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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再解危機(2/2)

作者:月關
位小師叔待人和氣,很好說話的。小師叔得祖師親傳,許多秘不示人的絕藝連你姑姑我也不曾見聞的,你若能與她多多攀交,讓這位師叔祖指點你幾招,對你的進境必也大有裨益,只是……你萬萬不可讓她知道你是為報私仇,意欲殺官,否則……”

“姑姑,我知道了。”鄧秀兒欣然應道。

“唉,貧道是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如今一絲塵念不了,已是犯了師門規矩,秀兒,你好自為之吧,執念……不可太重。”

“官家來了,臣有失遠迎,官家恕罪。”趙普慌忙起身。

“哈哈,則平兄,私室相見,勿須拘於禮節,朕說過多少次了。”趙匡胤笑吟吟舉步入廳,目光觸及廳中十口黑亮亮的大罈子,目光頓時一閃:“則平兄,這是什麼東西?”

趙普暗暗叫苦不迭,只得硬著頭皮道:“這個……唔……這是……”

趙普剛要編個理由,心中忽地一驚:“怎麼這麼巧,吳越的使者剛走,陛下就到了?”

趙普心中電閃之下不敢再做隱瞞,於是坦然答道:“這是吳越王錢俶使人送給臣的幾罈子海產,呵呵,想是我宋國大軍威振嶺南,他們有些坐立不安了,送禮是假,進京來察探我朝中風向才是真的。”

趙匡胤深埋眼裡如針般銳利的一絲銳芒消失了,笑意也更加從容起來:“哈哈,既然是吳越王送來的海產,一定很不錯的,把它開啟看看吧,今天朕有口福,也可以品嚐一下!”

趙普硬著頭皮吩咐僕人開啟壇蓋,一時間金光燦爛,耀人二目,十口大壇中俱都是黃澄澄的瓜子金。趙普臉色灰敗,卟嗵一下就跪在了地上,誠惶誠恐地伏地請罪:”臣惶恐,臣有罪,臣實不知所謂海產竟是黃金,身為宰執,鑄此大錯,請陛下嚴懲。”

他兩股戰戰,以額觸地拜伏不起,只覺大廳中一片靜寂,沉重的氣氛壓得他幾乎喘不上氣來,靜寂了片刻,趙普幾乎崩潰的當口兒,卻聽趙匡胤豁然一聲長笑:“哈哈,不過十壇金子罷了,買得走我宋國一位宰相麼?則平,起來吧,黃金你只管收下……”

“臣不敢,臣有罪……”

趙匡胤唇角一抿,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譏誚笑意,彎腰便去攙他:“起來吧,錢俶這小子,還以為我宋國大事,都是你們這些書生們做主呢,不關你的事。”

趙普見趙匡胤不欲追究此事,魂魄這才附了體,戰兢兢爬起來,只覺冷汗已透重衣,這時門口有人欣然叫道:“官家來了麼?”

趙匡胤回頭一看,便放開趙普,向門口叉手施禮,唱個肥喏道:“匡胤見過嫂嫂,呵呵,在宮中煩悶的很,想起嫂嫂的炙肉,一時嘴饞,這就上門叼擾了。”

趙匡胤與趙普家一向往來密切,未做皇帝時就常來趙家與趙普喝酒談笑,趙普夫人的烤肉味道極美,趙匡胤百吃不厭,對這位嫂夫人也很敬重親密,他後來雖做了皇帝,見了趙夫人,仍是敬稱嫂嫂,每次來趙家,也都要以趙夫人親手泡製的烤肉佐酒,與趙普盡歡方散。

趙普一見夫人來了,不禁暗暗鬆了口氣,幸虧夫人來打圓場,要不然這尷尬局面還不知怎樣收場,當下他急急使個眼色,馬上有機靈的家人搶過來把那礙眼的十口罈子搬走,趙普則走向趙匡胤,強擠出一副笑容:“夫人,墨香苑正在翻修,就在竹韻閣設宴擺酒,接迎官家吧。”

趙夫人一怔,自家正在起造新宅子,墨香苑幾時翻修過?可她畢竟做了多年的宰相夫人,胸中自有城府,丈夫這麼吩咐,知他必有緣故,當下不動聲色,答應一聲,先讓人速去準備銅盆獸炭,鮮肉美酒,諸般佐料,然後便與趙普一左一右伴著趙匡胤往竹韻閣行去。

竹韻閣是趙普的書房,但是趙匡胤到趙家來,反而從不曾進過他的書房的,這宰相書房自然是極為講究的,一排三間房,每間房又分裡外兩出,沐浴、休息、讀書、會客的地方都有,墨韻滿目、蘭花添香,佈置得典雅大方。

進了書房,卻見正廳中貼牆放著一張卷耳書案,兩旁盛著花瓶瓜果,中間卻是供置一面銅鏡,那銅鏡鑲金嵌玉,倒是一件佳物,只是若論貴重,怎麼也不值得宰相人家如此珍視。趙匡胤不覺一怔,趙普見狀,忽有警覺,趕緊示意夫人移走。

趙匡胤更是疑心大起,面上卻不動聲色,笑吟吟道:“這面銅鏡,可是極貴重的古物麼,怎麼竟然供奉在這裡?”說著已舉步走去,趙普阻攔不及,只得隨在身後。

趙匡胤拿起銅鏡,仔細端詳一番,不見有什麼殊異之處,翻過來再看,卻見背面鑄有乾德四年的字樣,他隱約有點面熟,不覺沉吟道:“這面銅鏡,唔……朕好象見過?”

