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被楊某人當面捅破了老底,會不會就此改弦更張、另設毒計?
問題一直糾纏在陳固和曹文翰的腦子裡,就算是剛剛在大沽口下了永利輪的李鴻章聞聽此事後,也是一樣的擔心。大沽口南幫炮臺,準備了“北洋艦隊海軍陸戰第一旅”招牌卻因《海軍軍制定則》被駁回,而不得不暫時放起來的羅榮光,只能把掛出招牌的希望全部寄託在剛剛回國的李鴻章和來此迎候的楊格身上了。
可一時半會的,李鴻章、楊格、王文韶、聶士成以及北洋的重要隨員們都沒空談及海軍的問題。
“致之啊,你行事也莽撞了一些!當面揭破人家,實在不如自己肚子裡揣著明白,跟他們虛與委蛇來得妥當。”現如今,也只有李鴻章能夠指著楊某人的鼻子如此說叨了。“日人亡我之心不死,如日人不知咱們心裡早就有底,咱們就能見招拆招,好對付的多。你倒是爽快了,讓林董他們灰溜溜的從你的司令部走了,日本人勢必換個招數對付咱們,你......心裡有數嗎?”
“恩師且放心,國家戰略乃是因時、因國情制宜,日本國發展的瓶頸就在資源,資源問題不解決,其發展成本就太過高昂。我國在東三省的新政和以盛京鞍山為中心的工業建設,有著勞動力廉價、礦產資源豐富而配套、國際環境尚算理想的優勢。按照目前的速度下去,最多五年之內,我們在鞍山的軍工體系就能與日本軍工體系比肩,在某些實用的、易得的新兵器和新戰術上,我們的優勢更加明顯,軍隊戰力將因此上一個臺階。五年之後。我軍足以雄踞東亞大陸,不畏強敵入侵。日本之戰略。第一著眼點就是我國。但是,我國怎麼發展是我國的事情,日本必須要設法解決資源問題。故而,學生是抱著一條宗旨。即,無論日本人怎麼示好。咱們的資源就是不能給日本人!一塊鐵礦石都不能給!日本人想要,高價向美國人、英國人和南美國家買去!在學生看來,中日之間的競爭戰略完全在資源二字。因此。學生曾答允恭王在三年內解決朝鮮問題,也是要在日本切實控制朝鮮,從朝鮮得到鐵礦石和煤炭之前,將日本的勢力逐出朝鮮,斷絕他獲得廉價鋼鐵工業原材料的途徑。”
楊格如此說著,心裡反應出來的有更多。努力的把戰爭範圍控制中國當前的國境線之外。是弟兄們在甲午戰爭和中俄邊境衝突中建立的功績。歷史被深刻的改變了,從改變了的歷史和現實國際、國內政局中推演出未來發展的趨向。從而站在歷史的高度選擇中國或者說中國的東三省應該抱持的立場,為此,楊格可謂殫精竭慮而嘔心瀝血。
楊某人已然看準了,選擇的道路沒有人能夠左右、改變。就算是李鴻章也不能!當然,恩師就是恩師,沒有李鴻章的支援,楊某人不可能利用北洋的力量發展到今天程度,也不可能站在朝堂之上軍事第一人高度。尊師重道,以前、現在、今後的中國都必須是道德衡量的標準之一。
李鴻章此次出洋,擔負了配合楊格在國內戰略的任務,也著實的開闊了眼界,對洋人的心態從“懼怕、防範、學習”演進到楊格最出名的“捂口袋不如伸手掏口袋”的狀態,其中最為得意的,無非是在德國招引軍工和在英國招引無息貸款了。師生倆一個在國內,一個在遠洋,一唱一和,配合默契,才有了今天之中國暢行新政之國際有利環境。
“兩年之內,致之啊,我軍能戰勝日本否?”
“能!”
楊格是底氣十足的回答了恩師的問題,但是,心裡卻未必如此。日本不是俄國,日本人本錢小,學習的**和積極性遠比俄國人高得多。新軍事技術條件下的戰術演變,日本人最先吃虧也立即醒悟,也勢必在未來兩年後的中日之戰中表現出來。屆時,中國新軍對日本陸軍的戰爭,將沒有戰術優勢,而是一場依據軍隊的整體實力進行的硬碰硬的較量!硬碰硬吶,兩年之內,迫擊炮能列裝嗎?海軍艦炮使用的穿甲彈能搞出來嗎?重機槍能達到大規模裝備並遂行大規模的戰役任務的程度嗎?軍工啊軍工,一切還是要指望著軍工啊!
