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 踏足遼東就中招
結束環球訪問的李鴻章踐行“終生不履日地”的誓言,在橫濱港外換乘招商局永利號客輪迴國。與此同時,日本國駐清代辦公使的馬車緩緩駛進的鞍山北湯崗子關外軍團司令部,在軍容嚴整的警衛團官兵們的“致禮”中停在九道臺階下。
依克唐阿對老毛子、倭鬼子都極度不感冒,遠遠的待在奉天城裡沒過來,接待“貴客”並舉行地方**務的會晤,就由楊格主持,從黑龍江回來的軍團代理參謀長陳固、還有工業區總辦曹文翰代表軍方和地方負責了。
半天的會談毫無進展,雙方除了說一些“友好交流”、“互相提攜”的話之外,實質性內容無從展開,即便日本人把話頭挑起了,陳固和曹文翰也會藉故岔開話頭。正式的會談變成禮節性的會談,真正有實質意義的會談從晚上才開始。
“我們還是開啟天窗說亮話!”楊格高踞主座上,瞟了一眼面色沉靜而眼神中掠過一絲異色的林董,說道:“俄軍二十萬次第開到遠東,最遲於明年四月就能集結完畢。在此背景下,中日雙方的會談結果,在很大程度上將會影響到俄軍在明年夏季可能發起軍事行動的目標誰屬?是黑龍江、烏蘇里江還是圖們江?之前的邊境軍事衝突,為日本軍隊進駐朝鮮提供了口實,此事,相信在之前就由總理衙門秘密告知與貴公使代辦了吧?”
“清日......”
“中日!”
林董並不為楊格有些不禮貌的提醒而惱怒,山縣有朋在徵清之戰中就提出了“皇軍是為幫助漢人恢復漢家天下而戰”,如今,楊格旗幟鮮明的在外交談判的場合中公開稱大清國為中國,背後的原因是......不管是什麼原因,對於林董此行來說都具有積極的意義。
“中日兩國確實達成了默契。”
“東三省總督府在停止邊境軍事衝突的前提下,已經與俄國在鐵路修築和金融市場開放兩方面達成協議。總督大人和本官都認為,允許俄國艦隊使用旅順軍港是合理的,為此,甚至考慮由俄國出資恢復軍港被日本軍隊破壞的設施,儘快使軍港達到戰前的基地能力。相關談判正在進行,想必日方也得到了總理衙門的通報吧?”
林董面不改色,默然點頭承認。
楊格堅決的在邊境上痛擊俄軍之後,又及時停火與俄國展開談判並作出一定的讓步,確實讓“看好清俄全面戰爭”的日本政fu頗有進退失據之感。早知道會這樣,日本軍隊就不應該早早的進駐朝鮮,過多的吸引了俄國人的注意力。在當前的局面下,日本人不得不考慮與煥發出戰力的中國新軍軍政集團合作,攜手對抗俄國部署在遠東地區的二十萬軍隊。故而,楊格透過總理衙門以有些不倫不類的參謀總長身份邀請公使代辦到鞍山會面,日本政fu就立即作出反應,讓代表日本國的使節屈尊到湯崗子拜會楊某人。
“不知日本國政fu能夠為東三省的開發提供多少無息貸款吶?”
這......太直接,也太無恥了!這不是公開的拿著俄國人的雞毛令箭敲詐大日本帝國嗎?!他的意思很明白,日本人不支援他,他就開放軍港給俄國人,若是俄國人在遠東集結了陸軍之後,再集結足夠的海軍,日本就甭指望在朝鮮的軍事存在繼續下去了。畢竟,朝鮮王室雖然被日本控制,可北方、西部的道府地方官員卻傾向於俄國和清國。
楊格欣賞了一小會兒“客人”的尷尬神色,見客人久不答話,乃追問道:“怎麼?代辦公使閣下到此之前,日本國政fu沒有就此發出訓令嗎?”
林董著實有些憋屈,為了與楊格的談判,他算是作了最為充分的準備工作,可整整一下午使盡渾身解數卻徒勞無功的談判下來,在現在的夜間談判中,簡直是被楊格壓著在打啊!
“將軍閣下。”林董深呼吸一口氣,感覺心情稍微恢復平和了,說道:“中日聯手共抗俄國,如同孫劉聯手共抗曹魏,合則兩利,分則兩敗。大日本帝國政fu確實曾經考慮過給東三省地方政fu提供貸款,增強軍備,不過......英國不是已經提供了貸款,解決問題了嗎?”
“英國是英國,日本是日本,現在英國人還沒尿到日本的炕上去嘛!”帶著一絲冷笑說著,見那個齋藤中佐滿臉不虞之色似乎要暴走了,又道:“再說,誰會嫌錢多?齋藤,你嫌錢多嗎?”