趙普訕然道:“這個……,是的,這面銅鏡,官家見過的,臣因這面‘乾德四年’的銅鏡,受了官家的訓斥,此後方知發憤圖強,努力讀書,以不負官家的厚德仁愛。這面鏡子,臣置於書房之中,就是用來時時自省的。”

趙匡胤聽他這麼一說,忽然想起一樁往事,不禁哈哈大笑。

原來前幾年滅了蜀國,許多蜀國宮中財物俱都搬來了開封用於宋國宮中,有一次趙匡胤發現一面鑄有‘乾德四年’字樣的銅鏡,不禁好生奇怪,因為當時正是大宋乾德三年,怎麼提前出現了乾德四年的字樣?

那時候可沒有提前印製生產日期的商品,再說一面銅鏡沒有保質期,也用不著做假呀,趙老大以為是奇物,問了好多大臣,才有翰林學士陶谷和竇儀回答,因為乾德這個年號蜀國是用過的,這是蜀國乾德四年鑄的銅鏡,已經有些年頭了。

趙匡胤一聽大怒,這國號不但是人家用過的,而且還是已經滅亡的國家,也太不吉利了,選擇國號是多麼重要的大事,滿朝文武竟連這種事都不知道,大宋乾德這個年號居然用了好幾年了,怕不早讓蜀人笑掉了大牙?

趙老大一生氣,拿起毛筆在身為宰相的趙普臉上就是一通塗抹,把銅鏡砸到他身上一通亂罵,罵得趙普抱著銅鏡逃之夭夭,第二天早朝一站班,趙普臉上的墨跡居然沒有洗去,還紋絲沒動的掛在他的臉上,趙匡胤見了氣才消了。

氣消之後,趙匡胤才想起趙普是乾德二年才做的宰相,年號選擇錯誤這事不是趙普的責任,儘管……很明顯,趙普也確實不知道蜀國用過乾德這個年號,所以對自己無緣無故發他脾氣又有些內疚起來。

如今見趙普竟將那面銅鏡供在家裡,以做警示提醒,趙匡胤不免有些感動。趙普身為宰相,權高位重,自然是中外權貴交結的物件,吳越就算送他十壇黃金又怎麼樣?就算送他一座金山,他也不敢、也不會愚蠢到損害大宋亦或背叛大宋,不過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予吳越國一些方便,謀取一些私人利益罷了。

一念至此,趙匡胤心中的恚怒便減輕了許多,待到炭火燃起,肉香四溢的時候,趙匡胤已將此事放下,轉而與趙普議起了國事。

“則平啊,閩南戰事順利,依朕看,漢國已是朕的囊中之物,跑也跑不掉了。南漢到手,大軍稍做休整,朕就準備討伐唐國了。唐國這次遣使來朝,恐怕也正是由於這個擔心,南唐,朕是志在必得,不知則平對朕有什麼建議沒有?”

趙匡胤雖然把這事兒放下了,趙普卻沒有放下,君臣之道,猶如夫妻之道,彼此恩愛的時候什麼都好說,一些嫌隙摩擦彼此都不會放在心上,但是一到彼此交惡的時候,就會算舊帳了,你當初怎樣怎樣,我當初怎樣怎樣,都會一筆筆算個清楚。

是以一聽趙匡胤問計,趙普趕緊抖擻精神,斟酌說道:“唐國無論是疆域還是實力,都在我宋國之上。自官家稱帝以來,有官家英明之主,我大宋如日東昇,此消彼長,如今唐國已非我大宋之敵。

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唐國如今尚有雄兵數十萬,遠非蜀國、漢國可比,官家欲取唐國,應先明其國情、諳其地理、疏其君臣、間其文武,如此,方可一舉而奪之。否則,戰事拖延日久,恐荊湖、閩粵、巴蜀等新降之地會有人生起異心,而西北之蠢動,北國之強兵,亦是後患無窮。”

趙匡胤頷首稱是,二人議論良久,趙普每每能切中時弊,搔及趙匡胤癢處,趙匡胤龍顏大悅,心中僅餘的些許不快也蕩然而去,他丟下一隻烤串,捋須笑道:“不錯,則平所言正合朕意,明其國情、諳其地理、疏其君臣、間其文武,此上兵伐謀之道,朕意,讓鴻臚少卿楊浩出使江南,執此重任,則平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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