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形說明一下,我原想要待穆羽長大一些再讓他到我身邊做事,如今身邊實在無人可用,你且問問穆老寨主意思,如果願意,就讓小羽現在過來,如果穆家能來更多的人,那我更是歡迎不勝。至於你麼,呵呵……等你回來再說,一定有個合適的位置給你做。”
壁宿這才歡喜起來,忙不迭地應聲去了。
楊浩把這些人都打發出去,一屁股坐回椅上,捏著眉心喘了口氣兒,想著党項七氏晉謁總盟主李光岑之期已然近了,他盤算著屆時自己如何與這些草原上的梟雄見面。一邊想著,一邊提起茶壺,就著壺嘴兒想潤潤喉嚨,誰知那茶壺整個兒都豎了起來,卻連一滴水也沒有淌出來。
楊浩納罕不已,記得這壺茶沏上來之後他壓根就沒顧上喝呀,難道是讓壁宿那小子都喝光了?可這重量不對呀……掀開蓋兒一看,茶水滿滿的,提壺再倒,還是一滴水也不出來。楊浩奇怪地舉起壺來看向壺嘴:“莫非被茶葉堵住了?那也不應該一滴都淌不出來呀……”
不想他這舉壺一看,茶水忽地傾瀉而出,淋了他一臉。幸好那茶水擱久了已經變成溫熱,楊浩趕緊摞下茶壺,把臉擦乾淨了盯著那隻茶壺發呆。
“太邪門了……”楊浩左右看看,心裡有點發毛。
他忽地想起昨晚與摺子渝悄悄溜回樹下時那奇怪的一幕。因為剛剛的傾情一吻,兩人之間的關係突飛猛進,但是感情增溫的速度太快,一向落落大方的摺子渝卻有些不適應了,她羞人答答地低著頭,擰著自己的手指頭,站在那兒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楊浩牽起姑娘柔軟嫩滑的小手,心裡又酸又甜,明知道人家姑娘想聽什麼,偏偏也是說不出口。遲疑半晌,他才低聲道:“明日一早,你就要回府谷了,早些……早些回去歇息了吧。”
“嗯……”摺子渝輕輕仰起臉來,幽幽地瞟他一眼,低聲道:“我……我在府谷等你。”
“好,此間事了,我就去府谷。”
楊浩說著,張開了雙臂,摺子渝忸怩了一下,還是忘情地撲進了他的懷抱,柔聲道:“浩哥哥,不管以前有多少苦,以後……我會陪著你。不要太傷心,你的親人,也不會希望你一直沉緬於過去。”
“我知道,給我點時間,我會慢慢適應……”楊浩輕拍姑娘手感極佳的背臀,嗅著她髮絲間的香氣。
摺子渝先是一愣,忽地醒悟過來,她羞叫一聲,像只中了箭的兔子,轉身便跑,待跑出七八步遠,才停住身子,頭也不敢回,低低說道:“明日,你不必來送我。”
“怎麼?”楊浩呆呆地問,只道自己方才舉止唐突,姑娘臉嫩,已經動怒。摺子渝怎好說一見了他,就捨不得再走。她羞窘地跺了跺腳,嗔道:“人家說不用就不用,偏要問那麼多。”說完了又怕真的嚇著了他,飛快地瞟他一眼,又低低跟上一句:“我……在府谷……等你……”
望著姑娘背影,方才如洪水般突然湧起的情慾一下子又消失的乾乾淨淨,那個方才猴急起來,嚇著了人家姑娘的那條闖禍精又突然垂頭耷腦地歇了下去。楊浩還從來不曾經歷過這樣情況,一時莫名其妙。
隱約裡,彷彿聽到一聲嘆息,再細聽,卻只有風吹樹木的沙沙聲。當時他只道自己一時色迷心竅,才弄出這麼孟浪的事來,所以也沒有多想。可是現在看到這古怪的茶壺,楊浩心裡開始有點發毛:“這山上……不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吧?”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茶壺,揭開蓋兒看看,又舉在手裡瞧瞧,輕輕彈彈聽了聽聲,就跟鑑定古董似的,卻沒發現什麼異常。
正詫異間,他忽然感覺身後站的有人,猛一回頭,就見四個白鬍子老頭兒直挺挺地站在後面,正笑眯眯地看著他,楊浩驚得一跳而起,手裡的茶壺跌到地上,“啪”地一聲跌得粉碎。
“哎呀呀,府臺大人受驚了,府臺大人受驚了。老朽知罪,老朽知罪,不知……摔壞的這件是哪一朝的古董。”四個老頭兒大驚,齊齊打躬作揖,楊浩心裡發毛,指著他們變色道:“你們……你們是甚麼人?”
