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文武濟濟一堂,吵得不可開交。
今日文武重臣匯聚一堂,爭論的是一件極重要的大事:打誰。
大宋磨刀霍霍,準備一鼓作氣,再開疆土,可是向南還是向北,又成了朝臣們爭執不下的話題。
此時楊浩身死契丹使節之手、契丹使節亦遭橫死的訊息已經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唐國內史館精心編撰的江南山河地理圖,隨圖焦寺丞還附以楊浩所述的說明,據此可以分析判斷江南各地駐軍的位置及其兵力多寡。
與此同時,契丹那邊的細作也傳來訊息,慶王謀反,兵圍上京,蕭拓智、韓德讓等十餘名重要將領和文臣在兵變中身死,耶律休哥帶傷巡城約束兵馬,契丹皇帝耶律賢在次日清晨曾登城亮相安定民心,此後再不見他露面,市井間紛紛傳言皇帝已然駕崩,不過耶律賢一向病弱,朝政素來都是皇后掌持,所以朝政倒未見荒廢。
蕭皇后已下密詔數十道,由人突圍去搬救兵,各地各族各部落,如今各有所附,勤王兵馬絡繹不絕,而以白甘部為首的十餘個大部落同樣對慶王的檄書誓死響應,起兵趕往上京,群情洶洶,大戰一觸即發。
一俟得了這個訊息,趙匡胤欣喜若狂,朝中武將曹彬、党進、呼延贊等人皆認為此乃天賜機,正逢契丹內亂,應該起兵北伐,以擅殺宋使的罪名討伐契丹,一舉奪回幽雲十六州這等易守難攻的戰略要地。至於唐國,實不足懼,隨時可以發兵滅之。
而以盧多遜、薛居正、呂餘慶等人為首的文臣則一致認為,先南後北平定天下,是大宋立國之初就定下的國策,許多年來,朝廷諸多安排、兵馬部署、兵士演練、糧草供給……盡皆為此而準備,不可倉促改弦更張。
兩派爭執不下,党進腆著肚子,大聲咆哮道:“你們這些窮措大,懂得什麼打仗的事來,唐國若要取之,隨時可以下手,然北伐契丹卻不是易事,彼國兵力、戰力,皆不遜我國,如此好機會怎可不用,趁他病要他命,才是道理。”
盧多遜道:“黨將軍此言差矣,且不說契丹南院大王耶律斜軫如今對上京之亂視而不見,正對我宋國嚴陣以待,而且如今正是天寒地凍時節、冬衣、糧草、車馬運輸這些事情如何解決?黨將軍頭腦一熱就想北伐,契丹人是那麼容易就能擊敗的麼?一旦戰事膠著,我兵馬困頓於北,那時再難回頭了,如果唐國趁機作亂,又該如何?”
党進瞪起眼睛,把雙手一攤道:“前怕狼,後怕虎,那什麼事都不用做了。”
呼延贊忙道:“諸位大人,慶王或可利用?如果咱們派人與他接洽,以扶其上位為條件,他會不會與我宋國合作。如今蕭皇后坐鎮上京,上京不亂,勤王之師源源不斷,我看慶王很難得手。如果我們能說服他調動兵馬轉攻幽雲十六州,允喏助他一臂之力,合力奪取幽雲對抗上京,則耶律斜軫亦不足慮。如果慶王據幽雲而抗上京,嘿嘿……”
薛居正反駁道:“慶王就是那麼好唬弄的麼?再者說,這一來一往,待到議盟已定,那要到什麼時候了,恐怕時機早已錯過。我大宋為平唐一戰,早已籌措良久,南征各處要隘均有蓄積糧草,今又得了江南山河地理圖,對其各處駐兵瞭如指掌,正可藉此南征,一統中原,解除了後顧之憂,那時精心準備方始北伐,才是穩妥之計,否則一旦唐國參戰,兩面開戰,我宋國必大傷元氣。”
趙匡胤聽著兩派人馬爭執不下,見晉王站立班中久久不發一語,便道:“晉王對此有何看法?”
趙光義步履從容地出班站定,拱手說道:“陛下,臣以為,如果此時決伐,實為投機,諸種準備不足,在此嚴寒季節,北國冰天雪地,輜重難以接續,一旦我軍被切斷後路,則後果堪虞。耶律斜軫一代名將,他坐鎮南院,佔據天時、地利、人和,在沒有充份準備的情況下,這一戰太過行險,況且蜀地如今有人作亂,閩南新附,唐國未嘗沒有反叛之心,是以臣以為,宜南……不宜北。”
趙匡胤微微一笑:“慶王若回師伐幽雲,會不慮及他背後的蕭皇后麼?南有耶律斜軫、北有蕭皇后,慶王夾在中間能濟得了甚麼事?他唯一的選擇,只有儘快攻克上京,把蕭皇掌握在手中,方可鼎定大局,還有一點,你們沒有想到,朕若北伐,有沒有可能反而促成了北人和解一致對外?”
他掃視群臣,見群臣靜靜侍立,有人已面露恍然之色,又道:“契丹皇帝久不露面,生死不知。如果他已經死了,蕭後秘不發喪怎麼辦?蕭綽無後,若皇帝已死,朕再發兵北伐,內憂外患之下,她會不會與慶王媾和?至於與慶王聯絡……”
趙匡胤微微一曬,不屑地道:“朕豈肯與一亂臣賊子苟且!”
趙光義搶前一步道:“陛下英明!”
盧多遜等人紛紛拱揖稱賞,趙匡胤笑望党進、曹彬等人一眼,說道:“爾等一力主張北伐,不是因為幽雲易得,恰恰是因為北人並非易與,你們心存忌憚,所以一見機會才不肯放過。正因如此,朕更不會倉促冒進。”
他冷冷一笑,傲然道:“北國麼,待中原一統,朕會御駕親征,北人雖然了得,朕的蟠龍棍,可也不是吃素的。”
他自御座上微微向前傾身,沉聲說道:“朕意,先取唐國,一統中原。諸位愛卿,誰可統兵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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