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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守得雲開見月明(1/2)

作者:月關
第230章 守得雲開見月明

楊浩每天為丁承宗灌下藥液推拿活血時,丁玉落都滿懷著殷切的目光守在一旁,心中有了希望,她眸中漸漸恢復了神彩。楊浩知道她的心思,心中反而更為擔心,他並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否準確。

如果不準,丁承宗仍然沉睡不醒,那對剛剛煥發希望的丁玉落將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如果他醒了,那麼丁玉落將會知道她的兄弟丁承業豈止是不肖,那對她的感情將是一個很大的傷害。

可是不管怎麼說,楊浩同樣期盼著丁承宗能夠醒來,以丁承宗的剛毅果決,一旦獲悉前因後果,定能橫下心來大義滅親,這樣既能懲治了奸孽,為母親楊氏和冬兒一雪陳冤,又不致因為自己斬殺丁承業而影響了與丁承宗和丁玉落的情誼,可謂兩全齊美。

因為擔著這樣的心事,所以這最後一天,楊浩比丁玉落還要緊張,丁玉落站在一旁,屏息看著他施藥、推拿,兩隻手不知不覺地便緊緊攥在一起,因為用力過甚,骨節都已發白。楊浩臉上仍是一片冷靜,心也嗵嗵地跳的厲害。

一番推拿拍打,丁承宗蒼白的臉頰上隱隱帶上了一層紅暈,這是血脈得以暢通的結果,可是他仍閉著雙眼,靜靜地躺在榻上,一動不動……

楊浩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房中靜寂,又等了好久好久,丁玉落才心驚膽戰地道:“二哥……”

楊浩緩緩搖頭,澀然一笑:“這藥……無效……”

丁玉落慢慢閉上眼睛,兩行清淚簌簌而下。

楊浩輕輕舉起手,想說一句安慰的話,最終卻只嘆了口氣,步履沉重地走了出去。

院中,那個鏤頂的木亭下,楊浩袖起雙手仰望著天空,心中一片茫然。

小青小源和姆依可、穆羽幾人一直候在門外,眼見楊浩如此模樣便知不妙,穆羽和姆依可對視一眼,悄悄地跟了上來。

楊浩仰視蒼穹,良久之後自嘲地一笑,低聲而有力地吩咐道:“他……終究是沒有醒來,我沒有別的選擇了。小羽,今夜你帶人去,把丁承業和雁九……都給我殺了。”

他本來還想到了蘭兒,可是話到嘴邊,轉念一想,她在其中的作用實在有限,以她的身份地位,如果丁承業要她做偽證,她也很難反抗,這個女子雖然可鄙,卻罪不致死,於是略一猶豫,便把她略了過去。

“是!”穆羽狠聲道:“大人,我把他們押到老夫人墳前,由大人親手剜了他們的心肝,祭奠老夫人和大娘。”

楊浩落寞地一笑:“怎麼不是一個死?我娘和冬兒都是極善良的女子,她們是見不得這樣血腥的場面的。再說,死者已矣,如果他們親手死在我的手中……”

他默默轉身,看著那道門戶,低聲道:“那她只會更恨我……”

丁玉落淚眼迷離。

她已不記得從小到大有多久沒有哭過了,更不記得這半年多來她已有多少天以淚洗面了。才短短五天,剛剛萌生的希望便再度破滅……

那個威嚴、剛毅、睿智、成熟的兄長再也不會醒過來了,他成了一個無知無識的活死人,一切苦難,都只能由自己來承擔,眼看著丁家垮,眼看著大廈傾……

低低啜泣良久,她才拭了拭淚,轉身自牆邊木架上端起一盆水來。經過一番推拿拍打,大哥衣著散了,頭髮也亂了。大哥可是一向最重儀表的……

亭中,姆依可低聲道:“常聽人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何況是兄弟姐妹,可是丁姑娘對丁大公子的敬愛情意,著實讓人欽佩。她現在……一定傷心欲絕。”

楊浩輕嘆道:“在她心中,親人、家族,的確是她最為看重的一切。她的大哥病在身上,她固然是不離不棄。她那兄弟是病在心裡,她也一樣是不捨離棄的,否則,我又怎會這般為難……”

剛說到這兒,就聽房中“咣啷”一聲,傳出銅盆落地的聲音,楊浩神色一緊,想也不想,便拔足向房中衝去。丁承宗仍然靜靜地躺在床上,丁玉落站在榻前,身子抖得像風中的落葉一般,楊浩一個箭步搶過去,握住她的手腕急聲道:“玉落,怎麼了?”

