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不良人卷一少年遊俠客第一百一十二章唐,神都洛陽。
紫微宮中。
大唐新晉皇帝李弘高坐龍椅。
身旁一側珠簾後,隱見太后武媚頭戴蓮冠。
大殿兩側,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並及兵、刑、工、禮、戶、吏,大唐三首六部主官齊至。
另有都察寺卿嚴守鏡。
太史局太史令李諺。
十二衛大將軍來了五位。
其餘將軍來了七位。
再加一位開國郡公,兵部尚書蘇大為。
氣氛緊張又凝重。
殿上一角,呈金鳳造型的香爐,正從鳳口中吐出絲絲縷縷的香氣。
香是上好的西域龍誕香。
這香一直飄上半空,飄過紅漆大柱上纏繞的金龍龍首。
若在平時,一定會臉忍不住多嗅幾口。
但此時,眾朝臣眼觀鼻,鼻觀心,無人敢異動。
所有人都知道,今次會議,雖然只召了各部首腦,不如大朝會那般人多勢眾,但絕對是關係大唐國運的一次會議。
國之大事,唯戎與祀。
這也是李弘登基以來,所面臨的最大挑戰。
咚咚咚~
隱隱傳來計時的更漏聲響。
武媚孃的聲音自珠簾後傳出。
聲音清冷而又帶有威嚴。
“眾卿,對安東和安西二事,有何良策,但請直言。”
停了一停,見無人應答。
武媚娘聲音隱透不悅,又提高了數分。
“如今天皇新喪,新帝登極,正是眾臣同心用命之時,眾卿家皆為大唐股肱之臣,此事兵兇戰危,關係我大唐國運……眾卿何以教我?”
又是一片沉默。
左相閻立本有心開口,但他本為工部尚書出身,事情若涉工、吏、戶,那是他主要負責的方向,他都能給出建言。
但軍事他實在沒什麼把握。
過去一直被右相李敬玄壓制著,也可看出他並非是一個很強勢之人。
眼神不由向下手的狄仁傑看去。
狄仁傑剛升為刑部尚書,理政安民查案是一把好手。
但若提到對外征戰,恐非其所長。
而且狄仁傑從沒有在外戎兵的經歷。
視線再投向那些將軍們。
卻見平時趾高氣昂,眼高於頂的那些大將,一個個將身姿挺得筆直。
眼觀鼻,鼻觀心,簡直跟入定了一樣。
這些傢伙……
閻立本一時啞然。
他也是聰明之人,很快想明白這其中的關竅。
唐軍在西域第一次大敗,可以說李敬玄才具不足,但不能說李敬玄不知兵。
畢竟李敬玄是先太子府出身。
文才武略,已經遠超同輩,否則也不會成為大唐宰相,橫壓一時。
若此人真不知兵,難道朝廷都是傻子嗎。
何況李敬玄曾有在西域大都護裴行儉麾下任職的經歷。
正因為這份履歷,李敬玄才能質疑蕭禮。
朝廷也才放心讓他統兵出征西域。
結果……
十萬大軍,灰飛煙滅。
事後朝中兵部各將軍已經針對情報對戰局做了覆盤。
結果,他們一個個心驚不已。
此戰中,那些叛亂的突厥人,對唐軍的反應瞭若指掌,而且步步搶佔先機。
這種仗別說是李敬玄,就換任何一個人去,只怕也討不到好。
突厥人,變得越發狡猾了?
甚至學會不少唐軍的戰法!
若說李敬玄才具不足,過份自傲,以致失敗。
那薛禮的大敗,實在費人思量。
薛仁貴從太宗時期,便是名震遼東的猛將。
在高宗時期,更是一場仗都不落下,歷經西域、突厥、高句麗、吐蕃等戰徵。
連薛仁貴都敗了。
這大殿之上,將軍雖多。
但誰敢說自己比李敬玄更有本事。
誰敢說自己比薛仁貴更懂用兵?
不,或許還有一人。
閻立本、狄仁傑還有身邊一眾文臣,目光投向將軍那邊。
就見有一位身穿魚鱗甲的大將,排眾走出。
此人身高八尺,肩長體闊。
面色黝黑,兩眼炯然若銅鈴。
一開口,整個大殿都聽見他洪鐘般的聲音。
“末將程處嗣,有本啟奏。”
坐在上首的李弘眼睛一亮。
心知程處嗣是蘇大為的人,那麼想必所說,定然是對自己有利的事。
他心下稍安。
程處嗣在李治朝末期,一度因為蘇大為的事而遭彈劾,被調任出京。
這次是新帝登基後,方才召回。
做為程知節嫡長子,繼承盧國公的他,被封為明威將軍,主掌左右軍事。
李弘剛想開口,就聽身旁武媚娘揚聲道:“原來是明威將軍,准奏。”
當朝皇帝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后,怏怏將要出口的話忍住。
程處嗣叉手道:“喏,臣敢向太后和陛下請旨,請求列出東西兩邊地形圖,並及當地各項軍情,若無情報支撐,現在無論說是徵東,或是徵西,臣以為都不夠明晰。
兵者,國之大事,不可不慎重。”
這個要求,卻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因為戰報大家其實都看過了。
結果程處嗣在這裡要求把軍事地圖掛出來,把情報列出來。
這是想做甚?
想把朝中會議變成軍事會議嗎?
