶就來了,真是雪中送炭的及時雨呀。”
劉松節一時間沒回過神來,一頭霧水的模樣看了看依克唐阿,又避開其他人看向延山,延山搖搖頭,使了個眼色,示意劉松節順著依帥的意思說話。
怎麼變啦?摩天嶺軍議的時候,不是說黑龍江軍開到甘泉堡以南地區就地據守,遙遙監視海城之日軍嗎?怎麼又要反攻海城了?
依克唐阿眯縫了雙眼,把劉松節的不知所措看了個清楚。是啊,為啥要變計呢?皇恩浩蕩吶!縱然依克唐阿死一百回,也不足以報答當今的厚愛。只是,這話不能在此時此地說,有時候,這種事兒得他人自己去體會。反正,依克唐阿在從天而降的浩蕩皇恩中,從京師友好傳來的訊息中,已然揣摩到了一丁點聖意。
以皇權穩固計,遼東戰場上黑、吉、盛各軍決不許再後退半步!後退,就是皇權衰落、後黨求和的萬丈深淵!
以抗倭之戰略計,撤退到遼陽一線再行決戰則較為有利!可一旦朝廷發生重大變故,主和派佔據朝堂時,必然急巴巴地找倭寇和談。屆時,即便遼東各軍已經佔據最有利態勢,做好決戰之準備,也是枉然吶!
如何取捨?不言自明!
“德高。”延山輕輕地喚了一聲。
“噢!”劉松節醒悟,從隨身的皮包中取出一疊圖紙,雙手呈上。
依克唐阿身邊的扎克丹布接過圖紙,略略看了看,選出一份鋪在案上。依克唐阿向劉松節招手微笑道:“劉大人近前來,就反攻海城之方略指說圖紙吧。”
劉松節很想高聲質問“此事楊大人知否”,卻又不得不按捺下這個念頭,面沉如水,近前指點地圖道:“截止17日,海城兵力不算強大,只得六千人。19日後,得到後援的海城之敵第三師團實際兵力為三個聯隊步兵,野戰炮兵第三聯隊和騎兵第三大隊總數在八千人左右。第三師團部、兩個旅團部都在海城,析木城有敵一個步兵大隊(欠一個步兵中隊)和一個炮兵小隊,岫巖一帶還有一個加強大隊(四個步兵中隊),以維持軍需補給通道。據從海城逃出的百姓稱,日軍在海城縣衙設善後公署,以一名中佐軍官總辦,定下軍事管制令,動輒殺人。從海城周邊地形來看,城西三里有晾甲山,由步兵第六聯隊駐守;城北三里餘有歡喜山,由步兵十九聯隊駐防;城東北三里有雙龍山,由步兵第七聯隊駐守;城西南七里有唐王山,由步兵十八聯隊駐防。第五旅團部在海城內西南側,第六旅團部在東北側,炮兵聯隊一個大隊集中放列於城北,其他分散於各山頭。騎兵大隊駐紮於晾甲山下、清水河畔的香水泡子,可隨時策應各處。依帥,強攻海城的時機已失,日軍防禦十分嚴密,四面山頭正在趕築工事。標下以為,強攻海城不如設法引蛇出洞。”
屋內眾將領都沒了聲兒,依克唐阿看著地圖也有些發呆。
敵情一目瞭然,如此詳盡的敵情通報和繪製完善的地圖,在清軍的戰史中還從未出現過!地圖上,敵軍番號、駐地、兵力構成、火器配置、防禦工事的構築型別、敵軍主要作戰方向和可能的出擊、撤退路線分析示意......甚至於清水河封凍三寸,一般會在來年二月中旬解凍的情況也標註出來了。
看看,這才叫做敵情偵察!
扎克丹布有些結巴道:“劉,劉幫帶,你是......是怎麼做到的?”
劉松節語氣冷淡:“抵近觀察,簡略測繪,抓舌頭,詢問鄉民,換上倭鬼子的軍服趁夜摸進去檢視,伏擊倭鬼子的化裝偵察隊,等等。法子多,只要去想,有膽子做,總會有。”
尼瑪啊,這是打眾將的臉啊!
延山拉扯劉松節一下,沒見效果,又輕輕踹了一腳。劉松節回頭,延山小聲道:“大勢不可逆,致之也會明白的,依帥已經遣人去摩天嶺通告了。”
劉松節在功字軍中是被人哄著、寵著的,聶士成待他如子侄,是正兒八經的親信,由此,脾性自然是有些剛愎、執拗,楊格出現之前,劉某人除了聶軍門,誰也看不上眼,楊格一來,劉某人服了,從此死心塌地的跟著楊格,倒也學了很多本事。今天這一套,就是細河一戰前跟著楊格搞偵察時學會的。
人吶,特別是年輕有背景又有些本事的劉松節,有時候犯起混來還真有些......那個啥的?
延山的話音不小,眾人都聽得到,依克唐阿輕哼了一聲,看著地圖道:“海城至牛莊大道,至遼陽大道,都被山頭之敵控扼,看來,我軍欲從正北面遼陽大道攻擊海城,頗難!諸位,劉幫帶,可有克敵之策?”
眾將領紛紛搖頭,實在是地圖所示之日軍佈防嚴密,海城以北地勢平坦,黑龍江軍從北仰攻海城周邊山頭,地形非常不利。以往,清軍守、日軍攻,清軍尚不能支援;如今雖然黑軍多次獲勝,可除了延山營堪稱新式精銳外,其他各部都難堪大用。
這麼一想,眾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集中到延山身上。
延山雖然整訓出新營,卻全是楊格留下的法子,要論戰術運用,籌劃大戰的本事,還真是缺乏的很。故而,在眾人的目光之下,他只能扭頭看劉松節的了。
黑軍諸將或怒目以對、或殷切相望,劉松節卻硬是不開口,腦子只是想——依帥不接納“引蛇出洞”的戰法,其他的話您也別想聽到,反正老子的偵察任務完成了,可以在甘泉堡等待楊大人率五營武毅軍前來,做回我那個第一營管帶官,那時候想咋打就咋打,有楊大人在,沒有不勝之理!
引蛇出洞?不就是要黑龍江諸軍撤退嗎?大勢格禁之下黑軍不能撤退半步!依克唐阿雖暗恨桀驁如斯的劉松節,卻偏生對這淮軍宿將之後沒轍,人家不開口的理由海了去,不懂、沒法子、沒想好......莫非你能找國法軍律或者莫須有給他治罪?沒道理。得,本帥惹不起你,卻能調動楊格!
“來人,快馬再去摩天嶺,請馮大人率武毅軍即刻來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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