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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疑惑(1/2)

作者:月關
第262章 疑惑

穿過幾條巷弄,走進青瓦白牆院落的一個角門兒,就見滿院桃李盛開,一派爛漫春光,若非他早知這男裝少女就是大名鼎鼎的汴梁青樓第一行首吳娃兒,實難想像這樣一處所在就是赫赫有名的“媚狐窟”後院兒。

一間精緻的小房,左邊依牆一架書櫃,櫃頂植有藤蘿,幾彎翠綠流淌而下,掩映著一冊冊經史文章。書架旁有木架銅盆,旁邊還有一面光可鑑人的一人高銅鏡,價格不菲。房間右側一張書案,上置文房四寶,案頭放一細瓷淨瓶兒,裡邊插三五枝桃花,間疏錯落,雅緻清幽。

再往後去,不大的空間就是繪著仕女踏青的六葉屏風,屏風後面隱隱現出錦帷羅帳的輪廓,室內暗香流動,想來這就是清吟小築主人吳娃兒的香閨了。

楊浩反客為主,往書案後的圈椅上大馬金刀地一坐,微笑道:“楊某已被你們劫來了,不知道三位姑娘哪位先來劫色啊?”

那兩個長身玉立,唇紅齒白的假書生舉袖掩唇,“吃吃”地笑了起來,二人雖是男裝,姿容卻極俏麗,這一笑更是女人味十足,再加上那嫵媚眼波顧盼流動,登時滿室春光,旖旎風起。

吳娃兒嫣然笑道:“大人已經猜出奴家身份了?”

楊浩順手把玩著案上那方呈天青色,有細密花紋,中間一隻鳳眼,鳳眼隱現翠綠的極品端硯,笑吟吟地道:“若是用猜的,楊某怕要以為今日是被修煉成精的三隻狐狸擄進了她們的洞府了。哈哈,當日龍亭湖四大行首畢至,楊某當時就在樓下,娃娃姑娘就在我身邊翩然而過,如此嬌豔的美女,楊某既已看過,又怎麼能忘記呢?”

“這麼說,大人也知道奴家強邀大人過來的意思了?”

吳娃兒擺擺手:“看茶!”

那兩個男裝麗人抿嘴一笑,眸波向楊浩雙雙一蕩,便搖曳生姿地退了出去,吳娃兒款款走到書案前,順手挪過一隻錦墩,在楊浩對面坐下來,眨眨眼睛,一副天真爛漫模樣:“春日踏青,聚三千舉子,古吹臺前,野炊歌舞,諸般不俗作為,俱是出自院長大人之手吧?”

楊浩訝然道:“娃兒姑娘何出此言?”

吳娃兒豐潤嬌媚的唇珠微開一隙,眼波流轉:“奴家聽說,院長大人因西北遷民之壯舉,得功而授蘆州知府,又文武並用,收服橫山諸羌,功勳甚重,因此得官家青睞,入朝為官,風光一時無兩,甚受士紳敬重。如此人物,禮當愛惜羽毛,文人士子,鬥詩飲酒,《綠色xiao說網》,本是一樁雅事,但日日留連妓舍,還與她們做了一道,如此驚世駭俗之舉卻是大大不妥,是要為人詬病的,大人您何苦摻合到我們這些弱女子的爭鬥中來呢?”

楊浩翻開硯臺蓋兒,順手拈起一支兔肩紫毫筆,蘸了蘸研好的墨汁,扯過一張銅綠色的“薛濤箋”胡亂塗抹起來,一邊笑道:“柳姑娘實在悲苦,楊浩動了惻隱之心,忍不住就要出手相助了,有位西域詩僧說過,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可做註解否?”

吳娃兒含辭微吐,氣若幽蘭,向他暱聲說道:“如此處境可悲、進退兩難的,卻是娃娃這個苦命女子了,不知大師您願不願意大發慈悲,也把小女子救出苦海呢?”

楊浩目光一抬,問道:“姑娘此話何解?”

吳娃兒纖腰一折,肘彎抵在案上,嬌嫩的小手托起圓潤小巧的下巴,就像正在書室裡聆聽先生授課的一個童子,形容天真,憨態可拘,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柔暱的叫人想入非非:“大人,真佛面前不燒假香,娃娃就直言了吧,柳朵兒給了你甚麼,娃娃都能給你呢,而且……願意加倍相酬,大人……可肯慨施援手,指點娃兒。”

“嗯?”楊浩目光灼灼地笑道:“姑娘倒是爽快,這般開門見山,呵呵……只是不知……姑娘你能給本官什麼呢?”

吳娃兒眸波生暈,那雙動人的柳眉輕揚,說道:“我們這些女子,能報答大人的,不外乎錢與色罷了。柳朵兒許了大人多少好處,娃娃都願付出雙倍。至於美色……不知院長大人覺得娃兒那兩位姐妹如何?”

