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作繭
“大王,我……我……”
“嗯?”楊浩只一抬頭,竹韻鼓舞了半天的勇氣登時消失,趕緊舉起碗道:“請,請酒。”
“哦,好,我的酒量不及你,你儘管喝個痛快,我盡力相陪便是,呵呵……”
竹韻一碗酒灌下,馬上抓起酒罈,為自己又斟了一碗,桃花上臉,醉眼流波,含羞道:“大王,我……我喝醉了的時候,是不是喜歡胡說八道呀?”
楊浩幾乎笑出聲來,連忙咳嗽一聲,很嚴肅地搖搖頭道:“哪有,竹韻……咳咳,酒品很好,非常好,基本上不哭不鬧,特別的省心。”
竹韻嘻嘻一笑,芳心大悅,馬上又自我嘉獎了一碗酒,鼓足勇氣,藉著酒勁兒道:“那個……竹韻去擒拓拔韓蟬兩兄弟時,大王曾允諾竹韻一件事,不知道……不知道大王說過的話,還作不作數?”
楊浩的心跳忽然也加快起來,這個性情爽快、容顏俏美的姑娘,一直為他出生入死,她是一個傑出的殺手,可是在情場上,卻青澀的可憐,根本就是一個毫無經驗的小姑娘,那種又憐又愛的感情,漸漸也在他的心中滋生。或許把她當成了情投意合的朋友,又或者一個稚純可愛的小妹妹,但是追根究底,她是一個美麗而成熟的姑娘,楊浩也說不清自己對她到底算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經過上一次的酒後真言,楊浩已知道她的心意,他也不知當這姑娘鼓足了勇氣主動提出時,自己該做出一種什麼樣的回應才算妥當。
答應?拒絕?楊浩的心情也有點忐忑,卻也隱隱的有點期待,讓一個嬌美可愛的姑娘主動傾訴情意,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頗有成就感的事吧?
“當然……算數,呵呵,說吧,你要什麼,只管……說出來便是。”楊浩的語氣也禁不住有點吞吐起來,他有點不太自在地扭動了一下身子,換了一個坐姿。
“上一回……他真的沒聽清我說的是什麼?”竹韻暗自鬆了口氣,卻又隱隱地有些失望。她咬著嘴唇,遲疑了一會兒,忽然端起酒來,好象壯士刑場,慷慨就義,一口氣喝了碗中的老酒,雙手一按桌子,瞪圓了一雙杏眼,緊緊地盯著楊浩。
楊浩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向後移動了下身子:“竹韻,你……怎麼了?”
“大王,我……我只想提一個條件!”竹韻的臉在燒,頸在燒,眼睛在燒,好象變成了紅孩兒,一頭秀髮都變成了火燒雲。
“你……你說……”楊浩忽然有點口乾舌燥,心也不爭氣地咚咚跳了起來,他忍不住有點鄙視自己:“又不是甫經情場的初哥兒,瞧你這點出息。”
“咚咚咚……”
竹韻剛要開口,比他們倆個的心跳更加急促的敲門聲響了起來:“公子,公子,有急事。”
這是馬燚的聲音,楊浩微服出宮,除了自己身邊的侍衛,也就只有馬燚知道。
楊浩立即神色一正,沉聲道:“進來。”
馬燚閃身入內,順手帶上房門,先向竹韻頷首,喚了聲竹韻姐姐,便立即湊到楊浩身邊,急促稟報了一番,因為隔壁還有許多食客,恐隔牆有耳,馬燚不敢高聲,竊竊私語,就連近在咫尺的竹韻也未完全聽清。
楊浩聽到一半已是臉色大變,待馬燚匆匆說完,楊浩立即起身,驚容道:“竟有此事?怎會如此!馬上走。”
竹韻不及詢問,楊浩已起身而出,那嶽掌櫃的點頭哈腰上前寒喧,楊浩擺擺手,急匆匆道:“我有急事,先行一步,下回再來掌櫃的這裡享用美味。”
急匆匆出了屠狗齋,翻身躍上戰馬,楊浩立即自懷中取出一枚虎符,吩咐一名侍衛道:“速去,調拓拔昊風所部東城門外候命。”說罷撥馬便走。
竹韻見此情形,情知出了大事,也顧不及自己失落的心情,急忙追問馬燚道:“小燚,出了什麼事?”
馬燚又將事情原委與她說了一遍,竹韻也知道這下子真的壞了。女人一向是楊浩的逆鱗,凡他為之動情的女人,豈肯讓她有失?當年楊浩在人家府上做家僕,一個隨便就能讓人捻死的螞蟻般卑微的人物,為了羅冬兒都敢一刀兩命,不惜亡命天涯,何況他現在位居至尊?
