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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赴東京(2/3)

作者:月關
一抱拳,大聲道:“下官拜見知府大人,有要事面稟大人。”

“柯團練請講。”

“大人,細封氏、費聽氏、往氏等草原幾大部族聯手出兵,往我蘆嶺州來打草谷了,足有數千人,現在人馬已到蘆州谷外。正排兵佈陣、趕製攻城器械,意欲破我蘆州。”

“甚麼?”張繼祖這一下真的臉上變色了,諶沫兒聽了嘴角一絲笑意攸地一閃,又趕緊斂去,生怕被人看到。這支虛張聲勢的人馬,自然是她前幾日飛馬趕回野離氏部落帶回來的人馬。他們党項七氏往常與蘆州做生意,按楊浩要求,一向採用這種兵演方式進行,戰鬥之後交換的財物以戰利品的方式交付,這一來既可遮人耳目,又可錘鍊士兵們的戰鬥力,但是今日發兵,卻是另有目的了。

張繼祖在中原也聽說過“打草谷”,這還是頭一遭碰上,頓時緊張道:“柯團練,我蘆州城高牆厚,糧草充足,他們遠來,必不持久,你快快領兵上城拒敵,本府馬上令木團練赴援,本府將親率蘆州百姓上城撫軍。”

柯鎮惡苦笑一聲道:“大人,恐怕……恐怕不成……”

張繼祖惱道:“如何不成?”

柯鎮惡走前幾步,到了案側,貼著他的耳朵低聲說道:“士卒們久不得糧餉,如今已是怨聲載道,党項人兵臨城下,城中守卒卻不肯做戰,他們……他們說,蘆州還從來不曾延發過士卒的軍餉,如今軍餉不發,定是主管財賦的官員貪墨錢財,中飽私囊,他們要求大人嚴懲相關屬員,補發所欠軍餉,否則……”

“否則,他們不出一卒,不發一矢,但與蘆州偕亡!”

張繼祖張口結舌,一屁股便坐回椅上。

蘆嶺州城頭,三三兩兩的兵士痞氣十足,抱著大槍晃來晃去,任你喊破了喉嚨也只當沒聽見。一些氣極敗壞的都頭、指揮只用皮鞭抽打了幾下,就會被突然發作起來一擁而上計程車卒淹沒。

張繼祖站在瞭望箭樓中,看著這一幕幕景像憂心忡忡,再往城下往去,一座座羌人的營帳正在搭起,拖曳而來的大木正被製作成一具具雲梯、撞木,許多羌人散騎乘著駿馬,在城下往馳叫罵,氣焰十分囂張。

他的侄兒張安還是頭一回看到這樣兩軍對壘的場面,此時大戰未起,如果城頭守軍正嚴陣以待的話他還未必如此畏懼,可是看看城外秣馬厲兵,馬上就要殺進城來,而城頭的守軍卻在窩裡橫,張安緊張的嘴唇發白,一見柯鎮惡不在身邊,忙對張繼祖進小聲言道:“二叔,程德玄是千夫所指、民怨沸騰,再不處治他,恐怕……恐怕咱們叔侄都要身死蘆嶺州了。二叔,小野可兒說,只要嚴懲姓程的,他答應暫緩撥出一部分銀子來先讓二叔救急,咱們……”

張繼祖冷哼一聲,拂袖走向另一個箭口。張安跺跺腳,追過去道:“二叔啊,六軍不發無奈何,婉轉娥眉馬前死。唐玄宗尚且如此,二叔也是迫於無奈嘛。”

張繼祖嘿然一笑,說道:“小安吶,我就是想做唐玄宗,他程德玄也不是楊玉環吶,動他容易,可他背後……”

張繼祖輕輕搖頭,望著城下默然不語,城頭上兵士們謾罵爭吵的聲音,和城下高聲邀戰的聲音摻雜在一起,傳進他的耳中。

張繼祖到了這一步,終於明白蘆州官吏們倒底想幹什麼了,原來……他們是要“倒程”。

往日裡一天下來,一件事都沒有。今天如此反常,各路神仙紛紛現身,張繼祖早就隱隱覺得不對勁兒,此時種種跡像聯絡起來,他終於明白了這些人的真正目的。

糧餉欠發,以致兵士譁變,臨戰拒不出兵,迫他追究程德玄的責任,這一記殺手鐧是針對他的,張繼祖想象力再豐富,也不會聯想到這些羌人也是蘆嶺官吏的同謀,他只似為蘆州官吏是很好地利用了這個機會而已。兵臨城下,敵是真敵,不怕他不答應。

