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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兵不血刃(1/2)

作者:月關
第007章 兵不血刃

草城川,岢嵐防禦使駐地。

赤忠巡視軍營,剛剛回到府邸,迎在廊下的副將蕭晨便迎上前來,自他手中接過馬鞭,見禮道:“大人。”

赤忠唔了一聲,舉步往府門中走,蕭晨忙快步跟上,說道:“大人,府谷那邊已經拖了一個多月的餉,軍士們多有怨言吶,今年還未秋收,府谷那邊又要徵調一批糧草,咱們這邊的日子不好過啊。”

豔陽當空,府中綠樹成蔭,知了在樹上沒完沒了地鳴叫著,聽得赤忠一陣心煩,他扯了扯衣襟,露出胸口透著氣,不耐煩地道:“不過個把月而已,誰家裡揭不開鍋了?大帥那裡不會把你們的餉銀拖光了的。要說起來,大帥那邊日子也不好過嘛,咱們也得為大帥分憂不是,等熬過這一陣兒就好了。說到糧草,咱們這邊的屯糧該夠吃到明年冬天了,府谷那邊有些困難,咱們就如數調撥一批糧草過去嘛。”

“是是是,”蕭晨一迭聲地應聲,隨著赤忠進了花廳,侍衛隨從們都退下了,這才壓低嗓音道:“大帥,代州那邊去年缺糧,大帥把咱們的積糧運去,大賺了一筆,今年還未秋收,這虧空還沒補上吶。”

赤忠瞪他一眼道:“廢話,老子難道不知道?外面人多眼雜,有些緊要的事情不要在路上說。”

他一邊解著盔甲,一邊在廳中轉悠著,沉吟半晌,將沉重的鎖子甲鏗地一聲扔在椅上,向蕭晨一招手,蕭晨連忙趨身近前,赤忠小聲道:“如今商旅多不從我府州境內透過,牽累的百業蕭條,府谷那邊實有些困難,咱們要是明著推諉勢必不成。這樣吧,糧餉不是已經拖了一個多月了麼,你利用此事,鼓譟士卒鬧出些事端來,我再出面壓制,回頭就對大帥說,為安撫軍心,將部分存糧充餉下發了,所以存糧不足調撥府谷,這樣大帥那邊也就能交待過去了。”

“大人英明,好計謀。”蕭晨不失時機地拍了個馬屁,見赤忠轉身拿起涼茶猛灌,忙又湊到跟前,低聲道:“大人,汴梁那邊又來人了。”

赤忠聽了頓時一怔,緩緩在椅上坐下,蕭晨忙趨身道:“大人,府州這邊,經過調整之後,就算能應付眼下吃緊的局面,怕也不如往昔一般繁榮了,如今誰還不曉得楊浩的地盤上才處處財路?就連李玉昌,那可是大帥家的親頻,現在都跑到楊浩的地盤上去,一口氣連開了三個商號,依卑職之見,府州……前途無亮啊。”

赤忠眉頭緊蹙,默然不語。蕭晨忙又轉到他另一邊,接著說道:“大人,那邊的使者說了,官家對大人你一向甚是器重,如果大人能下定決心,為朝廷效力,事成之後,這保德軍節度使就是您的。”

赤忠身子一震,驚道:“此言當真?”

蕭晨忙道:“自然當真,官家九五至尊,一朝天子,那是金口玉言,豈有出爾反爾的道理?大人勞苦功高,可是跟著折大帥,這一個防禦使也就到頭了,還能有什麼前程?大人,咱們私下與朝廷交結,萬一被大帥知道,就算大人沒有二心,也必被大帥罷職。如今朝廷又許了大人偌大的好處,大人,應該早做決斷了。”

“大人,前程富貴唾手可得,還要猶豫甚麼?”

赤忠挺身而起,繞室疾走,臉上陰晴不定,始終猶豫難決。過了半晌,他腳步一頓,回首道:“朝廷使者現在何處?”

蕭晨忙道:“仍然扮做卑職的親戚,住在卑職府上。”

赤忠咬了咬牙,說道:“今晚,本官去你府上飲酒,嗯?”

蕭晨心領神會,連忙道:“卑職明白,卑職會妥善安排,今晚……靜候大人大駕光臨。”

蕭晨趨身而退,一俟出了花廳,眼中卻攸然閃過一抹詭譎。

廳中,赤忠仰首望著房頂承塵,久久,方沉沉說道:“折帥,人往高處走啊……”

府谷,百花塢。

折御勳怒容滿面:“胡鬧,真是胡鬧,九叔,子渝這丫頭到底去了哪兒?”

面容清瞿的九將軍一臉苦笑:“御勳啊,子渝這丫頭整個就一人精,她不想讓人找到,誰又找得到她?喏,這是她傳回來的訊息,訊息最初是從綏州境內傳出來的。她在信上只講了幾樣改善我府州窘境的建議,向家裡報一聲平安,叫我們不必找她,她要一個人出去走走,散散心。訊息雖是從綏州境內傳來的,可現在這麼會兒功夫,早不知她又去了哪裡,如何找他?”