眾人把目光投向程處嗣,接著越過他,又投向將領中的另一人。
或許,這個要求並不是程處嗣想提,而是他身後的蘇大為想提吧?
蘇大為想做什麼?
“太后,陛下,臣附議。”
一員身高七尺八寸,身著龜背魚鱗甲的大將排眾而出。
在程處嗣一側叉手行禮。
正是邢國公蘇慶節。
接著尉遲寶琳同樣大步走出:“臣附議!”
又有數名大將,及兩名大將軍同時出列:“臣等皆附議。”
好傢伙,當真是好傢伙。
左相閻立本臉色微變,下意識掐了掐自己的手指。
疼痛令他稍稍清醒,從眼前複雜的局勢暫且脫離出來。
太后武媚掌握大權,新帝雖登基,但朝中大小事,仍由太后定奪。
陛下羽翼未豐。
這其中,軍事成了最大的變數。
蘇大為本為太后認的義弟,一向是被歸於太后一黨。
但不知為何,此次他回來後,一反常態,居然異常高低支援陛下。
這是在太后與陛下之間,旗幟鮮明的站在陛下身後。
唔……這也不錯,無論怎麼看,這都是一個機智選擇啊。
不過……
眼下這個時候,蘇大為的人這般大張旗鼓的站出來。
總有一種隱隱逼宮的味道。
太后面子上估計不太好看吧?
閻立本心中思忖著,忍不住目光投向狄仁傑。
這位大唐的神探,據聞與蘇大為也是知交好友,被視為蘇大為一黨。
不過此時,狄仁傑臉上並無異狀。
只是平靜的站在那裡。
彷彿對出列站成數排的那些將軍們視而不見。
沒有異狀,就是最大的反常。
這次,蘇大為必然是想做點什麼。
他究竟想做什麼?
閻立本心中思忖著,決心看下去。
他是忠厚本分之人。
也是實幹型的官員。
並無意於朝爭。
在太后與李弘之間,並不想選邊站隊。
只要是朝廷的旨意,他按著本份遵照便是。
大殿上,香氣氳氤。
珠簾後的武媚娘似在沉吟。
還未開口,就聽到李弘抬頭,頭上金冠冕旒珠玉碰撞,發出清越聲響。
“准奏。”
這是李弘第一次搶在武媚娘前出聲。
聲音裡有一種難掩的興奮之意。
像是衝破某種禁忌。
珠簾後的武媚娘,暗自皺了一下眉頭,但卻沒出言發對。
只是眼神頗冷的看了一眼李弘的背影,繼續投向下面站立的眾將身上。
停留片刻,目光移開,落在一直站在將領中,手持笏板,沉默不語的蘇大為身上。
他高大的身形,就算站在一眾大將軍中,也是異常醒目。
如同一個巨人。
阿彌,究竟想做什麼?
片刻之後,兩副地圖在殿上被掛了起來。
地圖旁,還各有一個巨大的沙盤,分別是遼東和西域的地勢地形。
雖然還比較粗陋,但比之過去平面的地圖,已經是立體太多。
一眼能分出個大概來。
沙盤之法,是當年蘇大為獻出的。
被蕭嗣業大加讚許,引入兵部。
但可惜也沒向唐軍全軍推廣,一向被朝廷和兵部珍而視之,等閒密不示人。
朝中傳聞,兵部和工部,已經著手在做大唐萬里疆域沙盤。
已經做了好幾個年頭。
究竟進展到哪一步,無人得知。
總之在聖人眼裡,此物乃國之利器,鎮國之寶。
乃唐軍中最高機密。
除非聖人參與的最高軍事會議,等閒不得示人。
此時,軍事地圖,與沙盤都列出來。
而都察寺卿嚴守鏡,以及掌管兵部情報的高階書吏,也被徵召上殿。
武媚娘帶著威嚴的聲音響起:“如今圖已備好,各位將軍,有什麼想問?”
程處嗣微微側臉看一眼身旁。
蘇慶節上前幾步,叉手道:“回太后,臣曾在西域從軍,由臣來說西域之事。”
在蘇慶節身後,大將軍程務挺也跟著道:“臣曾隨總管徵過遼東,遼東之事,由臣來說。”
程務挺乃是東夷都護程名振之子。
向為大唐年輕一代名將,戰功卓著,由他來說遼東之事,極為合適。
武媚娘微微頷首:“開始吧。”
蘇慶節再次行禮,走到西域地圖,隨手拿起一支竹杆,點向地圖道:“此處為長安,從長安出隴右……若全速奔襲,三個月可至武威。”
點了一點瓜洲一側:“這裡是酒泉,昔年我等在此地阻擋吐蕃人的攻勢,再往前,便是安西大都護的領地,以安西大都護為首,繼續向西,便是安西四鎮,為我大唐前出哨所,也是大唐在西域保持威懾的象徵。
過了四鎮,再前出,便是碎葉水,昔年我軍在這裡追擊過西突厥叛亂可汗沙缽羅。
碎葉水以西百里,便是怛羅斯,這裡……”
蘇慶節對西域地名,娓娓道來,如數家珍。
經過他這般解釋,朝堂上三省六部,各部重臣,都對西域環境,有了一個直觀的瞭解。
坐在龍椅上的李弘也有些興奮的瞪大眼睛。
身子略有些不安的扭動了幾下。
過去十幾年,他都被養在深宮中,經受的是儒學經學大師的教導。
何曾這般接觸軍事。
這一切,對他是極新奇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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