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到了江州。他本打算在這裡找條船過江,不想陰差陽錯地一頭鑽進了死地,江州守將***所有水陸出入通道,堅守城池意欲與宋決戰,把他們三人也困在了城中,直到曹翰屠城,這才於亂軍中殺開一條血路,逃到了廬山腳下。
“水月,你不要死,你答應過我,要聽我念一輩子經的,要陪著我、要陪著我,我敲鐘,你燒齋,再生兩個小和尚,水月……”
壁宿哭得熱淚縱橫,水月吃力地抬起手,在自己的胸口指了一指,又緩緩指向壁宿,沾著鮮血的手指指在壁宿心口,喃喃地念了一句什麼,沒有聲音,只能看到她的嘴唇翕動著,然後,她的手指無力地向下慢慢滑落,那雙歉然、不捨、愛戀的眼睛,痴痴地看著他……
手臂一沉,忽地懸落,那雙溫柔的眼睛也永遠地閉上了,壁宿大慟,哀叫一聲道:“水月……”
泣聲如深山猿啼,久久迴盪……
佛曰: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摩柯枷葉問:如何能為離於愛者?
佛曰: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而法相宛然,即為離於愛者。
摩柯枷葉問:世間多孽緣,如何能渡?
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變萬物皆不變,心不動萬物皆不動。
摩柯枷葉問:此非易事。
佛曰:愛別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花,一片虛幻。
摩柯枷葉問:何為?
佛曰:坐亦禪,行亦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無窮般若心自在,語默動靜體自然。
壁宿從山上下來,默默地念誦著經文,一步一步走到了長江邊上,搭上一般北向的客船。滾滾長江水,滔滔東流。壁宿一身破舊的僧衣,但是形容肅穆,寶相莊嚴,年紀雖輕,看在船上客商眼中卻不敢小覷,他默默立在船頭,一臉和光同塵氣象,少有人能看得出他深埋眼底的一抹殺氣。
此時,功德圓滿的趙光義已迫不及待地趕回開封去了。
李煜已被封為右千牛衛上將軍、加爵違命侯,徐鉉、張洎等博學之士,俱都有官有職,趙匡胤又令人急籌十萬斛米運往江南賑濟流民,中原沃土、錦繡江山已盡握其手,舉國稱賀,一片喜慶。
然而,趙匡胤卻沒有表現出多少喜色,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難,滅掉唐國並不算什麼,秦始皇一統六合,戰功比他如何?可是江山傳了幾代?他要的是江山永固,可是現在做到內無憂外無患了麼?
此時的他,心中亙著一個比掃平唐國更加困難的問題,以他的雄才大略、殺伐決斷,滅一國不過是彈指間事,可是這個問題,卻令他頭痛無比。那個立下軍功,文治武功一時甚囂塵上的二弟回來了,他該拿這個兄弟怎麼辦呢?
人,都有弱點,趙匡胤也不例外,他最大的弱點就是臉不夠厚、心不夠黑,他重情義。明知道手擁重兵的大將篡位謀反如同家常便飯,他那些結義兄弟一旦羽翼豐滿、尾大不掉,未必就不反,可是卻沒有像漢高祖、明太祖一樣殺戳功臣,寧可賜他們財帛子民,肥田大宅,多費些心神監視著他們,不讓他們做亂便是;明知道前朝皇室未必不會被人當作造反的幌子、荊湖、蜀漢、唐國諸君一旦被人救出去,便能明正言順地再舉叛旗,但是他還是盡皆賜了官位,不忍屠戳他們。
對這些外人、對這些明擺著的威脅,他都不忍清除,對自己野心勃勃的這個親兄弟,他又何忍傷害,手足情深啊,有一次趙光義生了病,要用艾草療傷,趙光義難忍痛疼,趙匡胤看的不忍,抓過艾草來點燃,用自己的手臂嘗試用什麼手法能減輕些痛楚,炙得自己的手臂傷痕累累,一個帝王,用不著這麼做戲,他是真疼自己這個兄弟啊。
然而,人皆有私心,自己的兒子已經長大了,中原已經一統,在兄弟和兒子之間,畢竟兒子更近一些。他知道自家兄弟垂涎帝王之位,卻只想用些委婉的辦法來打消他的野心,既要能打消他的妄念,又不傷了兄弟之間感情,可是,該怎麼做呢?
“二弟馬上就要進殿了,他已是晉王,封無可封,這軍權,總不能立刻從他這有功之臣手中奪回來。軍權、政權,他都沾了一手,勢力滲透的越來越厲害,內患甚於外患,我該如何是好?”
指點江山、睥睨天下的趙匡胤,糾葛在家國公私之間,便也陷入了兩難之境。
此時,興沖沖地趕回開封,並令穆羽先行趕往雁門關,按他計劃為他出使契丹製造機會的楊浩正站在皇宮御階下正等著晉見,因為剛自南方回來,一路又在暖車中坐著,穿的不厚,在御階下站了一會兒,雙腳就凍得有些發麻,他跺著腳取暖,無所事事地東張西望著,忽然,他腳下一停,猛地想起了一件大事。
他本來的計劃是假死脫身,逃到少華山下做一個懷抱嬌妻美眷、盡享富貴榮華的富家翁去的,根本沒有想過再回汴梁,汴梁的一切後事早已安排得妥妥當當,唯一放心不下的妙妙,也用了納妾的法兒把搬遷不走的財產盡付於她的名下。
如今……,自己又回來了,現在拿妙妙怎麼辦?
楊浩忽然有點傻眼,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傻瓜,搬起一塊大石頭來,一下子砸中了自己的腳。只不過這塊大石頭是個軟玉溫香的小美人兒,用來砸腳也是不疼的,用來暖腳倒是不錯……
“這個……妙妙應該不知道我是假死吧?只是焰焰和娃娃那兒倒是需要一番說辭。唔……,暖腳……,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美人兒要是用來暖腳……”,楊浩又跺了跺腳,忽然覺得雙腳凍得不只發木,而且發起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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