恰在此時,那兩位姑娘端了茶水進來,一聽這話,臉現羞意,含情的眸子向楊浩一瞥,欲語還休,風韻撩人,真是做足了功夫。

若論姿色,她們不比柳朵兒遜色幾分,而且媚狐窟的女子都專注於學習穿著打扮、坐臥行走,著力把女性自身的魅力發揮的淋漓盡致,所以一鼙一笑,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展示出一種特別的風情。

坦率地說,比起柳朵兒午夜曇花般的柔美氣質,她們才是做床伴的絕佳尤物,她們就像兩隻成熟的水蜜桃,從頭到腳,哪怕一綹頭髮絲兒,給人的都是一種風流的感覺,這樣成熟嫵媚的姑娘,知情識趣,榻上風月才會發揮的淋漓盡致。

“怎麼樣?大人可還滿意否?”

兩個仍著男裝的少女羞澀退下,捕捉到楊浩在她們身上微一凝注的目光,吳娃兒更開心了,那張有些孩子氣的臉蛋笑的又妖又媚:“大人,‘如雪坊’只是歌舞伎館,禁止姑娘陪宿客人的,可是奴家這‘媚狐窟’卻不同,只要兩廂情願,奴家從不去管她們的事,如果院長大人肯為奴家的‘媚狐窟’出謀畫策,相信院子裡的姑娘都會把院長大人拱為上賓,任你取捨,說起風月功夫,整個汴梁城還沒有哪家院子的姑娘比得過我這媚狐窟呢。”

吳娃兒拋個媚眼兒給他,暱聲誘惑道:“大人仕途如錦,年少風流,正是有花堪折直須折的最好光景,不覺得奴家這媚狐窟才是大人的溫柔鄉麼?”

“哈哈,‘媚狐窟’拱為上賓,任我取捨,這一院兒的狐狸精,也包括吳行首你麼?”

吳娃兒本是慣經風雨的人物,聽了這話臉蛋兒卻是一紅,羞嗔他一眼道:“奴家這院子裡,上上下下許多絕色佳人,大人還覺不夠麼?你也忒貪心了些。”

楊浩把玩著毛筆,微笑道:“要,當然就要最好的,若是任它弱水三千,楊某偏只想取一瓢飲呢?”

吳娃兒的容色愈加嬌豔,那雙盈盈的眸子凝視著楊浩,漸漸水潤起來,她咬了咬紅嘟嘟的嘴唇,橫下心道:“若是……若是大人肯站在奴家這一邊,奴家遂了你的心意便是,這樣可成了麼?”

楊浩知道這媚狐窟雖也是第一流的青樓,來往多是品流高貴計程車子,主業同‘如雪坊’一般,也是接待應答各路客人,為他們牽線搭橋創造機會,不過這媚狐窟卻是不禁客人們留宿的。

只是同別的院子不同,這裡的姑娘不是你有錢就接待的,總要她自己看著順眼才成,講究一個兩情相悅,這一來尋花問柳的達官貴人反而更喜歡到‘媚狐窟’來。不過吳娃兒雖是這一院妖嬈狐精的行首,卻從不曾聽說有哪個高官名士能做了她的恩客,與她金風玉露,一夕繾綣。

吳娃兒名氣甚大,如果有哪個尋訪客得為她入幕之賓,沒有不向知交好友賣弄吹噓的道理,但是迄今未止,從未有過她的香豔傳聞,她雖一身媚骨,舉止妖嬈,不像個未破瓜的處子,但是在楊浩想來,能得她首肯,得以與她把臂並枕、共赴巫山的男人恐怕是屈指可數。

楊浩這個官兒在百姓們眼中算是大的不得了,可是在東京汴梁天子腳下,比他權高位重的官兒多了去了,以吳娃兒的名氣和身份,若是在那些人中都沒幾個相好,怎麼可能應允他,一聽娃兒答應的這麼爽快,楊浩反而呆住了,怔了半晌,才苦笑道:“娃兒姑娘,這行首之名就這般重要麼?值得你不惜一切?”

娃兒臉上的魅惑之色淡了一些,微微露出一抹冷意:“大人以為那柳朵兒便比奴家看得恬淡麼?當初她向陸仁喜索詞,已出到了十金的高價,只是陸仁嘉打起她本人的主意,這才作罷。若不是她運氣好碰上了大人你,到最後她走投無路,以身相就於陸仁嘉那皓首老翁的事,你道她就做不出來?”

她微微直起腰來,直視著自己的纖纖十指,幽幽嘆道:“其實,這勾欄裡成了名的姑娘,都是從幾歲的女娃兒裡千挑萬選出來的美人胚子,再授之以琴棋書畫,種種娛人之道。論身段、論相貌,及至長成,彼此又有多少差距?之所以天差地別,差的就是這個名氣兒。

我們這些勾欄中的女子,賴以存身的就是一個名兒,有了名氣,就能錦衣玉食,就能被達官貴人奉若上賓,就沒有誰敢做出強折花枝的無賴事兒來。可是一旦沒了名氣,那就得日漸沒落,大人只見我們人前歡笑,怎知我們背後苦苦掙扎求存的殘酷與艱辛?”

