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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未雨綢繆(1/2)

作者:月關
第031章 未雨綢繆

“官人,可惜大頭沒有跟著一起回來。唉……”

冬兒悵然一嘆,說道:“那時萬箭穿空,如同烏雲蓋頂,大頭只是一個坊間少年,平素的好勇鬥狠只是潑皮無賴間的爭鬥,哪裡見過這樣的沙場慘烈,驚駭之下本能地逃走,我從未怪他,可他終究還是解不開這個心結……”

“不全是因為這個。”

楊浩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柔聲安慰道:“他如今留下,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為那裡有他放不下的人,他的妻子、他的兒子。大頭本來是個孤兒,無父無母、無親無顧,如今他有一個疼他的妻子,有一個可愛的兒子,還有一個職位雖不高、外撈卻不少的官兒做,只要他過得舒坦快活就成了,我們以為快樂的生活,未必是他的快樂,何必要他按照我們給他劃定的人生道路去走呢?”

“嗯……”

羅冬兒咀嚼著楊浩說的話,若有所悟,過了半晌,又有些遲疑地道:“娘娘……素來是眼中不***一粒沙子的人,她不會怪罪大頭為你向牢外傳遞訊息與玉落聯絡吧?以娘娘的性情,我擔心……”

“她麼……你放心……她夠聰明的話就絕對不會……”

楊浩目光閃動,笑容有些難以捉摸,冬兒見了總覺得這種陌生的笑意有點古怪,剛要開口詢問,楊浩已道:“汴梁城馬上就要到了,我想羅家的人一定會迎出城來的,羅老頭兒是個人精,一會兒注意些,可別讓他看出我的馬腳。”

羅冬兒嗔道:“什麼人精啊,他可是奴家的親伯父。”

她俏巧地白了楊浩一眼,又道:“再說,伯父哪怕再思念他,也沒有迎出城來的道理,他得得在府中等著兒子去拜見他,這叫父親大人的派頭……”

楊浩聽了在她鼻頭上颳了一下,取笑道:“我的小冬兒在契丹這兩年,不止長了見識,也長了膽識呢,要是換作從前,就算明知我說的荒唐,你也不會當面反駁,拂我這個夫君大人的面子呢。”

羅冬兒垂下頭,羞答答地道:“現在人家也不敢拂逆夫君大人之意呀,這不是因為……轎中沒有旁人麼……”

楊浩咳嗽一聲,一本正經地道:“其實在某些事上,為夫還是希望你能主動一點、大膽一點、奔放一點、熱情一點的。”

羅冬兒臉蛋有些發燙,有點不好意思地扭過身去,吃吃地道:“什……什麼事呀?”

楊浩環住她的纖腰,一隻毛毛躁躁的大手輕輕撫上了她胸前玉兔,帶著笑音說道:“當然是說為夫君出謀畫策,笑傲西北的事。”

“啊?”羅冬兒一呆,突地面紅耳赤,顯然是為自己歪了心思而感到羞窘。

楊浩道:“說起來,羅家是你在這世上的唯一一支親眷了,我囑咐你暫且不要與羅家公開相認,克敵兄很機警,雖然他猜不出我的真正意圖,卻知道一定事關重大,而你自然明白我的真正意思,等我們回到西北,恐怕很難不與宋廷交惡,冬兒,你捨得嗎?”

冬兒慢慢轉過身來,輕輕握住楊浩的手,低聲道:“嫁乞隨乞,嫁叟隨叟。這一世既然要你做了我的官人,自然是你住哪裡去,奴家便往哪裡去。”

楊浩感動地握住她的手,四目相望,情意綿長……

忽然,就聽外邊羅克敵喜悅地高喝一聲:“是他們,我二哥、三哥來了!”

楊浩目光一閃,向冬兒打個手勢,冬兒便會意地上前扶起他,於是……楊左使便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車轎。

是的,楊浩瘸了。

據說在德王府的地下秘室裡,楊浩受到了慘無人性的酷刑***,這一次他們被解救出來時,楊浩是被人從秘室中抬出來的,就可做為最有力的佐證。因為拖延太久,救治太晚,所以……,當一路趕回宋國,傷腿養好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腿瘸了。

羅克捷、羅克勤兩兄弟出現在這裡,已是迎出了三十里路,事實上朝廷還有接迎的使者,就在汴梁城北的瓦坡集。瓦坡集距開封城十里,正合十里長亭的迎送之禮。

羅克敵兄弟相見,激動萬分,本以為生離死別再無相見之期的兩個兄長與羅克敵忘情地擁抱在一起,好一番唏噓之後,這才上前與楊浩相見,驚見楊浩竟然變成了瘸子,羅克捷兩兄弟大為驚訝,待問明經過,忍不住又是一番寬慰勸慰。

