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說道:“大人,我柯、穆兩家,祖上都是唐朝的將領,曾任都知兵馬使、都押衙等職,唐亡後中原大亂,方攜家眷遷到西北,這麼些年來,我柯穆兩家雖居偏遠,但是祖上的兵書戰策、行軍排程之法卻是傳了下來,對以步克騎之法,我家官人也略有心得。”
楊浩暗暗點頭,難怪看他夫妻說法不似尋常山寨頭領,原來祖上也是做過大官的,不過這也正常,如今這也雄踞一方的豪傑,哪個沒有淵源,平頭百姓就想一步沖天,像自己這般成為一方豪傑的,本領還在其次,天時地利人和的作用才是最大的,可是這樣的機會又有幾人那般幸運?
穆清漩抿了抿嘴唇,本想既把話題談開了,便讓自己丈夫接著說下去,不想她當家作主慣了,柯鎮惡一來是個悶葫蘆性兒,有什麼話本就是茶壺煮餃子,心裡有數說不出來,二來他也習慣了聽媳婦的話,眼見自己娘子開了口,往那兒一坐彷彿沒他什麼事了,笑眯眯的只是看著自己娘子,等著她解說下去。
稍清漩又好氣又好笑,瞪了自己官人一眼,只好接著說道:“陌刀是由漢朝時對抗匈奴騎兵的步軍主力羽林軍中重步兵的斬馬劍演化而來,長刀兩面有刃,重約五十斤上下,柄長足有四尺,唐朝時為重灌步軍主要配備的近戰武器。
唐軍做戰,諸軍中弓手、弩手、駐隊、戰鋒隊、馬軍、跳蕩、奇兵等各有所司,每當戰鬥展開時候,敵人在一百五十步時候,弩兵開始射擊;敵人在六十步時候,弓箭手開始射箭;敵人攻入二十步時候,弓弩手發箭後執陌刀齊入奮擊,此時縱有奇兵、馬軍、跳蕩軍也是不準輕舉妄動的,全以步卒迎敵。只有步兵戰況不利時,跳蕩、奇兵、馬軍方可迎前敵出擊。
陌刀作為長柄大刀如牆一般推進絞殺敵軍,敵軍往往在陌刀手的絞殺下人馬俱亡,那時的陌刀手與馬軍、奇兵一樣,都是主攻戰士,盛唐時陌刀陣在戰場上尤其受到重用,誰說步卒就只能用來防守了?”
說到這兒,她又狠狠瞪了木恩一眼,不忿他瞧不起自己官人將要統領的步軍,木恩在女人面前,全無戰場上的兇悍模樣,吃這巾幗不讓鬚眉的美人一瞪,卻只咧嘴一笑,也不分辨。
倒是木魁氣不過,冷哼一聲道:“真是婦人之見,你說的輕巧,鑄一柄陌刀,就需五十斤鋼鐵,上砍人、下砍馬,刃口又極易受損,咱們蘆嶺上哪兒去搞那麼多鋼鐵去鑄造陌刀?”
穆清漩不由一窒,她只負責提出最適宜裝備步軍的武器,至於這武器怎麼搞,那是楊浩該操心的事了,哪輪得到她管,聽木魁說話無禮,穆大姑娘的大小姐脾氣發作,只是當著楊浩不好多說什麼,只是把一雙本來就極大的眼睛瞪得更大。
木魁卻不像木恩那般好說話,把一雙牛眼瞪起,毫不畏懼地回瞪著她,只是美人瞪起俏臉十分的耐看,他瞪起眼時卻如廟裡的金剛,橫眉立目的不夠瞧了。
楊浩見他們鬥氣,心中不覺好笑,他也覺得,不能把步卒始終定位於防守上。這不只是從蘆嶺考慮,放眼整個大宋也是如此,如果蘆嶺能發展一種以步卒抗騎兵的成功模式,那對整個大宋都是一種啟發。宋人對抗周邊強敵,最吃虧的一點就是缺乏可以與之抗衡的戰馬,但是如果步卒能抵抗騎兵,雖說想要揮軍主動攻擊,仍然牽涉到戰線拉開,補給不利,調動不如騎兵迅捷等問題,至少比被動防禦要多掌握一些主動。目前宋軍雖也針對騎兵特質發明出了一些武器,但是當下仍以弓弩為絕對主力,這也註定了他們的軍事戰略從整體上來說只能以防禦為主。
可是木魁所說又不無道理,鑄造陌刀的成本太高,想要揮動五十斤的大刀連續作戰,對士兵的素質要求也太高,不要說蘆嶺州沒有這個物質基礎和人力基礎,以大宋目前的條件也有些強人所難了。
他沉吟半晌,苦思後來是否有變通的解決辦法,眾人見他皺起眉頭苦苦思索,便都不再言語,只是靜靜地望著他。苦思半晌,不學無術,但亂七八糟所知頗雜的楊浩終於想到了兩樣東西,他的唇角不禁露出了微笑。
他目光一轉,視線又回到眼前,眾人看他表情,顯然也知道他已有了定計,都滿懷期待地看著他。楊浩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說道:“柯團練所言,有理。步卒不可只用來防守,他們也要肩負起進攻的重任。”
柯鎮惡夫婦大喜,不料楊浩話風一轉,又道:“木團練所言也有理,我們沒有那麼多鋼鐵鑄刀,也找不出那麼多使得動五十斤大刀的戰士。在這種地方,行軍趕路頗為不易,扛著那麼重的刀,走到地方就已累個半死了,還如何作戰殺敵呢?”