四個老者連忙自我介紹道:“府臺大人,老朽林朋羽,這位是秦江,那兩位是盧雨軒、席初雲,我等……俱是被鄉民們推選出來的鄉長里正,剛剛上任,因無直屬上官,所以有一件事,特來請示府臺大人。門口沒有衙役站班,老朽們冒失了,稀裡糊塗就闖了進來,因見大人正端詳一件古物,所以本不想驚動,沒想到反害得府臺大人失手打碎了寶器。”
楊浩聽說這四個白鬍子老頭都是剛剛民選出來的里正鄉官,並非什麼陰曹的小鬼,這才放下心來,苦笑道:“摔碎的只是普通的茶壺,談不上什麼珍貴。啊,四位老人家快快請坐,不知道你們來見本官,到底有什麼事啊。”
楊浩說著,忙請四人坐下,自己也拉過一把椅子,與四位老者揖讓一番,見他們不肯先行就坐,只好自己先坐下去。不想那椅子明明放在身邊,誰知竟然料錯,這一下直接坐到了地上。
“卟嗵!”一聲,楊浩結結實實摔到地上,痛得呲牙咧嘴。四個老者眼見知府大人如此狼狽,連忙忍笑上前將他扶起,楊浩心中怪異的感覺更強烈了,他覺得就像有一個隱形人正在身邊捉弄他,讓他當眾出醜似的。可是當著四個老者他又不好把這種亂力亂神的稀奇事兒說出來,只好強笑道:“沒什麼,沒什麼,四位老丈請坐,請坐。”
楊浩說著抓緊了椅背,小心翼翼地蹭到了椅子上。
四個老頭就坐,林朋羽便道:“府臺大人,如今蘆嶺州新設,許多孩子需要讀書,卻沒有一個地方就讀、沒有一個師長授業。學業一旦荒廢,貽誤的可是一生。老朽以為,旁的遲一些都沒有關係,唯獨這學業是一刻荒廢不得。如今蘆嶺州當首先成立學府,讓孩童們有個讀書的所在,這是頭等大事啊”。
“唔,有理,有理,老丈所言大有道理……”楊浩一面東張西望,看看有無什麼“暗器”又來偷襲,一面隨口敷衍道。
“嗯,對了。”
楊浩忽地想起一件事來,他敲敲腦袋,思索道:“四位老丈都是讀書人出身,我這裡有一首詩,叫什麼來著,唔……對了,說的是什麼……即見君子,不我遐棄。魴魚赬尾,王室如爔……幾位老丈可曾聽過?”
一聽知府大人要跟他們舞文弄墨,四個老者都來了精神。說起來,在選拔鄉官里正這些基層小吏時,程德玄還真沒搞鬼,選出來的不是有威望的大戶人家,就是飽讀詩書的宿儒,這四個老者正是北漢國裡小有名氣的讀書人,平素常以風流名士自詡,真才實學也確是有的。
初見楊浩時,人家是官,幾個老傢伙不免也要裝裝樣子,如今一見楊知府拿出這麼一首風流情詩出來考較他們,便知碰上了同道中人,四老者不禁坐直了身子,把衣襬一甩,齊刷刷把右腿往左腿上一架,捻鬚微笑起來。
楊浩一看,心中納罕:“什麼情況?我這一問,四個老傢伙頭搖尾巴晃的這是幹嘛呢?”
就見林朋羽捻鬚微笑道:“府臺大人所吟,可是……‘遵彼汝墳,伐其條枚。未見君子,惄如調饑。遵彼汝墳,伐其條肄。即見君子,不我遐棄。魴魚赬尾,王室如爔。雖則如爔,父母孔邇……’
楊浩眼睛一亮,擊掌道:“不錯不錯,正是這首詩,老丈何以教我?”
林朋羽呵呵笑道:“想不到知府大人也是我道中人,啊……本來就是麼,知府大人年輕有為,滿腹學識,自是風流中人。可惜此處沒有酒肆茶樓,歌舞助興,不然……我等老朽,與大人把酒言歡,品詩吟句,何其快哉?”