隨即四人共乘一輛馬車,在車中坐定之後,羅克捷便道:“官家聽說楊兄與四弟盡皆活著,大為欣喜,只是不巧的很,今日正是皇長子德昭統兵西征漢國的吉日良辰,官家率文武百官盡去西城相送了,所以未曾大擺儀仗歡迎你們。官家會在金殿上等候你們,此番歸來,朝廷少不了要為你們加官晉爵的。”

楊浩嘆息道:“克敵兄年輕有為,若能得到官家賞識重用,那自然是朝廷社稷之福,至於楊某麼……楊某如今已是一個殘廢,朝堂莊嚴之地,豈能容得殘缺之人站班持政?楊浩如今只想解甲歸田,過幾天閒逸日子,也不指望什麼前程了。”

羅克捷三兄弟情知他說的是實話,卻又不知該如何勸慰,轎中氣氛不免壓抑下來,靜默片刻,楊浩方展顏一笑,岔開話題道:“官家今日派皇長子出兵討伐漢國去了麼?不知都是哪些位將軍隨行?”

羅克捷鬆了口氣,忙道:“是啊,自從張同舟將軍送回契丹國書,朝廷得到了契丹的承諾,便立即籌措伐漢之事,今日是出兵的黃道吉日,早已定好了的時辰,想不到大人恰與今日歸來。至於朝中派遣了哪些將領,三弟,你在衙門裡做事,應該知道的更詳細,你來說說。”

羅克勤道:“此番北伐,官家以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党進為河東道行營馬步軍督部署;剛剛趕回朝廷不久的潘美為都監;虎捷右廂都指揮使楊光義為都虞候,驍將郭進為河東忻、代等州行營馬步軍都監,分兵五路,會攻漢國。

第一路,呼延贊、郝崇信、王政忠率兵攻汾州;第二路:閻彥進、齊超率軍攻沁州;第三路:孫晏宣、安守忠率軍攻遼州;第四路:齊延琛、穆彥璋率部攻石州;第五路:郭進率軍攻代州。皇長子德昭,與黨進、潘美、楊光義直取漢國都城。”

楊浩聽了這樣的陣仗,不由暗抽一口冷氣。這一次,北國漢絕無生理了。

如今的漢國,國力衰微的已不堪一擊了,他們唯一的強援契丹又與他們絕交,放棄武力援助,在這種情況下何需党進、潘美、楊光義這樣的百戰驍將出馬?就憑方才所列五路戰將,加上他們所統率的禁軍精銳,打一個本來就如風中殘燭一般的漢國,就已經是大材小用了。何況還有党進、潘美這樣擅攻的名將?

楊浩還注意到,這一次趙匡胤派出的人馬,沒有一個伐唐之戰中的將領,是伐唐之戰中的將領只擅水戰麼?絕對不是,伐唐之戰中只有強渡長江、攻破各路水師時主要啟用水師,進入唐國境內後,進攻的主力仍舊是禁軍馬步軍將士。

而趙匡胤把這些兵將一個不用,全部啟用新的將帥,又對一個根本不堪一擊的漢國擺出了這麼華麗的陣容,分明是勢在必得,一定要贏得比平唐國時更快、更漂亮,同時讓一群完全不曾涉及伐唐之戰的將領們隨皇長子德昭一起去征戰沙場,建立軍功,其目的已是昭然若揭了。

趙光義呢?趙光義甘心接受這樣的失敗麼?

趙匡胤此舉,無疑是把那些被他排除在外的將領們往趙光義身邊又推了一把,但是他當然不在乎,整個宋國的軍政大權盡皆***在他的手中,只要他還在,就沒有人敢拂逆他的意旨,他有的是時間與自己的二弟過招,扶保自己的兒子穩穩當當地登上皇儲之位。

他這個皇帝至少還能當個一二十年,這一二十年的時間,自然會有無數的文臣武將圍繞名正言順的皇儲形成一股***勢力,天下的臣民心中也會立下皇儲是國家正統的信念,未來的皇權交替,一定是太太平平的,根本不存在競爭與內鬥的問題。

唯一的問題是,全天下人都不相信儘管眼熱於那個屬於皇帝的至尊寶座,但是同樣手足情深的晉王,絕不會對他大哥下毒手,也絕不敢對他大哥下毒手,就連皇帝自己都絕對不信,而楊浩卻知道,他敢,他一定敢。

此番出使契丹,自打踏進契丹國境,便是一路刀光劍影,殺氣沖天,如今好不容易離開了契丹回到汴梁,楊浩忽然覺得如今的宋國未必就比契丹安全,朝中暗流湧動,比契丹的局勢更加兇險。

