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楊格拉著宋佔標走了幾步,問:“魁三兄,觀察使袁大人是誰?”
“袁大人名世凱,字慰亭......”
“哇靠!是他!?”
這聲驚呼的動靜也著實大了一點點,周圍不多的幾個弟兄紛紛循聲看向楊格和宋佔標。
哇靠,哇靠,這啥話?聽著怪有意思的,哇靠!宋佔標細細體會著兩個字,竟然頗有些心得,此後也經常掛在嘴邊。
楊格卻在琢磨,指不定袁世凱就是在這裡跟馮國璋勾搭上的!嗯,網上不是流傳著一句話嗎?走某某人的路,讓某某人無路可走,自然無法對今後的自己產生威脅了。袁某人是依靠編練新建陸軍起家,要編練新軍,就得有合適的人才,哼哼,馮國璋你拉不走了!袁某人!
“袁大人與軍門是故交,當年軍門投軍時就在袁大人的叔祖袁甲三大人軍中效力,故而軍門應當算作觀察使大人叔父輩。”
是了,是了,難怪袁世凱能拉到馮國璋、段祺瑞這些人才,背後肯定有聶士成的援手。哎......可憐我楊某人喲,啥時候背後也有援手就好啦!慢慢慢,援手,自己不是有援手嗎?黑龍江將軍依克唐阿就是一著援手。
辭別宋佔標,楊格帶著滿肚子的官司又去武毅軍中營的營地看了看,天寒地凍的也沒去折騰弟兄們,只是帶著肖真惕等人看了看各哨營帳、飲食準備等生活設施,覺得基本過得去後,也就回到自己屋裡準備晚上要用的“案子”。
入夜時分,蘆榆防軍大帳內,燭火通明,杯盤觥籌,人氣沸騰,恰與帳外的漫天飛雪和天寒地凍形成對比。
帳內主座上,聶士成和一位個頭不高,臉型圓潤而眉目有神,臉上、嘴角間自然地帶著幾分笑意的三品頂戴並肩而坐。那三品頂戴之人,就是袁世凱了。楊格的座位在江自康、耿鳳鳴、夏青雲、呂本元、孫顯寅、馮義和諸位統領之下,卻在營官中位列第一,在聶士成的左手邊第六位,與功字軍營務處總辦汪聲玲相對而坐。楊格的同桌是功字軍左營營官胡殿甲,此人年紀不到四十歲,卻也大了楊格十多歲。不過,草河堡西門一戰後,胡殿甲對楊兄弟可是佩服得緊,此時,堂上兩位大人說他們的,底下胡殿甲和他的“楊兄弟”說他們的,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致之老弟,俺可是聽說了,你那中營要以新法整訓,到時候,可別忘了功字軍左營嘍?功字軍和武毅軍,都是軍門大人麾下,咱們是兄弟咧。”
“登奎兄聽誰說的?”
“喲,你別不承認!你部下的幾個哨官、哨長從你那裡回去後,喲嗬,中營營地可是歡聲一片!咋整的?老胡不怕僭越,自稱一句哥哥,老弟,給哥哥說一說如何?”
楊格左右尋思,自己給六個部下軍官說了什麼?除了兩句過激的話之外,沒說啥呀?可胡殿甲卻真有其事一般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咋辦?
“諸位,諸位安靜,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袁某承蒙聶軍門和諸位盛情款待,不勝惶恐之至。”主座上,袁世凱滿臉帶笑,如春風和煦一般,輕言細語道:“武毅軍(功字軍)乃大勝之師,細河、連山關一戰,尤勝賽馬集大捷。思之往昔,袁某壬申之勞與今日細河之勝,宛如螢火之光比之皓月,不提也罷!再此,袁某借花獻佛,以此杯水酒表拳拳之心,敬細河之戰有功之官佐一杯!”
諸統領中,有品級比袁世凱高的,有軍功比袁世凱卓著的,甚至有袁世凱的長輩,可人家是客,三品道員銜的觀察使,在中堂大人面前說得上話,就該這一群總兵、記名提督奉承著,營官以下嘛,都是參將、遊擊甚至守備的階級,不可拿到檯面上說話。
“謝觀察使袁大人!”
