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城頭變幻大王旗
白石寺後院內,拓拔昊風在樹下焦灼地踱著步子。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娜布伊爾了,對他這位心上人,他著實牽掛的很,可是眼看與楊太尉約定的日期很快就要到了,他如今正日夜籌備著接應楊浩襲城大軍的事情,這種關鍵時刻是絕對不能走開的,可是娜布伊爾想見他,他又怎能不來?
“昊風!”
一聲熟悉的輕喚,拓拔昊風欣然抬頭,就見娜布伊爾提著裙裾,像一隻輕盈的雲雀般向他跑來,哪怕娜布伊爾的神情帶著些許慌張,可是她的身姿依然如水雲般飄逸輕盈。
拓拔昊風的焦灼馬上煙消雲散了,他歡喜地迎上前去,一把將她擁進自己的懷抱:“娜布伊爾,我好想你。”
娜布伊爾嬌喘吁吁地趴在他的懷中,柔聲道:“我也是,昊風。”
拓拔昊風捧起她的小臉,急不可耐地就想吻上去,娜布伊爾卻堅決地推開了他:“昊風,不要,我這次來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說。”
拓拔昊風詫異地道:“你能有什麼重要事情?哦,是關於你家那支商隊的事麼?你放心好了,他們有我家的通行令牌,不會有人找他們麻煩的,如果真要有什麼問題的話,我一定會出面幫他們的忙。”
“不不,昊風,我不是說這個。”
娜布伊爾一著急,雪玉凝脂般的臉蛋兒上就暈起了兩抹紅,看起來更加嬌豔動人。
娜布伊爾的長相與和她的妹妹爾瑪伊娜有七分相似,同樣一張靈秀而嫵媚的臉靨,同樣一雙清澈靈動水霧般瑩潤的明眸,同樣不曾受到草原風霜侵害的細嫩肌膚,彷彿朝霞映紅了的白雪。
不同的是,爾瑪伊娜還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看起來就像一縷清新的風、一朵天山上的雪蓮,清純、新鮮、稚嫩,而娜布伊爾已是一個頗具風韻的少婦,明豔皓齒,活色生香,一舉一動間,自有一種沁入骨髓的柔媚魔力從她的眉眼間盪漾出盈盈欲流的風情。
娜布伊爾是一個怯懦、溫順、沒有多少主見的姑娘,雖然她深愛著的是拓拔昊風,可是當父親要把她嫁給李光睿那個肥頭大耳的老頭子時,她並沒有勇氣反抗,只能默默地流著眼淚,順從了父親的安排。可是當她昔日的情人偷偷找到她時,她卻有勇氣背叛那個在整個西北掌握著生殺予奪大權的男人,與自己的舊情人幽會、偷情。
怯懦而沒有主見的女人,反而常常會做出令人大吃一驚的舉動,但是這樣的人做些甚麼,反而不易引人注目。
娜布伊爾是一個很容易就適應生活、接受命運的女人,可是命運並不允許她這樣隨波逐流,當她的妹妹找到了她,當爾瑪伊娜把父親和整個部落族人的困境和危機告訴了她,並且費盡唇舌地說服了她之後,她終於鼓起勇氣,決心為自己的家人做一些事情了。
她把拓拔昊風拉到林蔭下,急切地道:“昊風,我要說的是你正要做的那件事,我很擔心……”
拓拔昊風臉色微變,打斷她的話,沉聲道:“伊爾,我不是說過了嗎,這是男人之間的事,你不要多管。這件事如果成功了,從此以後我和你就能長相廝守、再也不分開。可是如果失敗了,我也不想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那個老匹夫很寵你的,只要這件事和你沒有一點牽連,他就不捨得把你怎麼樣,可你要是摻和進來,以他狠辣的手段,就算再捨不得,也絕不會放過你了。”
“昊風……”
娜布伊爾緊緊抱住了他,深情地道:“昊風,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他現在去屠戳的又是我的族人,你叫我如何置身事外?讓我幫你!”