“你……你看大哥……大哥……”丁玉落顫聲說著,楊浩向丁承宗定晴一看,身子不由一震,身旁的丁玉落已是喜極而泣。

只見丁承宗仰臥在榻上,兩隻眼睛睜著,直勾勾地看著屋頂的承塵,雖然身子一動不動,臉上也沒有半點表情,可是他雙眼微微流動的神韻,分明已經恢復了神智。

穆羽、小青等人也聞聲闖進房來,一見房中情形又驚又喜,可是一見楊浩和丁玉落的情形,盡皆屏息不敢高聲。

“大哥……”丁玉落試探著叫了一聲,丁承宗仍是一動不動,連眼珠都不錯一下。

丁玉落緊緊攥著楊浩的手,指尖都陷進了他的肌肉裡,她不敢再叫,生怕再叫大聲一點,剛剛生起的一線希望又會破滅成泡影。

過了許久許久,丁承宗的眼珠才微微動了一下,緩緩問道:“我……暈迷了……多久?”

他的聲音有些暗啞,由於長時間沒有說話,聲帶無力,聲音有些混濁,可是屋裡靜靜的,每一個人都聽到了他的聲音,小源歡呼一聲,與小青抱在一起,激動地哭了起來。

丁玉落上前一步,悲喜交加地喚道:“大哥……”

丁承宗微微扭轉頭,看著她的目光輕輕一閃,本來有些飄忽不定的眼神亮了亮,變得更加清明瞭:“玉落?”

“嗯,是我,是我,大哥!”丁玉落忙不迭地點頭。丁承宗眸光微動,落到楊浩身上時定了定,嘴角慢慢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丁浩,城裡的事……怎麼樣了?”

楊浩先是一呆,隨即才醒悟到他問的是徐穆塵一案,他“中風”暈厥,就此人事不省的那一天,自己正在霸州府衙打那場對丁家來說關係重大的案子。丁承宗的記憶就到那一天為止,此時醒來,他還不知身邊天翻地覆的種種變化。

楊浩心裡一酸,低聲說道:“大少爺,案子已經結了,徐穆塵伏法,這一關……過去了。”

“好,好……”丁承宗微笑了一下,目光緩緩移動,從小青小源、和從未見過的穆羽、姆依可臉上掠過,又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低聲道:“這裡……不是我的寢室啊,已經……冬天了麼?”

“是,大哥,這裡是王下莊的別院,如今是到了冬天了。”眼看著大哥終於醒來,丁玉落歡喜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這半年多來,她這個雪玉般晶瑩的女子,可真是化作了水一般的人兒……

“我……暈迷了有半年光景了……”丁承宗喃喃地說著,彷彿突然看到了不堪入目的什麼東西,他的眸中閃過一抹深深的厭惡和憎恨,雙手也突然抓緊了被褥。

只是剎那,他就長長地出了口氣,雙手緩緩放開,臉上又恢復了平靜如水的神情,輕輕問道:“這半年多來,都發生了什麼事?”

丁玉落剛要答話,丁承宗忽然抬起手輕輕一揮,動作緩慢,卻充滿了堅決:“玉落,你先出去,你們都出去,只留丁浩一個,讓他跟我說。”

丁玉落呆了一呆,略一猶豫,把楊浩輕輕往後一扯,在他耳邊飛快地說道:“大哥剛剛醒來,那些不好的事情先不要說與他聽,我擔心……”

楊浩點一點頭,丁玉落這才看了丁承宗一眼,率先向外退去。

門掩上了,室內又恢復了寂靜,丁承宗看了楊浩一眼,說道:“扶我起來,我想……坐一會兒。”

楊浩扶著他坐起,又扯過一床被子和枕頭一起枕在他的腰後,就這幾下動作,剛剛醒來的丁承宗呼吸就有些粗重,他喘息了一陣,說道:“丁浩,你說給我聽,這半年來都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會在這裡?我看得出來,一定出了大事,是麼?”

“是的。”楊浩略一遲疑,沉聲說道:“這半年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都是你想象不到的。尤其是現在,丁家正面臨生死存亡的關頭,唯有你,唯有你的身份,才能力挽狂瀾。你剛剛清醒,如果太過激動一旦再度暈厥過去,那丁家的一切希望都沒有了,所以……我可以說給你聽,把一切都告訴你,但是你……”

丁承宗淡淡一笑:“你放心,還能有什麼事讓我舉措失態的呢?”