李鴻章卻不管那麼多,楊格答允了,那是楊格的事兒,首輔大臣要做的就是為楊格行事鋪路搭橋。瞭解、感受了德意志之所以強大,深知一個備受欺凌的弱國要強大起來,頻頻的戰爭不足為奇,正如楊格對軍隊的將領和官兵們所說那樣:在戰爭中失去的東西,只能透過戰爭拿回來!只是,身為李鴻章這樣的角色,就是要盡力的保障讓中國在戰爭的同時持續的強大,一如德意志帝國的俾斯麥首相。
“恩師、制軍大人、聶帥。”向三位資格、聲望卓著的老者致禮後,楊格說道:“中、俄、日、朝四國,在邊境之戰略施薄懲又吸引俄國資本陷入遼東之後,局面頓時改變。日本人,要害在資源二字;俄國人,要害在交通二字;無論資源還是交通,我國相對而言都具備一定的優勢。日本人無法從我國得到鐵礦石,勢必變本加厲的挑唆我國與俄國開戰,我國和俄國達成默契不接招,日本人就只能積極的擴充套件在朝鮮的利益,從朝鮮得到數量不多的鐵礦石以解燃眉之急,適應其國內資本擴張之需要。朝鮮,我國剛剛放棄,正是坐看日俄兩國爭奪之時。我國之軍工要支撐起國戰,還需幾年的發展時間。因此,日本人由資源利益出發對朝鮮逼迫越緊,俄國人對日本人的戰意越濃。朝鮮問題的最終解決和歸屬,我國在日俄之間抱持的立場,將是未來遠東地區國際政治的焦點。注意,焦點在朝鮮,晚輩的努力方向也是讓日俄兩國在朝鮮發生激烈的爭奪,不是別的地方。”
“夔石、功亭。”李鴻章滿臉帶笑。沒有絲毫旅途疲累之象,反倒是興致盎然的指著楊格說道:“此子信心十足。我等倒是要拭目以待啊!”
王文韶本就是淮系的“偏科副帥”。在老帥和少帥之後,見李鴻章和楊格達成了統一,當然只有附議服從的份兒了。不過嘛,政治的東西從來就離不開私利。楊格對王夔帥的照顧是頗周到的,每季的紅利是按時送到。從不短缺拖延。這,足以讓王文韶對楊格之新政充滿信心了。再不濟,去鞍山看看就得啦!
聶士成向來不問政治。淮軍的新老掌門都這麼說了。那就這麼著唄!
總算,陪坐末席的羅榮光逮住機會說話了。
“恩相、參總、夔帥、聶帥,皇上駁了《海軍軍制定則》,海軍陸戰隊成立一事該當如何舉措?卑職心懷惴惴,這幾天裡一直與楊(慕時)旅長商議而不得其果,尚盼諸位大人定策。”
李鴻章捻鬚道:“按照俄、德、英、美諸國成例。此事由總參提議最好。耀庭莫急,此事靜待致之與午樓去辦則矣。”
蔭昌忍了又忍。總算沒把自己想搞兵諫的事捅破。李鴻章回來了,楊格與皇帝之間又多了一層緩衝,想必以李鴻章之聲望,南洋方面定然有所忌憚和收斂,只要第四軍編製成功,南洋的湘系就捆綁在北洋的戰車上,皇帝就不能不掙脫那些親貴們的羈絆,以推行新政為要了。
西曆1896年8月28日,環球訪問歸來的李鴻章回京,第一時間不是進宮拜見光緒皇帝,而是去海淀頤和園拜見了久居宮中的慈禧。
8月29日,光緒皇帝正式詔令整編陝甘諸軍及駐天津之湘軍魏光燾武威軍為第四軍,以魏光燾為司令官,宋佔標為參謀官兼第7師師長。甘肅提督董福祥被排斥在第四軍師、旅將領之外,奉命赴京任陸軍部尚書,榮祿專任東閣大學士,不兼部務。
這一天,是榮祿一生中最晦暗的日子。
海參崴北面九十四里處的王八泡子,第12旅駐地。
欽差大臣的依仗從雙城子出發,還在三里遠處就招來僑民們的一片噓聲,幸有憲兵1營維持秩序,榮祿才能風風光光的在“欽差大臣”、“肅靜”、“迴避”的牌子以及漫天的旌旗之後,進入駐紮在王八泡子煤礦的12旅司令部。
還未落座奉茶,周圍就響起一陣陣怒吼聲,縱然榮祿心中早有分數,驚聞怒吼聲也是一陣陣的背脊生寒。
“讓欽差大臣出來看看,南面不足百里就是海參崴!”
“出來!欽差大臣滾出來!讓咱老子看看沒卵蛋的欽差大臣是啥模樣?!”
“朝廷是不是又要賠款割地啊?操他孃的,老子就在這裡不走了!老毛子有本事就來打一仗!”
“弟兄們,咱們別聽軟蛋朝廷的,只聽參總和旅長的!”
不僅僅是軍營裡,軍營外的僑民們也是喊聲、哭聲混作一片,皆因聽到12旅要奉命從王八泡子撤軍使然。三十多年了,從1860年開始,大清國就把這片中俄共管的土地拱手讓給老毛子,自此,土著也好,從關內來謀生的人也好,合計十多萬的大清國子民就生活在俄軍的刺刀之下,眼睜睜地看著老毛子從一千多人逐漸的遷移過來,一萬、兩萬、十萬......現今,前吉林將軍三姓副都統轄地的烏蘇里江以東地區,已經有了二十多萬老毛子!好不容易啊,天朝的新軍打來了,老毛子丟盔棄甲,潰不成軍了,朝廷卻派了欽差大臣來此,要新軍撤回烏蘇里江以西去!
別說軍隊想不過,就是苦哈哈的僑民們也他孃的想不通哇!
吵鬧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近,警衛官兵們的人牆被衝破了,大股的僑民們湧進司令部,見著身穿老式官服的人就揪住喝罵,不幸的是,榮祿就在其中而12旅旅長隨昌毅卻被人潮所阻,救援不得。
喝罵中,軍、民人群的情緒漸漸失控,在新軍行將撤退,老毛子的軍隊行將接防的時節裡,數千軍民渾然忘卻了朝廷、欽差的威儀,拳腳齊下,那一個悲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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