“傻女人,”
拓拔昊風眼睛有些紅了:“伊爾,自從你被李光睿那個老匹夫搶走,每一天,我都活在無盡的煎熬和羞辱裡,我實在無法忍受眼睜睜地看著你被那個老傢伙繼續汙辱下去了,我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我要把屬於自己的女人搶回來。
天可憐見,李光岑大人居然回來了,而且他還有一個兵強馬壯的義子楊浩。你知道,那老匹夫這幾年的作為,令得許多拓拔部落的頭人們對他感到不滿,只要我能幫助李光岑大人佔領夏州,相信絕大部分拓拔氏頭人會改換門庭,投到李光岑大人門下,而李光睿,一個失去了根基的人,就像一頭爪子鈍了牙齒脫落的老虎,看起來嚇人,可他再也不能這麼威風了。
伊爾,這是一場戰爭,你一個女人在這其中能做什麼呢,聽我的,你乖乖地回去,就當什麼也不知道,這些日子也儘量不要與我見面。就快了,我正在等著大漠那面的訊息,李光岑大人的兵馬很快就會到的。”
娜布伊爾抓著他的衣衫,深深地凝視著他,關切地問道:“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萬一失敗的後果?我擔心的就是夏州萬一打不下來怎麼辦,你也知道,夏州城四面八方,重重要隘,都有他的兵馬駐紮,一旦夏州城燃起烽煙,他們一定會馬上回援的,萬一那時候楊太尉的兵馬還沒順利進城怎麼辦?”
“不要擔心,伊爾。”
拓拔昊風撫摸著她柔順的頭髮,低聲安慰道:“我已經做了最充分的安排。黃羊平的守軍雖然不在我的控制之中,不過幸運的是,安慶澤我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控制。那裡的守軍有一大半都是我們部落的人,那裡的副將白盡南更是我的心腹之人,只要李光岑大人的兵馬一出大漠,憑他的兵力輕易就能剷除守在黃羊坪的那夥窩囊廢。
而我則會讓白盡南殺掉安慶澤守將,迅速控制整個安慶澤,截殺自黃羊平逃過來的殘兵。同時,安慶澤一旦落入我的手中,切斷迅號傳遞,那麼黃羊平就算燃起了狼煙,也無法相繼傳遞到其他地方。各方的守軍得不到示警,又怎會回援?白盡南就可以引著李光岑大人的兵馬直接殺到夏州城下。
從安慶澤到夏州,一左一右是王亭鎮和七里坪兩座軍驛,可這兩座軍驛防的不是北線,中間有一條道路通地,李光岑大人的軍隊根本不需要驚動他們,可以直接長驅直入,直抵夏州城下。而我呢,就會集合我所有的心腹死士,在他抵達夏州城下時突然襲擊,拼死奪取一座城門,放他們進來,其他各處要隘的守軍最近的距此也有三十里地,等他們看到夏州城的狼煙,馬上回師也已經晚了,那時夏州已完全落入我們的掌握之中。”
娜布伊爾搖頭道:“昊風,你有沒有想過,白盡南那裡萬一失手了怎麼辦?城中有多少守軍?你才有多少人,你若是提前動手奪取城門一定守不住。可是一旦等到李光岑大人的軍隊兵臨城下,四城早已戒備森嚴,你能保證靠你手中一二百人就一定奪取城門嗎?如果不能迅速控制整座城池,那時李繼捧的援軍又已殺到,那該怎麼辦?”
拓拔昊風稍一猶豫,咬牙道:“沒有如果,根本沒有兩全之計,要打下夏州,已經沒有比這更妥當的辦法了,如果我有十成把握對付李光睿,我又何必等到現在,何必讓你被那老混蛋糟塌。如今局面,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不,昊風,你可以有更穩妥的辦法的,如果你聽我的,你就有更大的成功把握。”
拓拔昊風奇道:“你有辦法?你有什麼辦法?”他好象才認識娜布伊爾似的,驚奇地看著她。他知道自己的心上人一向善良、怯懦,沒有什麼主見,卻未想到對於這樣一樁大事,她居然有自己的見解。
娜布伊爾鼓起勇氣道:“昊風,你父親是夏州防禦使,雖然李繼捧坐鎮夏州,兵權不在他的手中,可是他能調動的人馬至少也有三分之一,如果他肯幫你,把握不是更大一些?”
拓拔昊風聽了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遲疑了一下,使勁搖了搖頭:“不可能的,我爹一向謹小慎微,而且……李光睿那老匹夫雖對我族處處限制,但是對我爹還算是比較信任的,如果李光岑大人現在得了夏州,我爹是一定會投過來的。可要要讓他為李光岑大人做先鋒,冒滅族之險與李光睿為敵,他……沒有那個膽魄。”
“可是,你是他的兒子呀。”
拓拔昊風悻悻地道:“那又怎樣?我只有他一個父親,他卻不止我一個兒子,他是一族之長,凡事不會為了我一個人去打算的。如果我求助於他,他只會痛罵我沒有出息,為了一個女人便甘冒如此奇險。如果讓他知道我意欲裡應外合,接應李光岑大人的兵馬,他一定會把我捆起來,不讓我有這個機會的。”
說到這兒,拓拔昊風冷笑一聲道:“他有整個部族做後盾,只要證明這件事和他全無干系,那麼就算李光睿殺回來,我爹頂多會丟掉防禦使的官職,至少不會受到我的牽連。嘿!如果他更畏懼李光睿,說不定還會綁了我去請罪。不能冒這個險,我也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把整個部族全都牽扯進來,一人做事一當,我不借他的力!”