他閉上眼睛,緩緩吸一口氣,低聲道:“現在,你可以說了!”

楊浩整理了一下思路,開始說了起來。

說他在霸州府衙用了什麼樣的法子讓徐穆塵自食惡果;說他聽到大少爺突然中風暈厥,等他回到丁府,丁承宗已人事不省;說他與冬兒在糧倉中幽會,怎樣受人構陷;臊豬兒失蹤、母親楊氏氣病交加而死,丁庭訓暴病身亡,自己一刀兩命,亡命天涯,又如何得以高升,今番回到霸州,才發現丁承業變賣家產,欲遷往開封……

一樁樁、一件件,楊浩說的十分詳細。他注意到,只有在說及丁庭訓暴病身亡和自己如何從李光岑那裡得到那來自塞外的奇藥時,丁承宗的身子才僵硬了一下,頰肉也有些掩飾不住地抽搐起來,可是其他時候,聽了那麼多不可置信的事情,他的面色始終沉靜如水。

楊浩不禁暗暗欽佩,丁承宗現在的身體也許極為孱弱,但是他的神經依然像鋼絲一樣堅韌,那種城府和定力,自己遠不及他。

楊浩說完,丁承宗方始睜開眼睛,眼神閃動,似乎正在消化他說出的訊息,過了許久,他才望向楊浩,緩緩說道:“我沒有看錯你,你果然不是池中之物,半年功夫,你便攀上了許多人一生也無法企及的高位。”

楊浩剛要說話,丁承宗已換了話題:“我既能被你救醒,那就是說,已驗證了你心中的猜疑,我……其實是中了毒?”

楊浩點頭道:“不錯,我正是這樣想的,大少爺莫非不信?”

丁承宗自顧說道:“我毒發於那一天,被人下毒的時間自然還在此之前,有人早就對我下毒了?他為什麼要害我?這個人又能是誰?你懷疑他……是誰?”

楊浩不答,反問道:“大少爺心中懷疑的是誰?”

丁承宗悽然一笑:“你說這毒要讓人大悲大喜情難自控方能誘發,你可知我當日見了何事才激動的不克自持?”

楊浩好奇心起,低聲問道:“大少爺見到了什麼?”

丁承宗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說的卻是雲淡風輕:“我撞見……承業……與大嫂……苟且!”

“什麼?”楊浩騰地一下跳了起來,一時驚得目瞪口呆。

丁承宗低聲道:“坐下,沉著一些。”

楊浩這才醒舉,忙又赧然坐下,有心想要安慰他幾句,可這種事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丁承宗倒比他鎮定,此時說來,彷彿說的是別人家的一件醜事,與他已全不相干。

他靜靜地道:“好,他與湘舞勾搭成奸,怕我礙了他們的事,下毒害我情有可原。藉我人事不省的時候,栽髒陷害,迫你離開丁家,一石二鳥,同樣合理。可是……他既然害了我、又害了你,這家業必然落入他的手中無疑,他又何必多擔一層風險,下毒去害爹爹?”

“啊!你說……你說什麼?”

楊浩聽了又是一驚,他對丁承宗雖無兄弟之名,卻有兄弟之情,對他突然中風暈厥一直心存疑慮,所以一聽說這藥的奇效便馬上疑到了丁承宗的身上。但他當初負命逃亡的時候還不知道丁庭訓暴死的訊息,回來後雖聽說了丁庭訓的死訊,也只道報應不爽,卻始終沒有把他的死也疑心到那毒藥上去,這時聽了丁承宗的疑問,心中豁然開朗,但是一個更大的疑團也浮上了心頭。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只為了早一日掌握家族大權?丁承業若有這樣的心機、抱負和謀而後動的手段,在丁承宗成為殘廢之後,他早就可以順利接掌權柄,又何至於逼得輕鄙庶子,不想暴露自己昔日荒唐醜聞的丁庭訓生起讓楊浩接掌家業的心思?

兩人四目相對,眸中都閃動著凜凜的寒意,都覺其中迷霧重重,卻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過了半晌,丁承宗忽然說道:“這個秘密,也許只能由他……來告訴我們了。”

楊浩反問道:“如果這些事真是他做的,他會說麼?”

丁承宗目光一閃,沉聲道:“他沒有這樣的心術,所以……他的事,他的心腹雁九必然有所瞭解。或許,我們可以設下一局,從這個奴才那裡開啟一個缺口……”

楊浩想了想,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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