明顯的,剛才楊格從胡殿甲的語氣中聽出幾分味道來,看來,左營營官對袁某人不太感冒哦。
慢飲一杯後,袁世凱的目光左右梭巡,問:“哪位是楊格楊致之,西沽守備楊大人?”
旁邊的聶士成趕忙道:“袁大人,左首第六位就是。”
楊格當然不會讓軍門大人在此時難堪,立即起身立正道:“標下武毅軍中營營官,西沽守備楊格參見觀察大人!”
“唔,果然有淮軍勁銳之風!”袁世凱的眼睛笑得幾乎成了一條線,向楊格擺擺手,轉向聶士成道:“軍門大人,前番功字軍、鎮邊軍迭次捷報,提到的可就是楊格,楊致之,楊守備?”
縱然太平天國之後,大清國重文輕武的局面有所改善,可武童出身的提督和有三品道員銜頭的觀察使之間,一武一文,該當保持的禮節應當保持。何況,對方是恩公之孫,也是袁甲三一族的衣缽傳人,也就是自己的恩公吶!故而,聶士成對此番袁世凱到摩天嶺“觀察軍情”甚為重視,一為公務,二為私誼。
“回稟觀察大人,正是。”
軍門對觀察大人都如此恭敬,何況他人吶?
楊格急忙躬身抱拳道:“標下楊格,只不過盡到幕僚參贊謀劃之職而已。”
“大謬,大謬!”袁世凱擺擺手,炯炯目光掃視諸位統領、營官,說道:“古有田忌孫臏,今有德意志帝國陸軍之總司令、總幕僚(參謀總長),袁某聽聞細河之戰,全賴楊守備策劃之力,聶軍門從諫如流,方贏得舉國曠目之勝績!軍門識人善任,守備妙計殲敵,絕配也!軍門大人,晚輩此話發自肺腑,如有不當之處,尚請見諒。”
這番氣度,楊格見之也自愧不如。聶士成滿臉笑容,舉手微微作揖道:“觀察使大人目光如炬,所言正合事宜。”
“那......散席之後,請楊大人留步,袁某倒是有諸多不解請教。”這番話說過後,袁世凱突然提高了聲量,說:“袁某在朝鮮之時,歷觀日軍動作,反思我軍之積弊,誠而言之,清日開戰之時,袁某認為大清國絕無戰勝之機,故而在奉天城虛領觀察之職,坐等大清......”說到這裡,袁世凱轉目看向聶士成,待聶士成微微點頭後,才道:“戰敗!”
諸將譁然,誰都不曾想到在細河大捷之後居然從觀察使大人嘴裡聽到這麼一番喪氣的話。
“諸位,諸位莫急,請聽袁某一一道來。”袁世凱擺擺手,旁邊的聶士成也是以目示意,待眾人安靜之後,袁世凱道:“功字軍,如袁某兄弟一般,袁某事軍門若叔父,自不會無端的喪功字軍之士氣。但是,大清積弊,淮軍積弊,在座諸位心知肚明,當面之敵乃倭寇之第五師團第十旅團,各位,誰敢說自己的營隊能在白刃戰中克敵制勝!若有,袁某甘願自縛,跪於京師午門之前請斬!”
楊格暗自讚賞袁世凱敢說敢當的魄力,又尋思著人家怎麼就敢說這樣的話,而且一針見血?看來,袁世凱的成功絕非偶然吶!至少這番話下來,在諸將心裡就留下一個“知兵”而“敢當”的印象。
諸將面面相覷,不敢做聲,只有胡殿甲在楊格耳畔小聲嘀咕道:“若是隻有老子,老子一定跟倭鬼子來個白刃見血!”
“諸位切莫喪氣,今後之戰局如何發展,全賴諸君之力,若乎多有幾次細河大捷,倭寇之患對於大清國來說,無異於疥蘚之患也!”
耳聽袁世凱之語,楊格心道:媽的,話頭是你挑起的,你又能說的回來,這般本事,老子是拍馬都趕不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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