聽他語氣不無怨恚,看來這對父子的感情並不是非常好,娜布伊爾卻道:“昊風,他下不了決心,難道咱們不能逼著他下決心?只要木已成舟,他就沒有退路了,如果有他相助,咱們成功的把握至少要多了三成。”
說到這兒,她已眩然欲滴,黯然道:“昊風,我不想你為我冒太大的風險,如果有更多的機會,為什麼不加以利用呢?而且……我已有了你的孩子,我不想他一出生就見不到親生父親。”
拓拔昊風大驚,失聲道:“孩子?我的孩子?你有了身孕?”
娜布伊爾含羞帶喜地點了點頭,拓拔昊風忽然狐疑地道:“真的是我的孩子嗎?會不是會那老匹夫……”
娜布伊爾白了他一眼,嗔道:“我是孩子的娘,是不是你的我還不知道麼?他……他自去年入冬,身子就不大好,過了年之後,更是一直……一直沒有碰過我……,而孩子,才剛剛有了,不是你的,還能是誰的?”
拓拔昊風驚喜交集,他在原地轉著圈圈,搓著大手,喃喃地道:“不行,我不能讓自己的孩子隨了他李光睿的姓氏,我不能……不能和自己的兒子兄弟相稱!”
娜布伊爾臉蛋一紅,大概是這混亂的關係讓她有點難為情,她幽幽地道:“昊風,我不怕死,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想獨活,可是咱們的孩子怎麼辦?”
拓拔昊風咬了咬牙,恨聲道:“可我爹他……,我要如何才能讓他下定決心反了李光睿?”
娜布伊爾道:“我有一個辦法,可以叫你爹只能站在你這一邊。”說到這兒,她一向柔怯的神情被一種堅毅所替代:“而且,我也會幫你,我是你的女人,是細封部落的族人,不管是為了你還是為了我的部落,我都要盡我一份力量,這一次我們再不分開了,我要和你在一起,生在一起、死在一起!”
娜布伊爾把妹妹捎過來的計劃詳詳細細地對拓拔昊風說了一遍,拓拔昊風聽了仰面沉思片刻,把腳一跺,沉聲道:“罷了,破釜沉舟,就拼它個天翻地覆!”
生意九字訣:分、忍、記、禮、引、傻、輸、情、拖。分字訣,你想要的利潤,切忌一口要個總價,一萬貫錢利的生意,你開口就要一萬,換了誰都會本能地拒絕,可是如果你分類分批的去談,逐次遞進,他點了一次頭,後面成功的機率就要大得多。
楊浩知道拓拔浩風是個衝冠一怒為紅顏的粗人,也是一個敢做敢當的武人,但是他可以為了心愛的人拋頭顱撒熱血,卻做不到把自己整個家族都搭上。身為家族的一員,尤其是族長的長子,延續和保護家族已成為他們的一種本能,所以要想讓拓拔昊風徹底踏上他的賊船,把整個家族都綁上他的賊船,最好的辦法就是用這個分字訣,先誘他入彀,當他已無法回頭的時候,再輔之以情字訣,拓拔昊風心中復仇雪恥和盡最大可能保全家族的天平,終於完全傾向他這一方了。
黃羊坪再往北,就是一望無垠的戈壁灘,戈壁灘的深處就是毛烏素沙漠。
平沙萬里,獸跡渺絕,就連飛鳥的影子也難得見到,炎陽下,一隻蠍子飛快地爬到了沙丘的頂端,舞著兩隻黑亮的大螯耀武揚威一番,然後突然飛快地鑽進了沙底,緊跟著一條五彩斑斕的大蛇飛快地遊動過來,平滑的沙面上留下了一條淡淡的痕跡。
當毒蛇感覺到天空有一頭蒼鷹盤旋的時候,便像方才那隻蠍子一樣,飛快地鑽進沙中不見了,然而空中那頭雄駿的蒼鷹並沒有撲下來,它始終展著雙翼在空中藉著風力平穩地滑翔著,盤旋著……
很快,遠處人跡罕無的地方出現了一支長長的隊伍,隊伍越來越近,他們有馬、有車、有駱駝,龐大的隊伍浩浩蕩蕩,也不知有多少人,即便從遠處看去,也能感覺到他們步履艱難,彷彿已用盡了全身的氣力。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