柯鎮惡夫婦又是一呆,木恩卻已忍不住了,詫異道:“那大人之意是?”
楊浩胸有成竹地一笑,道:“陌刀是由斬馬劍發展而來,咱們就不能再發展發展麼?”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都不明白這位楊大人有了什麼奇思妙想,要把陌刀再發展成什麼玩意兒……
“斬馬劍發展成雙刃長柄的陌刀,依稀還有那麼點模樣,楊大人把陌刀又改成鐮刀了,就那麼彎彎月牙兒似的一片鐵,陌刀的威力還在麼?還能……用來衝鋒殺敵?”
一邊往外走,穆清漩一邊納罕不已地道。
“那不叫鐮刀,楊大人說了,那叫鉤鐮槍”,柯鎮惡抿抿嘴唇,說道:“我覺得可行,可以先打造幾把,同木團練的騎兵對戰試試看。長槍本可拒馬,但是騎兵一旦攻入陣中,長槍的用處就不大了,可大人所說的這鉤鐮槍倒似乎可行,彎刃用來割刀腿,尖刃用來刺殺墮馬之敵,既費不了多少鋼鐵,打造容易,使用其所長也輕便。還有那大斧,儘可用鐵渣劣鋼鑄造,安一個長柄,力大者持之殺策馬之敵,簡直是易如反掌,都不須怎麼訓練。”
穆清漩搖搖頭,輕輕嘆了口氣道:“那就試試看吧,但願真的有效果。大人的想法實在是太過天馬行空,陌刀……居然讓他改成了鐮刀……”
想到這裡,她忍俊不禁,臉上便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走了兩步,她忽然察覺有異,扭頭一看柯鎮惡的表情,不禁瞪起俏眼道:“這麼看我幹嘛?”
柯鎮惡趕緊搖頭:“沒啥,沒啥……”
“你……哼!”穆清漩恨得牙根癢癢,在他額頭使勁一點:“該你說話的時候,屁也放不出來,還要老孃替你出頭。我讚一句別的男人,你就吃醋,小心眼的男人,沒出息。”
柯鎮惡跟在她後面,吱吱唔唔地道:“我……我哪有吃醋,我正在想,那大斧鉤鐮槍,該如何配合作戰。”
“喲,還敢騙我,今晚睡地上。”
“沒有沒有,我……我是有點吃醋,不過、不過不是疑心娘子啊,只是……娘子從沒誇獎過我……”
“那就是小心眼了?今晚睡地上!”
“我……”
一對歡喜冤家漸漸行遠,遠遠的還傳來二人拌嘴的聲音。衙門後宅內,送走了各位官員,楊浩默默站了一會兒,臉上輕鬆自若的笑容消失的乾乾淨淨,他輕輕嘆了口氣,轉入一個花廳,小几上還橫亙著那柄青霜劍。黑檀木的劍鞘,外裹蟒皮,鞘口、護環和劍柄式樣古樸,毫無一絲花哨,也無半點裝飾。
楊浩走過去,輕輕拿起那柄青霜劍,走到視窗,迎著陽光一按劍簧,“錚”地一聲,青瑩若霜雪的毫芒映白了他的臉龐。劍在手,那人卻去了何方?
一個女人的幸福,無非是被人珍不珍惜,可我真的不珍惜她麼?男女之間的情傷,就像這鋒刃如霜的長劍,決鬥的是時間,割傷的是彼此。她現在一定很悲傷吧,可我又何嘗不是?我是她的那柄青霜劍,還是她是我的那柄青霜劍?
楊浩悠悠嘆了口氣,喃喃地道:“子渝啊,若我是這青霜劍,你是這包容它的劍鞘,我們是不是就不會彼此割傷了?”
楊浩長吁短嘆,話音未落,面如冠玉的呂洞賓突然鬼魅般出現在視窗,笑吟吟地對他道:“嘖嘖嘖,好淫蕩的比喻,果然不愧是我酒色財氣呂洞賓的傳人,你若早早地便入了劍鞘,現在你的劍鞘又怎會跑掉,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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