“大王,不去見見永慶公主麼?事情雖急,但是既已發生,也不差在這一刻,永慶公主的身份畢竟……”
楊浩直接闖進丁承宗的府邸,根本不容大哥多問,匆匆交待一番,返身便出了府門躍馬疾行,竹韻情知此事不宜多勸,可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
楊浩急道:“我心似焚,這時哪有心思見她。既是女英撞見了她,就先讓女英好生安置她吧,待我回來再說。”
“大王要往哪裡去?”
楊浩快馬一鞭,疾聲說道:“鹽州!”
竹韻和馬燚對視一眼,匆匆跟上,一邊走,竹韻一邊把楊浩的交待向一名侍衛轉述了一遍,令那侍衛回去報信,自己則與馬燚緊隨其後。楊浩不止是她傾心的男子,也是她所效忠的君王,竹韻從未忘記自己的職責,這時怎會離他左右。
東門外,拓拔昊風帶著訓練有素的宮衛軍早已列陣整齊,他不知道楊浩急急傳令所為何為,合過了調兵虎符分毫不差,他立即調齊所部在東門列陣相候,楊浩一到二話不說,立即下令隨他急赴鹽州,拓拔昊風一頭霧水,可是眼見楊浩面沉似水,目若噴火,卻也不敢相問,只得隨之急行。
王宮裡,永慶公主和女英對面相坐。她認得女英,父皇在時,女英每月進宮朝覲皇后,她時常相伴於宋皇后身旁,別的貴婦她或許不認得,可是對江南第一才女加美女、姐妹皆皇后,今為亡國婦的小周後,又豈能沒有一些好奇。只要見過了她國色天香的容顏,又豈會記不住她?
只是那時的女英雖姿色婉媚,卻是容顏憔悴,眸光黯淡,常懷悽戚之意,而現在的她容光煥發,那種滿足、愉悅、歡喜的味道,根本就是掩不住的。而且她並沒有孩子,現在……
看著繞她膝下的一雙可愛的寶寶,想起她已葬身火海的傳說,永慶公主也是一頭霧水,不知該說些甚麼好了。
“你這樣逃來逃去,逃得掉麼?”
看著傷勢未愈,一瘸一拐的李繼筠像困獸般在房中走來走去,摺子渝縛著雙手,坐在氈毯上,冷冷地問道。
氈毯上血跡未乾,那是氈帳主人流下的鮮血,這是一個小部落,剛剛被逃逸至此的呼延傲博一行人鳩佔鵲巢。每日輾轉奔波,逃避著西夏軍的追擊,李繼筠根本無暇好好將養身體,再加上到處流竄,槍棒藥早已用光,李繼筠雖然體魄強健,卻也飽受創傷之苦。
李繼筠冷笑一聲道:“還有人比我更熟悉這河西山川地理的形勢麼?打不過,要逃,卻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截住我的。”
摺子渝道:“你如今不過是一隻喪家之犬,就像今天這樣,劫掠些一些小部落,根本無法補充你數萬兵馬的需要,天寒地凍,大雪茫茫,你早晚要被人拖垮的。更何況,呼延傲博雖已重傷,卻仍控制著全軍,依我看,他對你可做不到言聽計從。”
李繼筠獰笑道:“你這麼說,是要激我殺你麼?哼!沒那麼容易,有辦法的,我一定會有辦法的。你等著瞧吧!”