折御勳一把抓過小妹傳回來的信柬,一邊看一邊咬牙切齒,看完了把信一團,狠狠丟在地上,問道:“她就沒再說甚麼?咱們若有事,如何找她?”

九將軍道:“子渝倒是留下話來,對她的建議若還有不明之處,可以密信傳達‘隨風’可處,本月十五,她會去取。”

折御勳皺眉道:“可否在各處安排人手,她一露面,就把她捉回來?”

九將軍苦笑道:“怎麼可能?咱們許多情報點都設在不屬於咱們轄地的大城大阜,或藥房、或青樓、或茶水鋪子……,哪有可能安排人手把她大模大樣地擄走?”

折御勳愁眉不展,長嘆道:“她一個妙齡女兒家,生得又是一副花容月貌。一個侍從也不帶,獨自出門在外,萬一出點什麼事情,這……這……”

折御勳轉悠了半天,一俯身又抄起摺子渝傳回的信柬,展開來仔細看了看,轉身便往書案後走去。

折御勳展開信紙,提起筆來,略一沉吟,便洋洋灑灑地寫下一封書信,內中詳細講述了她出走之後楊浩牽掛擔心的情形,又把一旦楊浩稱霸西域,折家獻城歸附後,可封世襲罔替折蘭王的秘盟誓約也一併告訴了子渝,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勸解一番,仔細看看並無大礙,這才起身交予九將軍,說道:“九叔,把此信編成密文,下發各處。”

涼州,地饒五穀,尤宜麥稻,歲無旱澇之虞,尤以畜牧甲天下。自漢在此設郡,涼州下轄七縣,經多年經營,人口繁眾,物產豐饒,素有涼州七城十萬戶之說。

除了涼州自身具備的優勢,這也是西進奪取河西走廊的第一鎮,軍事地位亦十分重要。此處七城,被三方勢力盤據。其中党項羌人本來是效忠於李光睿的,李光睿死後,該地羌人暫時自治,待楊浩的勢力逐步西進,逐一收服賀蘭山脈諸城,並屯兵於靈州之後,據守涼州嘉麟、昌松兩地的羌人便向楊浩乞降了,因此楊浩在此已有先頭部隊。

佔據涼州的勢力除了党項羌人,還有吐蕃六穀藩部,六穀蕃部是羅丹的族人,羅丹族長接受楊浩的援助,實際上儼然已是他的馬前卒,現在正統兵與隴右尚波千等部族征戰,他們在此地的領地自然也向楊浩臣服,這樣一來,楊浩西進涼州的第一步,兵不血刃,就已佔據了五城,只剩下姑臧、神鳥兩縣之地,佔據這兩城的也是吐蕃人,卻不受六穀藩部轄制。

中軍,張浦展開地圖,說道:“大帥請看,姑臧、神鳥兩地,是西涼七城最重要的城池,兩城共有戶七千三百餘,人口三萬六千餘,其中漢人三百戶,羌人一千一百戶,其餘諸族百姓約兩百戶,此外俱是吐蕃人。佔據此處的是吐蕃達昌部,首領叫絡絨登巴,現駐姑臧城。姑臧城,漢名臥龍城,南北七里,東西三里,是匈奴時候所築,當地人又稱之為蓋鳥城。”

楊浩微微一笑,城中有戶多少,構成如何,都能瞭解得如此詳細準確,這功夫可沒少下,‘飛羽’小試牛刀,戰果不凡。

楊浩問道:“城池可還堅固?城中有兵多少,這個絡絨登巴為人如何?”

張浦道:“兩城俱是小城,雖經多年維修加固,但並不算險峻。達昌部落常備兵不足兩千人,但全族男女俱擅騎射,人人可上陣廝殺,真要據城死守,至少拿得出兩萬人馬。這個絡絨登巴為人還不錯,因為旁邊就是強大的夏州李氏、六穀蕃部又兵強馬盛,所以他一向與人為善,盤剝百姓也不算十分苛薄,據兩城而自守,並沒什麼野心,”

楊浩蹙眉道:“是啊,西北地區,但逢戰事,男女老幼、農牧工商,皆可充作控弦之士,看似人少,若要集結兵力,實比中原容易百倍。父母妻兒盡皆上陣,那更是齊心協力,眾志成城,我雖打得下這兩座城,可是一番血戰下來,城中恐怕剩不下多少人了。

我的目的是整振西域古道,可不是想一路殺個血流成河,做一個河西屠夫。這個絡絨登巴既無大志,為人又不算兇惡,或可軟硬兼施迫其投降?如果能控制他們,就儘量避免製造仇恨。咱們的佈告已送進城去了麼?這絡絨登巴可有降意?”