齋藤原本要為楊格的前一句話發作的,卻又不能不回答後一句話,憋了好一會兒才選擇了點頭,“哼”了一聲算作回答。
林董並不為楊格故意的挑釁動容,畢竟楊某人在一年前與皇軍還是敵人,旅順大屠殺和《馬關條約》結下的仇恨哪有那麼容易化解的?楊格不是真正的外交人員,把個人情緒帶入外交談判中也屬正常,但外交人員如果跟他一樣就不合適了。
“將軍閣下,大日本帝國非常願意在兩國攜手遏制俄國在遠東增兵的基礎上,在遼東投資礦山、冶金。目前,三菱合作會社已經有了明確的投資意向,500萬日圓的資金早已準備就緒。只是,貴國工礦總署和東三省地方一直未曾就日本民間資本在東三省的投資事宜作出答覆。”
楊格面色一肅,說:“林董先生,你恐怕沒弄清我的意思,在兩**事互信和合作機制未曾建立起來之前,其他的事情都要緩一緩再說。簡單說吧,我相信日軍的參謀機構是完整而且有效率的,他們肯定已經做出了種種想定和計劃,其中一種必然是,如果在三年之內,遠東俄軍向我軍進攻,日軍該當如何?如果林董先生不清楚的話,可以請齋藤中佐回答這個問題。”
林董確實不清楚,只能望向齋藤。齋藤接受外交訓練出任副武官之前,也就是1895年5月之前,擔任大本營少佐參謀。
“對不起,你的問題關乎皇軍的戰略機密,我不能回答。”
“嗤!”楊格輕蔑的笑了,小日本就那麼點小肚雞腸(戰略空間),裡面即便有啥彎彎繞都繞不了多少。老子在鋼鐵資源上越捏得緊,日本所謂的民間鋼鐵產業在幾年後就越發無法與鞍鋼競爭;日本人肯定不甘心如此,處心積慮的都要利用俄國這張牌給中國施加壓力,甚至於拋開英國的立場,日俄聯手向中國發難,之後再劃分兩國的利益。齋藤就是一箇中佐,胸中的戰略格局恐怕比日本人的戰略空間還小了許多,原本可以堂堂正正向自己示好的,偏偏來句“不能回答”。那不正好暴露日本有利用中俄矛盾、挑動中俄戰爭,再趁機插足東三省的打算嗎?
“那我來回答你。”楊格起身,緩緩的踱著步子說:“站在日本的立場上著想,陸軍規模沒有十二個以上師團,海軍主力艦沒有8艘以上,對俄國增兵遠東的事實就只能沉默和觀望,甚至需要考慮從朝鮮撤出駐軍。當然,在當前軍力不足又要保住朝鮮駐軍權的訴求下,最好的法子是挑動剛剛結束邊境軍事衝突的中俄雙方再次大戰。你們的人不是在南方鼓吹‘黃種人團結起來,將白種人攆出遠東’嗎?”
不等兩個日本人強辯回答,楊格又說開了。
“那麼,無論日本是趁機吞食朝鮮也好,食不厭多、不怕撐死的盯著中國的東三省也罷,挑起中俄大戰對日本來說就是勝利。林董閣下和齋藤中佐來此的意思,恐怕有三個,依次為聯合中國確保日本在朝鮮的駐軍權;挑動中國對俄國修路、增兵持強硬態度,為此,日本政fu很情願花一些金錢在本人身上的;最次,也要保障日本政fu花的錢能夠變成我對日本投資東三省礦冶的許可。除此三者之外,日本政fu還很樂意看到東三省與京師的關係越來越疏遠,這就是公使代辦閣下拋開本國總理衙門人員獨自來此的目的吧?我是窮當兵的出身,生來的直性子。說對了,你們自個兒看著辦,少磨嘰!說錯了,多多包涵,當我沒說!”
饒是林董、齋藤修養再好,也禁不住如此**裸的被揭破心思。不過,外交人員就是外交人員,二人很快就反映過來。林董微笑著說道:“將軍閣下可曾找到大日本帝國和大清帝國之間的共同利益點呢?”
“有嗎?”楊格反問了一句,搖搖頭自己回答道:“沒有!一個處心積慮想要在朝鮮站穩腳跟,進一步圖謀東三省的日本,與中國根本就沒有共同利益點。別否認,否認也沒用。雖然目前兩國關係非常親善,可是你應該在踏足遼東的第一時間裡,就能感覺到本地軍民對日本人的刻骨敵意。請你來,無非就是做戲給俄國人看的,如果日本能夠很好的配合,讓你們的將軍們拿出一點軍人的專業精神,花費一點功夫制定一個聯合我軍對抗俄軍的戰略計劃,由這位中佐帶來,那還算有誠意。可惜,你們沒有絲毫的誠意啊!非常抱歉,林董閣下,你讓我失望了,日本國讓我失望了,看來,我不得不考慮與俄國人的進一步合作。我們的會談到此為止吧!請便!”
“不,將軍閣下,鄙國確有誠意......”林董的話沒有說完,楊格已經大步離開,幾名副官已經上前伸手示意送客了。陳固和曹文翰也晃悠悠的起身結束苦差事,向“客人”禮貌的點頭致意後,揚長而去。
日本人的馬車離去後,陳固問楊格:“參總,你就不怕日本人找俄國人說清楚今天的會談內容和結果?”
“安守,你想多了。俄國人在此時此刻會相信日本人的話嗎?林董踏足遼東,進入本司令部,小日本兒就已經中招了!等銀行準備就緒,咱們再宣佈中英秘密借款的事兒,俄國人就會恨不得撕碎了英國人和日本人。哼哼,冷眼旁觀吧,看看在朝鮮的日軍何時撤出?不撤最好,我倒是希望俄軍能夠配合咱們在朝鮮再打一回小日本兒!”
陳固剛從黑龍江回來,想法完全不一樣,聞言還是不無擔心的道:“遠東俄軍畢竟有二十萬,是心腹大患啊。”
“俄國的威脅,等我們解決了朝鮮的問題再說。飯要一口一口的吃,對付俄軍,咱們的把握要更大一些,不是嗎?”
這一點,陳固和曹文翰都深有體會。在海城一線與日軍作戰頗為艱辛,在黑、吉邊境與俄軍作戰卻很是輕鬆。其間雖然有楊格戰略佈置正確、緊密,臨戰指揮得當的因素,可全軍上下如今都是這麼一個印象——身材高大、滿面鬍鬚的老毛子是紙老虎,一捅就破;倒是身材矮小、八著兩條羅圈腿兒的小日本兒更難對付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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