她瞟了楊浩一眼,微現苦澀神情道:“在大人你想來,只是一時興起,擅助那柳朵兒,無論成敗,不過是一樁風流韻事,你可知這不見金戈鐵馬的香豔爭鬥,卻關乎我們的身家性命、命運前程?”

她垂下頭,幽幽說道:“可是,大人的奇思妙想層出不窮,娃娃真的是鬥不下去了。若是就此沒落不名,境遇每況愈下,到那時娃兒仰恃護身的名氣兒沒了,豈不是任人作踐。娃娃思來想去,便把這身子給了大人,也只是你一個,大人是個憐香惜玉的男子,也不會委曲了奴家……”

說著說著,她美眸眨動,兩顆晶瑩的淚珠攸然落下,她急忙側首拭去。

楊浩暗呼厲害,他險險的便要被這姑娘說的心軟了。這青樓妓坊中的姑娘,個個都是演技精湛的戲子,能騙得你傾家蕩產還毫無怨言的禍水,他哪肯相信吳娃兒所言,這時清醒過來,連忙守緊了神志,以免再為其所乘。

他想了一想,徐徐說道:“楊某正在汴河邊上殺豬巷裡修建一幢堪比樊樓的‘千金一笑樓’,此樓以五樓為瓣,‘如雪坊’為蕊,建成之後,每樓設一位樓主,如此方不負眾香國、百花坊之名。

其實殺人一千,自損八百,我也不希望娃娃姑娘與朵兒姑娘繼續這麼鬥下去,莫不如……就請姑娘你到我‘千金一笑樓’任一方樓主如何?合則兩利,兩大行首若並在一處,名聲更是大熾,你的進項也會只增不減。而且,你可以把整個媚狐窟都搬過去,人還是你的人,並不得別人插手,你看如何?”

吳娃兒一呆,忽然有種荒謬的感覺,今天把楊浩請了來,本想挖柳朵兒的牆腳,怎麼……怎麼現在變成他遊說自己加入‘如雪坊’了?

楊浩笑道:“姑娘意下如何?”

吳娃兒目光微閃,問道:“我聽說千金一笑樓建成之日,大人慾廣邀各院姑娘,獻藝選選花魁,你這一笑樓花分五瓣,以‘如雪坊’為蕊,大人要力捧的花魁,想來就是朵兒姑娘,以後這一笑樓,也要以她為尊了?”

“這有什麼問題?”

吳娃兒冷笑一聲道:“我吳娃兒和她鬥了這麼久,最後卻要帶領全部人馬豎旗投降,投奔到她的門下,看她臉色度日?”

“呵呵,娃娃這番話就說的差了。”楊浩見她拒絕,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方才說甚麼名氣一失,就要漸行沒落,最後與其他勾欄裡任客人擇選陪宿的姑娘沒甚麼兩樣,自己現在為她指出一條出路,她卻與柳朵兒爭起名頭來,方才所言分明就是作戲了。

他端起茶來抿了一品,怡然自得地道:“楊某也不瞞你,這選花魁,楊某還有許多別出心裁的想法,千金樓建好之日,汴京眾芳國裡選花魁,到時你想應戰也得戰,不想應戰也得戰,到那時你這第一行首必然得拱手讓位,與其如此,何不主動退讓一步,大家海闊天空?”

吳娃兒惱怒道:“但有一線生機,誰肯輕易屈服?北之漢國,僅餘一都三縣之地,不足五萬人口,國已不國,仍在苦苦掙扎,不到最後關頭,不肯遞降書順表。南之陳洪進,只有區區兩州彈丸之地,猶在唐宋之間遊走,不肯繳兵歸順。何者?寧為雞首,不為牛後!

蜀之孟昶不戰而降,連他的夫人都看不起他,十四萬人齊解甲,可有一個是男兒?男兒大丈夫爭的是廟堂權柄,吳娃一介弱女子,不及也,但是今時今日,你要我向柳朵兒低頭,也是不能。我們女子們所爭的,在你楊院長眼中或是不堪一提,甚至引為笑柄,可是……吳娃兒就算真的敗落下去,一文不名,也不絕不向她低頭,惹來天下人的恥笑。人活一口氣,佛爭一柱香!”

楊浩發呆道:“若是權與利,只能取其一,你又何必如此執著?”

吳娃兒瞟他一眼,款款起身,說道:“娃兒所執,是因為已到今時今日地位,怎能不顧臉面名聲,將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拱手奉人?可大人不同,你要扶助哪一方,全看你個人好惡,要倒戈,也無損你的名聲。”

她看似稚女般的容顏滿是紅暈,聲音也越來越膩,款款走到楊浩身邊,一側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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