楊浩趕到午門時,趙匡胤與文武百官已經回到了金殿,一俟得知他們趕到的訊息,馬上令楊浩與羅克敵上殿面君。

趙匡胤欣聞兩年前就被確認死亡的禁軍將領羅克敵活生生地返回宋國,不禁龍顏大悅,將他宣上殿來,好生安慰一番,立即晉升他為步軍都指揮使。羅克敵道謝稱恩,回到武臣班中站定,含淚望向文臣班中的老夫,直至此時,父子二人才得見一面。

馬步軍都指揮使党進和馬軍都指揮使呼延贊都出徵漢國了,羅克敵甫一回來,立即便被委任為禁衛皇城的一支重要武裝力量的將領,這是怎樣的信任?

楊浩看在眼中,不禁大為感慨,誰敢說今人定比古人強?以這樣的胸襟氣度對待一個歸來的戰俘,要愧煞多少自以為文明的後人。

“楊卿。”

因為羅克敵自兩年前便已傳出死訊,是以此番歸來,官家第一個召見,待安置了他,趙匡胤便欣欣然地又喚起了楊浩。楊浩早已在殿門處候詔了,一聽傳呼,立即舉步向前,拖著一條病腿,一步、一步,看得趙匡胤兩眼發直。

趙匡胤指著楊浩,吃驚地道:“楊卿,這……這這……你的腿……怎麼了?”

楊浩一臉悲慼地道:“陛下,臣奉皇命,出使契丹。適逢德王耶律三明謀反,謀害禁衛將領,為臣所見。為防訊息洩漏,耶律三明將臣囚禁於秘室之中,為探我宋國機密,每日毒打拷問,致使臣腿上受傷,因無藥石及時施救,結果……這條腿……再也無法復原了。”

趙匡胤聽了不禁動容道:“愛卿為國效力,勞苦功高,竟爾受此***,真是委曲了你。”

楊浩拜倒在地,黯然道:“臣食朝廷俸祿,自當為朝廷盡忠,區區一條腿,又算得了什麼委曲?想當初,臣本一介布衣,躬耕於霸州,苟全性命於西北,不求聞達於朝廷。官家不以草民卑鄙,猥自枉屈,屢屢委臣以重任,由是感激,遂許官家以驅馳……”

趙匡胤聽他又抄起了《出師表》,牙都要倒了,要不是看他神情悲慼、聲音切懇,難免又要失笑。

楊浩全未發覺滿朝文武憋笑的神情,尤自情深意切地道:“臣自入仕以來,受陛下賞識重用,屢屢委以重任,心中感激不盡,漫說只是一條腿,就算是為朝廷鞠躬盡瘁,粉身碎骨,亦無所憾。如今臣已是殘缺之身,難立廟堂之上,乞官家開恩,允臣辭官,終老田園。”

楊浩這麼說,滿朝文武沒有人覺得奇怪。在那個時代,選官的標準向來是以“身、言、書、判”為首要條件的。所謂身,即形體,需要五官端正,儀表堂堂,否則難立官威。所謂言,即口齒清楚,語言明晰,否則有礙治事。所謂書,即字要寫得工整漂亮,利於上官看他的書面報告。所謂判,即思維敏捷,審判明斷,不然便會誤事害人。

在這四條標準之中,“身”居首位,是最重要的。因為觀瞻所繫,不能不特別強調。如果兩個進士文才第一的那個相貌不及第二,那麼他落選狀元被人頂替,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由此可見形體之重要。

楊浩已經殘廢了,朝廷怎麼可能讓這樣一個官兒一瘸一拐的上堂署政、上殿面君,或者公出辦差,那不是有失朝廷體統麼?

楊浩剛剛回朝,便主動提出辭職,許多官員都在心中贊他識大體、夠精明,他這官兒自己不辭,過些時日恐怕也要受到御使彈劾,趁著這個機會主動提出來,必然能撈到更多好處。

趙匡胤果然意動,暗想:“他身已殘疾,這官的確是不好再做。而且,他是南衙的人,如今朕既已著手打壓二弟的氣焰,若是藉此解除他的官職,倒也一舉兩得,他如今是什麼官職爵位來著?唔……,開國伯、上輕車都尉,他的死訊傳來後,朝廷還未及評議出新的獎賞,不如就此再提一級,封他為上將軍,讓他體體面面地致仕退休罷了。”

趙匡胤剛要開口,一轉眼看到晉王默立班中,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萬物不為所動的模樣,忽然又有些不忍:“二弟會不會被我壓迫的太狠了些?”

趙匡胤暗暗嘆了口氣,轉向楊浩,和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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