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喝了幾杯酒,楊格起身從書桌的抽屜裡拿了幾份文書出來。
“這是唐少川先生從漢城發回來的報告。”遞給聶士成後,楊格向馮義和扼要說道:“日本人控制了朝鮮王室和政府,在我國取得鐵礦石和工業焦煤的企圖受挫後,加大了對朝鮮礦藏的踏勘力度,前些天在茂山地方發現了一處儲藏量驚人的鐵礦。據少川先生所言,前幾年俄國人也曾組織了礦物踏勘隊,發現了金銀銅特別是煤炭,據估計,朝鮮北部山區的鐵、煤資源儲量驚人。”
“我明白了,致之啊。”馮義和手撫楊格的肩膀,輕輕拍打了兩下,深吸一口氣穩定了有些波動的情緒後,說:“日本人衝著礦藏來遼東被挫退,就勢必會抓緊了朝鮮的礦藏,故而,就更有可能與俄國人在朝鮮問題上衝突起來。你這邊再擺出君、臣不和的**陣,你手握礦藏對日持強硬態度,皇上握著大義名分對日持懷柔態度。由此,你們在政見上的不合,在權力爭奪上的不和,必須擺出來給日本人看到,日本人才會放心的與老毛子爭鬥。這些事兒,你做主吧,老夫老嘍,替你看好第二師就成了。”
聶士成詳細看了唐紹儀的報告,點頭讚道:“這位總領事辦事兒不含糊啊!”
楊格急忙介紹道:“唐紹儀先生也是留美童生,與京奉鐵路我方總工程師詹天佑先生是同窗。如今,留美童生們大多集中在直隸和盛京興辦實業、交通、軍械、郵政,嗯......楊格還在想法子,看看能否把今年特科選撥的那批人才弄出來,這事兒牽扯到江寧和漢口,皇上有意扶持湘系與我們對抗。不好弄。”
“此事,唯有恩相能設法了。呃......”說了半句。聶士成回過神來。斜眼看著楊格把手中的文書遞給馮義和,說道:“你待在天津辦差,就是要拿捏第五軍?”
馮義和聞言悚然動容,轉頭看著楊格。只等那年輕人答話。果真如此的話,年輕人的心思也太細、太縝密了。一招留在天津“慪氣”的行動。其中竟然包含了如此多的後著,這.......這傢伙,還有誰是他不算計的?!恐怕。老頭子我和聶功亭也在他的拿捏之中吧?嗯。想想漢沽的周旅開拔那一夜,還真有些被算計了!
不過,這種算計是多多益善啊,第一軍派生出的第一旅、第三旅和第二旅大部,已經變成了第二軍、第三軍和第四軍的整編骨幹。可以說,如今新軍四大軍與第一軍都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都是最正宗的淮軍!
“楊格請委魏光燾為第五軍司令官,已經是亮明旗號。劉制軍和張香帥至今沒有絲毫反應,倒是出乎意料之外,看來,湘軍與皇帝走得愈發近了。楊格左右思量,方決定做五方面的工作,第一,第四軍的軍裝械彈要發,要慢慢的發,在不太妨礙戍邊部隊供給無虞之前提下拿捏一下,宋、滕二兄自然理會得到,會給軍司令官以壓力的;第二,第五軍整編的事兒,我在西沽、午樓在錦州,暫時理會不了,劉、張二帥顯然早有預料,乃奏呈設南洋武備學堂,惜乎德國陸軍派遣人員前往南洋,還得透過我與索林伯格將軍協商核定人選,此事,南洋一時半會辦不成,畢竟學堂教學和編練自強軍頗有差別,編練教官未必能勝任學堂教習之職。第三,統一軍械制式乃是前番的督辦軍務處明令推行,連禁衛軍武備都是在此框架下實現,第五軍自然不可例外。天津局的槍械圖紙,遲些時候再發到金陵局和江南局,理由嘛,兩局整備尚未完成。第四,就看恩師與劉、張二帥如何勾連了。第五,我在天津武備學堂頻頻授課,目的是把武備學堂逐漸的升,又分為陸軍軍官學校和陸軍大學,下一步,等索林伯格將軍向柏林要求的校級教官和咱們的五十名留德學生回來了,隸屬於陸軍部軍學司的陸軍軍官學校和隸屬於總參謀部的陸軍大學就分別在天津和遼陽開課。南洋武備學堂,終究還是要歸入陸軍部軍學司和總參的體系下。”
聶士成笑指楊格道:“第五軍,跑不了嘍!”
馮義和幫腔道:“第五軍一旦被我消化,湘系就沒了力量,即便被皇上拉去又如何?”
“新軍統一編練,統一軍令於總參,主要的力量還是來自民眾的快速覺醒。”楊格正色說道:“從遼南抗戰到邊境衝突,期間有移民實邊和新政推行,新軍編練,猶如一股股大潮盪滌著舊的思想,衝擊著民眾的覺悟,再加輿論引導,如今在沿海、湖廣甚至四川地區的新式青年們已經有了一定的政治辨識力。今後軍隊的戰力如何,就看今日對這批新式青年的吸引力如何?南洋是無法與我相比的。”
聶士成盯著楊格的臉,緩緩言道:“青年就是未來,掌握輿論就是掌握青年的思想。”這句話,當真是聶老帥有感而發的,他不就是發掘了楊格這麼個青年,才有今日中國新軍之崛起嗎?