藉羌人來襲,迫使他這個知府站在他們一邊罷了程德玄的官職,事後他不可能上書朝廷,說他這個知府無能,完全是被部下所迫,無奈屈從。而且,蘆州官吏們在他面前展示了文武官員同氣連聲的強大實力,他為自己前程著想,也不能與整個蘆州較勁。

但是這一招不能真正擠走程德玄,事後只要一調查,就會知道程德玄或許統籌排程的能力不足,但他絕對沒有貪墨。真正用來對付程德玄的,就是汙辱野離氏少族長小野可兒未婚妻事件。

涉及官風不正、品行有虧的“雪山門”事件,才是擠走程德玄的真正一擊。不管它是不是漏洞百出,反正它是無法查明的,只要無法查明,一向重視籠絡西北雜胡的大宋朝廷就必須得對這件涉及少數民族問題的大事做出反應。

不瞭解這件事情性質的,可以想想某些單位本來依著規章制度,頂多只該處罰兩百塊錢,甚至無須處罰的小事情,一經上了報、見了光,在領導眼中就成了了不得的一樁大事,制度成了一紙空文,領導可以隨時改變制度,罰你三千五千,半年績效都是輕的,開除回家都是有的,非如此不足以顯示他如何正大光明、如何嚴於律人、如何治理嚴謹。如果涉及民族關係、兩國關係等重大外交事項,為求息事寧人、控制事態,不問情由地先犧牲幾個倒黴蛋算得了什麼?

諶沫兒的身份,就足以保證程德玄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迫於兵臨城下的形勢,已經對這股倒程勢力做出讓步和配合的他,那時就只能把這件事呈報上去,不管他情不情願,都只能繼續站在他們一邊。

不答應他們,就算他們騎虎南下,橫下心來任由羌人給蘆州造成重大傷害,這慘敗豈不由老夫來承擔?答應了他們,南衙那邊就徹底指望不上了,可是若不答應,眼前這一關就難過呀……

張繼祖思量半晌,正想不出對自己有利的兩權之策,張安忽然叫了一聲:“二叔,木團練、柯團練、還有林主簿來了。”

正凝望城下,苦苦思索的張繼祖“哦”了一聲,凝重陰霾的表情迅速換成了一副張皇失措的模樣,轉身急道:“木大人、柯大人,兵士們可肯出戰,林主薄,你在蘆州久矣,不知可有良計教我?”

李光岑和柯鎮惡相視一眼,齊齊拱手道:“下官無能,士卒激憤難以平抑,若不答應他們嚴懲貪弊官吏、立即補發欠餉的兩個條件,下官……實難馭使他們出戰。”

“唉!”張繼祖長嘆一聲,轉身望向城下,一臉猶豫不決。

林朋羽走到他近前,並肩看向城下,微笑道:“如今形勢一觸即發,府臺大人還不痛下決心嗎?”

張繼祖目光微微一閃,臉上還是一副張皇失措的模樣,輕嘆道:“林主簿,本府對你說一句推心置腹的話,本府……素無野心,只想在這兒做幾年太平官,不出什麼紕漏,這樣險惡的環境,無過就是功嘛。每年的小考,三年的課考,只要能得個持中的評價,便能還朝為官。誰知,方來蘆州,就遇如此境況……”

“呵呵呵,大人只要嚴懲罪魁元兇,答應了小野可兒的條件,借來銀錢發下軍餉,這場危局自然迎刃而解。禍兮,福之所伏,到那時,大人豈止是無過,而且有功啊,考課簿上,豈不光采?”

張繼祖搖頭一嘆,苦笑道:“林主簿有所不知。打狗還要看主人,懲辦一個程德玄容易,可是那一來就是讓南衙趙大人難堪,以後哪怕有點什麼小小不言的過失,趙大人那裡只要借題發揮,本府的下場……也會很難看啊……”

“喔……”林朋羽一笑道:“大人才識淵博,品性高潔,蘆州官吏,無不敬仰。如今羌人兵臨城下,危急時刻,大人若能當機立斷,力挽狂瀾,便獲軍心。以後只要善待百姓,撫輯流亡,獎勵工商,盡牧守之責,使治下百姓百姓安居樂業,則蘆州軍民百吏,仁者效其仁,勇者效其勇,智者效其智,力者效其力。大人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張繼祖緩緩扭頭,若有深意地瞥了林朋羽一眼,問道:“真的會如林主簿所言嗎?”

林朋羽含笑說道:“老朽句句由衷,發自肺腑!相信順利解決今日這場危局之後,大人在蘆州將更孚人望,政績卓著,官家面前的課考冊上無懈可擊。”

“好!”張繼祖一咬牙,拿定了主意道:“程德玄品行不端、貪贓枉法,激起兵變、結怨友鄰,理當予以嚴懲,本官決定,暫停他的一切職務,予以拘押,向官家上表陳明情況請求裁決!木團練,這件事交給你去辦。林主簿,你馬上去見小野可兒,取回銀兩發付軍餉,片刻不得延誤。柯團練,請將本府的決定立即傳達三軍將士,令三軍奮勇殺敵,保護城池,待敵軍退卻,本府另有犒賞,還要上奏官家為三軍將士請功!”