張浦道:“前天就已送進城去了,城裡邊但凡我們能夠影響的一切力量也都在向他施加壓力,如今他既未拒絕,也未答應,大帥你看,是不是再等他明確做出答覆?”

楊浩略一沉吟,說道:“令木恩、木魁、艾義海,再加上重甲騎兵陣、陌刀陣,輪番在姑臧城下演武佈陣,他既然下不了這個決心,咱們再幫他一把。”

張浦會心地一笑,抱拳道:“末將遵命!”

扎西多吉趴在草圍子上,緊張地看著遠處的動靜。

在他身後的姑臧城內,一派緊張氣氛,所有的商號店鋪全都歇業了,門扉緊閉,鴉雀無聲。街頭,只有一隊隊持刀荷箭的武士腳步匆匆地來去。

城中的緊張氛圍也影響到了扎西多吉的情緒,當他看到一隊隊人馬在草原上往來馳騁,笑傲叱吒的時候,臉色蒼白如紙。

他見過許多軍隊,吐蕃人的、党項人的,而且同他們交過手,不管是誰的軍隊都如虎狼般兇悍,然而眼前這支軍隊同他們顯然有著一個顯著的不同點。他們一樣兇猛,一樣彪悍,同時整齊劃一,進退如一,於是在如潑天巨浪般兇悍的氣勢中,便又獨具了一種肅殺凌厲的氣勢,氣壯如山,一靜如嶽之峙,一動如山之傾。

他知道楊浩取李光睿而代之,麾下許多軍隊本是來自於李光睿的夏州兵,卻未料到兩年光景,李光睿的兵在楊浩手中竟有脫胎換骨的效果。一群猛虎縱橫於草原之上,是令人望風而逃的。但是如果是溫馴食草的野牛群,一旦受驚狂奔,其不可抵禦的威勢,絲毫不弱於一群猛虎,甚至猶有過之。

然而,如果千百頭猛虎,忽然間像野牛群一樣號令如一,那又該是怎樣的光景?

一隊馬軍,帶著如雷般的呼嘯聲退去了,片刻功夫,又是一隊騎兵,馬匹膘肥體壯,強健有力,神駿之極,隨著鼓聲,他們氣勢洶洶,疾而不亂,統一制式的服裝、統一制式的武器,三人一伍,頃刻間便匯聚成一股強勁的鐵流,齊刷刷地在姑臧城下從容馳過。

這樣威武嚴整的軍容,扎西多吉從來也沒有見過,雖然說這樣迅速的集結、這樣嚴整的軍容,在戰陣上毫無作用,頂多是用來檢閱儀仗,可是能有這樣的效率,證明這支虎狼之騎有著嚴明的軍紀,他們不止單兵戰力強勁,而且訓練有素,那麼這支軍隊的可怕就可想而知了。

這支隊伍還沒從眼前消失,一支更可怕的隊伍又出現了。他們的馬比剛才的騎兵隊伍更加雄駿高大,那是罕有見的大食寶馬,這樣的寶馬,一匹兩匹他是見過的,可是數千匹大食寶馬集結成陣,他還是頭一回見到。黑馬、黑甲、黑色的披風,就像一股黑色的巨浪。

草原上有白災,黑災,這支騎兵滾滾而來,簡直就是人為的一場黑災,帶著踏平一切的龐大氣勢,當他們行至近處時,扎西多吉才發現他們不止人身上穿著制式古怪連頭面都遮掩其內的板式盔甲,就連馬身上都穿著鐵甲。然後,他才發現,在那騎兵方陣後面是如林的刀叢。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巨大的戰刀,握在一群鐵甲步卒手中,形成一座刀山的模樣。可是他幾乎是頃刻間就知道那是什麼了,陌刀陣!草原騎士集結衝鋒時最為畏懼的陌刀陣,曾經有多少草原勇士,就在這樣的巨大大陣中被連人帶馬絞殺粉碎,空有一身武勇,根本不得施展。

扎西多吉機靈靈打個冷戰,連忙向後躥退了幾步,連滾帶爬地翻下土圍子,縱身躍上一匹快馬,一溜煙兒地向姑臧城奔去。

“大哥,大哥,夏州兵強馬壯,力不可敵啊!”

扎西多吉慌慌張張跑回他大哥的府邸清涼城去,他的嫂嫂正在東漢武威太守張奐修建的澄華井旁小廳中喝茶,一聽聲音忙迎上來道:“扎西多吉,你大哥去羅什寺求見活佛了,如今怎樣,羌兵難敵麼?”

扎西多吉無暇多說,忙道:“我去找大哥。”說罷返身往外就跑,逃上戰馬,又直奔羅什寺。

姑臧城中寺廟眾多,其中有名的主要有晉朝時涼州牧張天錫修建的宏藏寺,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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