馮義和的臉色卻變了,很嚴肅,很不滿意的看著楊格問:“你那個輿論,李鶴年的侄女兒是怎麼回事兒?聽人說在璦琿城裡,你們都住一個屋子了?”
楊格頭皮一陣發緊,要讓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哎哎哎,不對喲,我幹啥了?啥也沒幹嘛!
“鐵定是陳安守亂嚼舌頭,這事兒就是他辦的!”身在鞍山湯崗子的代理關外軍團參謀長陳某人躺著也中了槍。
“廉讓,此事別有內情,我倒略知一二。”聶士成生怕翁婿倆又為這等事兒生出彆扭來,忙道:“三鍋山炮戰,我軍11旅缺乏合格的測距手,楊格要上,眾人不許,陳安守是個果斷人。命令張作霖、徐栓柱把致之看了起來,自己和孔慶瑭上去了。李鶴年的侄女兒不是《時勢快報》前線記者嗎。自然要在指揮部出入等候戰報了。”
瞪了楊格一眼。馮義和點點頭,算是了了這樁子疑問。自己的掌上明珠待在京師裡為人質,獨守空房;楊小子卻在外面......如今梅香都要臨盆了,這事兒老馮也能看在依帥的面子上捏著鼻子認嘍。可、再讓老馮捏鼻子認其他的混賬,決計不可能!楊小子要開這個口。老馮我兩個大耳刮子扇過去了賬!
聶士成察言觀色,又道:“致之啊,這事兒你得給李先生一個交代。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老夫和廉讓能從軍隊裡聽到訊息。李先生也能從記者堆裡得到訊息,反正啊,天津衛地面兒上已經起了風浪。”
“陳安守,王八蛋!”楊格假意切齒罵了一句,心裡卻在感謝陳某人。“此事,只有等李記者從盛京回來以後。再擇機向李鶴年先生解釋了。”
“哼”一聲,馮義和算是滿意了。
“聶帥、老大人。咱們還是說一說朝鮮鐵礦的事兒?”楊格見機轉移了話題,見二老都點頭了,才繼續說:“唐少川先生的檔案裡說的明白,茂山乃是鹹境北道所屬茂山郡,探明的露天鐵礦脈距離朝鮮半島北部海港清津不過兩百里,開採、運輸極為方便。目前,我們的目的是利用俄國人阻止日本人開採該礦,同時阻止日本人繼續在朝鮮的踏勘行動;今後,也就是兩年之內,我們要做好與倭鬼子在陸地上決一死戰,同時預防老毛子背後插刀子的準備,奪回朝鮮的宗主權並在以後適當的時候開發茂山鐵礦。”
聶士成搖搖頭,開採鐵礦這種事情跟老聶我扯不著。“你就說第一軍該做什麼便是。”
“軍用物資採購招投標辦法已經出臺,本著長期發展的眼光來看,這個辦法是不錯,可在當前兩年內開戰的緊迫需要下,我們要積極扶持天津局,又不能從直隸督署出錢出力,就只能由第一軍暗中支援天津局了。朝鮮北部大多為山地,兩年後的戰爭主要在山地進行,李皓已經組建了第一支山地精銳小分隊摸索、實踐山地戰法,天津局正在研製的60mm迫擊炮將大有用武之地,故而,需要保障天津局研發迫擊炮資金無虞又在各局面前保持公允姿態,以期在明年達成招投標辦法的實施。另一方面,我大張旗鼓的鼓吹大炮兵建設,特別強調野戰重炮兵建設,其實也算給日本軍方的一個**局,至少放出了一個我軍沒有準備在朝鮮地區遂行山地作戰。暗地裡,在李皓‘山貂’部隊的基礎上,各軍都要分期、分批抽調精銳潛往吉林長白山區接受山地作戰訓練。”
聶士成驚道:“那是禁區啊!”
“嗤。”楊格冷笑道:“正因為是禁區,才適合秘密的進行山地作戰戰術訓練和經驗總結,小鬼子不容易發覺。至於朝廷方面嘛,瞞不下去的時候再說。我想,以目前關外軍團對東三省的掌控力,如此小規模的秘密訓練,瞞個一年半載沒問題。”
“你是根本沒把朝廷放在眼裡。”
楊格反問:“需要把朝廷放在頭上壓著咱們嗎?”
馮義和急忙說道:“功亭兄,楊格所言有理,真要把事兒挑開了說,事兒就甭辦了,指不定朝廷中有些人還會給日本人通風報信呢!那些糊塗蛋,還真相信什麼日清親善的調調,前些天的《時務日報》不就變了口風,要擁明君、結東鄰、行非常之法中興大清國嗎?”
“嗯......這種事兒我不管了,致之想怎麼做招呼一聲就成,別像去年八月初那般胡鬧就好。”
胡鬧?那時候我是胡鬧嗎?楊格一臉的委屈,正欲開口為自己伸冤,卻見兩隻酒杯已經舉起伸到面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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