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我們可以雙管齊下,兩面著手,詐也詐出他的真話來。”
丁承宗微微頷首,突又問道:“玉落……知道用毒的事麼?”
“她不知道。”
“那麼……這些醜事,就不要告訴她了,這些日子,她已吃了太多的苦,這件事,我們兩兄弟來扛!”
長春閣,一處雅緻小間,外面寒風凜冽,房中置著四個白銅火盆,熱流洋溢,卻是溫暖如春。丁承業醉醺醺地坐定,隨手提起壺來,又一連灌了三杯酒下去,眼中的醉意更濃了……
看裝飾,這間房子像一個姑娘的香閨,雖然不大,卻非常優雅。一桌、一榻,都飾花紋草,極為雅緻。迎門是寒梅傲雪的一座屏風,品流也自不凡。榻前置著一面巨大的銅鏡,銅鏡亮晶晶的,磨鏡的匠人定是此道高手,那銅鏡纖毫畢現,絲毫沒有走樣的紋路。
可是在這樣溫暖如春的優雅小間裡,丁承業心中卻非常的煩躁。家裡能夠變賣的已經全都賣了,如今還住著的丁家大院也改了姓,一俟過了正月,就得交出去。而且他聽從雁九的主意,用了一招“金蟬脫殼”之計,從陸湘舞的老爹那裡又榨來了一大筆錢,眼看就要到開封府那樣的繁華之地去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可他心裡就是有種莫名的煩躁,就像一叢澆不滅的野火,炙得他心慌意亂。當初頭腦一熱,他就受了雁九的蠱惑,可是這裡畢竟是他從小到大生長、熟悉的地方,雁九雖然吹得天花亂墜,他也知道開封的繁華遠甚於霸州,事到臨頭,心裡卻總是有些不安。
開弓沒有回頭箭,丁家該遣散的已經全都遣散了,箱籠都已捆得結結實實,就等迎了新年、出了正月,便正式遷往京師,現在生出悔意已是遲了。丁承業整日裡無所事事,待在府裡便覺煩悶,大嫂又整天幽幽怨怨地在他面前哭泣,央他妥善安排了她,他能怎麼辦?二姐寧死不離霸州,活死人般的大哥不去京城,難道他能帶了大嫂同去?再說,這個女人縱然美若天仙,如今也已生厭了。
所以閒來無事,他便常去霸州城裡匯合一班狐朋狗友花天酒地,今日喝得已是醉了,因為臨近年關,那些酒肉朋友也不便在外面久耽,酒興一罷便各自告辭歸去。丁承業卻不願這麼回到那個冷冷清清、家已非家的地方,一抬頭瞧見了“長春閣”,便趁著酒意闖了進來。
長春閣是一家蜂窠,也就是男娼館。其實丁承業更喜歡女人多一些,不過不可否認,婉柔嫵媚一如女子的孌童在這種時候給他的刺激更加強烈。
“吱呀”一聲,房門開了,一陣寒風吹進房來,緊接著房門一關,又是滿室皆春,一個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美少年出現在他面前。
“公子,怎麼一個人這喝起了悶酒呀。”那少年微微一笑,低眉順眼地道:“奴家鳴兒,還是頭一回侍奉公子,不知公子是要奴家是陪公子喝兩杯呢,還是為公子撫奏一曲以助酒興。”
“過來過來……”酒氣沖天的丁承宗把手一招,待那少年到了近前,伸手一扯,便讓他坐進了自己懷裡,上下其手撫弄一陣,心中更是燥悶,便道:“來,為少爺寬衣。”
鳴兒聽了微微一呆,他們雖是男子,可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蜂窠尋常倌人的價格也比女妓貴了三成,何況他還是個紅倌人,到這兒來的客人就算只是附庸風雅,也要飲酒鬥詩、撫琴應和一番,想不到這位公子卻如此急色,花了大把的銀子只為買醉上床,未免不值。
心中這樣想著,客人有所要求,他卻是不敢不從。鳴兒連忙款款上前,先為丁承業寬衣解帶,丁承業脫得只剩小衣,提著酒壺走過去,大剌剌往榻上一坐。
鳴兒羞澀地一笑,便在他面前寬衣解帶。這院子裡的倌人,都是內穿女服,外罩男衣,此時外衫一除,再將束髮的布巾一解,一頭秀髮披散下來,半遮一張秀氣的小臉,粉紅的褻衣裡一個苗條的身子,看起來就像一個娉娉婷婷豆蔻十三的少女,姿容不無嫵媚。
丁承業腹中邪火長騰,佯狂似癲地哈哈一笑,伸手一扯道:“過來!”