楊浩見他說了半天,還是沒解說那詞意思,不禁微蹙眉頭,另一老者席初雲見狀忙解說道:“府臺大人,這首雅詞,錄自《詩經》,是講述少男少女野合偷歡之妙境,意思是說,奴家在河堤上一邊走一邊折著樹枝,可你還是不來,奴家真是如飢似渴阿;奴家在河堤上一邊走一邊折嫩條,看到你來了,真想馬上和你如膠似漆啊……”
楊浩聽他從頭到尾解說了一遍,不由為之一窒,眼見席初雲說的眉飛色舞,心中暗道:“這個老不正經的……”
他卻不知唐宋五代名士,與後世程朱理學盛行之後的名士不同,這時節的才子向來以風流為文雅之事。十八新娘八十郎,一樹梨花壓海棠,那才叫雅緻,這些事有什麼不好說的?如今的讀書人活泛的很,可不比後世的白鬍子學者,多少總要在人前裝裝正經樣子。在他們看來,男人麼,談論女人、談論風流,那是再正經不過的事了。
林朋羽被老友搶了先,只好進一步賣弄,搖頭擺尾道:“呵呵,此詩大雅,含蓄,含蓄得緊吶。大人你想,那情郎未來時,小娘子急不可耐,“伐其條枚”,急的直折樹枝,可是情郎來了之後,為何要“伐其條肄”,折起嫩柳枝來了呢?這個麼……應該是可以鋪在地上的,哈哈哈……。”
盧雨軒緊接著道:“精彩之處還在後面,那‘赬’指的是紅色,那‘爔’指的是火焰,嘖嘖嘖……,魴魚赬尾,王室如爔。魴魚嫩紅如魚尾,王室熾熱如火爐,這魴魚和王室是暗喻,指的是什麼呢,很形象哇,哈哈,不言而喻、不言而喻啊……”
四個老者齊齊撫掌大笑:“妙不可言,妙不可言矣……”
楊浩無言地看著這四個眉飛色舞的老傢伙:“真真的老不正經矣……”
眼見四人都快笑抽了,楊浩才咳嗽一聲,一本正經地道:“唔……,四位老丈真是……真是學識淵博,本府領教了,佩服、實在佩服啊。”
四老者齊齊拱手微笑:“豈敢豈敢,大人誇獎。”
楊浩拿這四個拿肉麻當有趣的白鬍子老頭沒辦法,只好哭笑不得地道:“好了,本府已經知道了。這便叫人在已經開闢好的房舍中擇幾間大的,四位老丈可似舉薦一些賢人,以四位老丈學識,如果願意抽暇去教授學生,本府也十分歡迎。對了,有一個叫範思棋的舉人,可以請來擔任學院博士,勞煩幾位里正回去找到他,告知一聲。”說著他想端茶送客,這才想起茶壺都打碎了。
四個老頭倒也識趣,一見他動作連忙答應下來,一邊恭維楊浩重文重學,一邊起身告辭。楊浩把四人送出門去,微笑道:“四位老丈,如今你們已是地方上的鄉官里正。本府的署衙剛剛建立,正是用人之際,你們家中有什麼子侄,又或在鄉里發現各方面的人才,都不妨及時來向本官薦舉,只要確有真才實學,本府不拘一格,盡皆錄用。記住了,是各方面的人才,不一定要拘泥於讀書一途。”
四個老者見府大人這般賞識,還允了他們自薦子侄,不禁喜出望外,連連拱揖道謝。待四個老者告辭下山去了,楊浩聳聳肩膀,學著他們的樣子轉過身去,搖頭擺尾地吟道:“此詩大雅,含蓄,含蓄得緊吶。精彩之處還在後面,嘖嘖嘖……,魴魚赬尾,王室如爔。妙不可言,妙不可言矣……”
他學著四個老頭說話,剛剛走到門口,那門吱呀一聲,忽然無風自動,“咣噹”一聲就關上了,楊浩張口結舌,瞪大兩隻眼睛看著,正要伸手觸門,那門吱呀一聲又自己打開了,房間裡空蕩蕩的,卻根本沒有半個人影。
楊浩的汗毛刷地一下就豎了起來,他倒退兩步,大聲喝道:“是誰,出來!”
只聽半空中一個嫋嫋細細的聲音道:“遵彼汝墳,伐其條枚。未見君子,惄如調饑。遵彼汝墳,伐其條肄。即見君子,不我遐棄。魴魚赬尾,王室如爔……,呵呵呵,昨夜郎情妾意,多好的機會,只要你軟語相求,那小娘子必半推半就,成就好事。可惜,可惜啊,大好機會,良辰美景,都被你這呆子白白放過……”
“你是誰?”楊浩色厲內茬地喝問。
“嘿嘿,我麼……我是一隻風流老鬼……,你這風流小鬼,真想見見我麼?”
楊浩四下看看,這窯洞是貼山壁挖掘的,四下哪裡能藏得住人,他頭髮梢兒都豎起來了,一轉身便飛跑出去。
林朋羽四個老頭一邊下山,一邊品評著這位知府大人如何平易近人、如何臭味相同。秦江笑道:“這位知府大人絲毫沒有架子,又是我道中人,待這蘆嶺州建好,你我可約知府大人出來,一同飲酒下棋,品詩吟對。在漢國這些年,你我始終沒有出頭之日,如今年紀大了,也不用想入仕做官的事了,巴結好知府大人,把咱們的子侄安排個妥當的去處也就是了。”
秦江正說著,就聽後面遙遙有人喊:“四位老丈,四位老丈……”
四人回頭一看,就見知府大人提著袍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