舒適的車廂裡暖意融融,楊浩放下一份密札,想要吩咐姆依可就手燒掉,抬眼一看,姆依可縮在軟綿綿的駝毛地毯上,已經打起了瞌睡。楊浩搖頭一笑,順手看過一床毯子,翻身坐起,輕輕給她蓋上,這才倒回榻上,又拿起了一份密札,細細讀了起來。

這些密札,都是他在霸州時,吩咐“飛羽”替他蒐羅的有關當今官家的一些資料,這些裡面雖無犯禁的東西,可是一旦讓人發現他一個朝廷的臣子,手上盡是有關皇帝的起居言行記錄,那是所為何來?所以一俟閱讀,他立即燒掉。

一封封密札所記載的東西十分雜亂,既有官家處理國事的言談,也有官家的一些生活瑣事,不管大事小情,楊浩都讀的很細,反覆讀過之後就閉上眼睛反覆揣摩,分析趙匡胤對一件事的真實心理,以前他還從來沒有這麼認真的看過任何一篇東西。

後世對歷史名人的評價和記載,如果還原回去,恐怕沒有一個不和歷史上的本人大相徑庭,那些當代的名人明星經過包裝,展示在大眾面前的形象都已是面目全非,更何況這個時代資訊更為封閉,流傳下去的事蹟和形象多是靠修史者的一枝筆。

流傳千年下去,那枝史筆所載不多的資訊會被後人過濾的更為純粹,最後展現在世人面前的,忠的澄如水晶,奸的黑如硯墨,明君無所不曉,昏君荒誕離奇,照此識人,那就如按圖索驥。伯樂之子按圖所驥,頂多牽回一隻蛤蟆誤當千里馬,貽笑千古。自己先入為主,照此識人,那就很容易自蹈死地了。

所以楊浩不怕自己不知道這位大宋開國皇帝的品性為人,而是怕自己因為知道一些史書上所載的關於趙匡胤的事蹟,反而先入為主,把書中所記載的那位宋太祖的心性為人,不管真假地完全套搬到這位官家頭上,反而有礙於他對這個活生生的歷史名人的認識,所以他需要儘可能地掌握一些有些他的資訊。

“哪怕朕派駐一方、牧守一地的文官再如何混帳,他們傷天害理的程度也比不上一個據地叛亂的武將,如錦天下會因他們變成一片不毛之地,良善百姓會因他們而去易子而食……”

這位官家,對擁兵自重的武將,果然是深惡痛絕啊……

楊浩暗自凜然,唐朝中葉以來那些目無朝廷的節度使,唐末五代以來走馬燈一般篡位自立的武將,在這位大宋皇帝心中留下太多陰影了。幸好自己,現在還沒有展示出強大的武力、和舛傲不臣之心。

細細想來,古之王朝,都因何事而亡呢?

秦因暴政而亡,漢因外戚與宦官而亡,晉因八王之亂,藩鎮作反,致使胡人禍亂中原。藩鎮之害,已有史鑑,隋唐兩代明君能臣數不勝數,為什麼就沒有汲取教訓,限制藩鎮呢?就因為他們不可能知道當時很聽話的藩鎮會發展到後來跋扈的不可想象的地步。

藩鎮力量坐大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所謂積重難返,到了火候再去糾正,已是無力迴天了,更重要的,隋唐開國之君都是天縱英明,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能力,他們自信可以掌握住手中的馬韁,但是他們英明強悍,他們那些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的子孫絕沒有那樣的魄力和能力,為人取代便不可避免。

於是這位宋太祖,汲取了秦暴政亡的教訓、汲取了漢外戚與宦官掌權的教訓、汲取了晉分封諸王的教訓,還有隋唐藩鎮之害的教訓,終其一朝三百年江山,無暴政;無外戚、宦官當權;沒有分封諸王;沒有藩鎮造反。可是削兵權、制錢谷、收精兵,不可避免地就傷害到了國家武力的元氣。

反其道而行,放心大膽地任用臣子藩王,把國家做強做大呢?那麼後果就是複製了晉、唐王朝的老路,死的更快、更加難看,不走他們的老路,內部平定,百姓富裕,但是最終也難免淪亡於外族之手。在帝王制度下,沒有更完美的選擇,他只能選擇對他來主最合適的選擇。

仔細想來,以史為鑑,可以知興替,這位官家汲取前人的教訓,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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