鳴兒一拭紅唇,忸怩立起,便去羞解羅衫。美人麗影,映在那巨大的銅鏡當中,瞧來別有一番情趣,原來這銅鏡的用處正在這裡,丁承業不去看他本人,卻嘿嘿笑著看向鏡中背影。這是一個很清秀的男孩子,男人女相,身體也是纖細勻稱,那挺而上翹的臀部在銅鏡中微微搖曳,雖無女子的柔腴感覺,卻結實有力,更易勾引他的野性,丁承業的眸中已露出了兩抹獸性的火苗……
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帶著八個彪形大漢晃進了長春閣。
老鴇子一見心中暗暗吃驚,遲疑地迎上前去,卻不知該如何打招呼。
她做了一輩子老鴇,形形色色的嫖客見得多了,就是沒見過這麼怪異的組合。看模樣,那八個大漢才像嫖客,可看他們的行止,卻分明以這少年為首。豪門大戶家的公子哥兒毛還沒長齊就逛窯子的也不是沒有,可小小年紀就嗜好男風的,她實在是一個也沒見過,這位小公子……該不會是走錯了院子,誤把這旱路英雄聚義廳,當成了那水陸道場?
老鴇子遲遲疑疑地迎上前去,把小手帕一揚,強擠出一副笑臉道:“喲兒,小公子是頭一回到我們長春閣來吧?不知公子可有相熟的像姑?還是老身給您安排一個溫柔得趣兒的?”
“呸!”穆羽年紀雖小,但他生於草莽,這些下三濫的事自然是知道的。一聽這老鴇子把他當了嫖客,登時便臊紅了麵皮,迎面啐她一口,喝道:“公人辦案,滾到一邊去。”
“什麼?公人?這……這這……”那老鴇子大驚失色,又有些不信,張皇失措之際,一個大漢自懷中摸出一塊捕人的腰牌,在她面前一晃,沉聲道:“安靜做你的生意,莫要驚擾了客人。我們只捉一人,帶了他就走,與你長春閣並無勾葛。若是你通風報信,那就是攬禍上身了。”
老鴇子正想示意悄悄站在一邊的龜公秘密通知各房的姑娘和客人,一聽這話卻不敢妄動了,忙苦著臉陪笑道:“幾位公爺,我們長春閣可是本份做生意的人家,並不敢與什麼匪盜勾結。幾位公爺要捕人,儘管捕了他去,還請憐惜我院中的像姑們都是苦命的人兒,賺幾文錢不易,莫要驚了人,莫要打碎了什麼傢什……”
老鴇子一面說,一面便自袖中摸出一串錢兒遞了過去,討好道:“些許銀錢不成敬意,幾位公爺辛苦,拿去喝杯熱茶。”
那大漢似模似樣,順手把錢揣進了懷中,低聲問道:“方才進門,有一個姓丁的客人,現在何處?”
老鴇子見他收了錢,這才放心,便也配合起來,連忙為他指明門戶,殷勤地道:“幾位公爺,可要老身帶路。”
穆羽冷冷一笑,說道:“不必!”說罷抬腿便向樓上走去。
正在顛狂狎弄之際,房門忽地開了,一個人影轉過了屏風。丁承業腰桿兒不停,按著身下小牝狗似的任他擺弄的鳴兒,醉眼朦朧地扭頭瞧去,就見一個虎頭虎腦、濃眉大眼的少年站在面前。
丁承業眉頭一蹙,氣喘吁吁地道:“少爺……只叫了一個倌人,你……你來做什麼,你這模樣,少爺不喜……”
他還沒有說完,穆羽一個箭步跳上前去,正正反反就是幾個大嘴巴,抽得丁承業暈頭轉向,那酒倒是有些醒了。穆羽早聽楊浩說過,這丁承業也有一身武藝,幾記響亮的耳光抽得他不辨東西南北,隨即便把膝蓋一提,重重地撞在他的肋下。
丁承業一口氣兒上不來,登時萎在地上,那鳴兒嚇得小狗般自丁承宗懷中躥出去,連滾帶爬地上了榻,扯過一床被子掩住了身子,驚恐地看著這個與他年歲相當的少年。
穆羽也不理他,只把手一揮,沉聲喝道:“綁了,帶走!”說罷負手轉身向外便行,四個如狼似虎的大漢便向萎頓在地的丁承業猛撲過來……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