李繼筠說罷,一瘸一拐地去了。摺子渝看著他的背影冷冷一笑。
那日,摺子渝落入李繼筠之手,李繼筠問起她的身份,摺子渝只在心中電光火石般略做計較,便說出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如果她隨便捏造一個身份,那對李繼筠便毫無價值,她唯一的下場就只有被亂刀斫為肉泥,而且在此之前還極有可能被一眾匪兵凌辱清白。
摺子渝個性堅強,她會盡最大的努力,用自己的智慧為自己營造一線生機,即便真的無可抵抗,她的選擇也會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必報此仇方才甘心。即便是最令人絕望的地境,她也做不出嚼舌自盡以保清白的小兒女姿態,含恨而終,死不瞑目。
摺子渝的身份,果然暫時保證了她的安全,對於折御勳和楊浩之間的種種糾葛,李繼筠“一清二楚”,而摺子渝也在他面前露出了對楊浩的怨恨和委曲,李繼筠也全盤相信了。楊浩與摺子渝之間的感情故事流傳甚廣,可是如今楊浩已有五位王妃,這位折姑娘已逾雙十年華,猶未入得楊浩宮門,若不是由於如今在民間流傳甚廣的那些原因,兩人怎麼可能如此始終沒有結合?再加上摺子渝此時一身落魄,風霜滿面,對摺家遭遇的窘境,李繼筠更相信了七八分,他以為奇貨可居,摺子渝或有大用,又怎肯害她性命。待到呼延傲博醒來,獲悉摺子渝的身份,便也同意了李繼筠的選擇。
不過李繼筠建議以摺子渝的性命為質,脅迫西夏軍讓開一條生路,卻被呼延傲博一口拒絕了。呼延傲博此人,一生征戰無數,勝多敗少,養成了狂妄自大、目無餘子的性子,哪怕是眼下大敗,他也不肯自認就此失卻返回隴右的機會,以一個女人來脅迫對方讓路,在他看來那是奇恥大辱,即便能逃回隴右,從此也無顏在天下英雄面前抬起頭來。在他眼中,一世英名較之生死還要重要。
李繼筠掌握的情報中,楊浩對摺子渝仍然是深愛不渝的,這也正常,人人都知道楊浩是寡人有疾,寡人好色,連夜落紇的七王妃他都垂涎三尺,豈能不好女色?任誰見了摺子渝這樣的麗色,也相信楊浩不會對她情斷義絕。只不過,在江山和美人之間,楊浩顯然是做出了一個正常男人都會做出的選擇:摺子渝的身份,決定了折家在對摺家軍舊部的影響力完全消失之前,楊浩絕不會讓他們成為皇親國戚。
但是儘管楊浩對摺家禁忌甚多,可是為了收買人心,為了塑造他大仁大義的好名聲,表面上對摺家還得做出一副仁至義盡的模樣。別看他把折御勳遠遠發配到了玉門關,不還美其名曰委以重任,封疆一方麼?當初更是以傳國玉璽換回了他一家老小,雖說是捎帶著吧,也可見楊浩對摺家軍的拉攏和對名聲的看重。
如今摺子渝在手,於私,楊浩對摺姑娘仍然有情。於公,楊浩得做出一副對摺家恩寵如故的姿態,又豈能置其生死不顧?哪怕他稍有猶豫,也可趁機衝破防線,逃出生天了。
可惜,如此計劃竟被呼延傲博那頭狂妄自大的豬給拒絕了。呼延傲博如今雖然躺在一架簡陋的雪爬犁上,奄奄一息,時昏時醒,可是對全軍仍然有著絕對的掌控權,做為二號人物,在獨斷專行的呼延傲博面前,他完全沒有發言權。
帳中靜下來,摺子渝長長地吁了口氣,把下巴搭在膝蓋上,漂亮的睫毛一眨一眨的,開始思索著如何脫離困境。難度是相當大的,任她聰明絕頂,也想不出李繼筠能放她離開的理由,哪怕她把對楊浩的怨恨表現的再明顯,沉思良久,妙策難尋,摺子渝幽幽地嘆了口氣,轉而又想起了楊浩。
“真是好事多磨呀,本以為馬上就要見到他了,誰知道……,這一次,我是不是在劫難逃了呢?他是不是已經知道我遭難被擒?他會不會為我著急?”
正想著,帳簾兒忽地掀開了,一股冷風撲面而來,幾個吐番大漢手按刀柄,殺氣騰騰地闖了進來。摺子渝心中頓時一驚。她還以為這幾個軍中大漢自知再無生路,絕望之下欲一逞淫威,任她如何智計多端,畢竟是個未經人事的姑娘,眼見如此情形,也不禁心慌意亂。
不料那幾個人一見了她,立即怒不可遏地撲上來:“把她帶走,殺她的頭,為大將軍報仇!”
“殺了她,殺了她,把她千刀萬剮!”
摺子渝心中一詫:“呼延傲博死了?”
幾個人拖起摺子渝,拖著她就走,這個小部落不大,僅有的幾座氈帳都住了官階比較高的將校,普通計程車卒就宿在氈帳周圍的雪原上,部落秋天積蓄的大量野草,都被他們拿來做了引火之物,加上拆散了的羊圈馬圈杆子,燒得倒是轟轟烈烈。
摺子渝幾乎是腳不沾地,被幾個憤怒的大漢拖進了不遠處另一座氈帳,只見帳中仰面臥著呼延傲博,面如金紙,只有出氣沒有進氣兒,眼見是不活了。旁邊還有一個山羊鬍子的老者,正在瑟瑟地發抖。
原來這些天呼延傲博的部下們拖著他東奔西走,像他們這樣未成國家,佔守一處的地方勢力,其實就等同於一個部落,在宋國給予他們大量援助之前,連武器、服裝都不全,根本沒有專門的藥材和軍醫,往日裡打仗,只是靠有些識得草藥的戰士採擷些治槍棒傷的草藥給受傷的夥伴裹敷一番,生死聽天由命罷了。
如今呼延傲博中箭,又是冰天雪地,連草藥也無處去摘,他們只能簡單地包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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