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陴路支的新總督
說到“豐亨豫大”,蔣之奇有點想法,他翻開趙興奏章,不滿意的抖了抖,說:“官家,趙離人這份出兵報告資政堂至今尚未貼黃,眼看將士們就要返回了,還望資政能早予批覆。”
小皇帝有點尷尬了,內閣不貼黃,是因為他遵守趙興走的時候給予他的交代——獨相不可為。
目前,曾布與韓忠彥都被貶出朝堂,新調來的宰相張商英是個應聲蟲,所以他成為獨一無二的資政,但小皇帝還記得他偶像的交代,認為朝堂上面不能一個聲音說話,“獨相”是一種瘸腿政治,所以這段時間,朝廷的政事審批都積壓下來,而他儲備的宰相蔡京資歷不足,尚不能夠登上相位,現在談到政事延誤,讓小皇帝有點難堪。
張商英眼珠轉了轉,提議說:“何執中、劉正夫,此二人資歷足夠,陛下可考慮提拔一二。”
小皇帝一搖頭,沉吟的說:“浙黨如今勢大,也不能令他們向隅,朕以為,蘇轍當可為右僕射。”
蔡京心中失望的嘆了口氣,但他知道時機還沒有成熟——歷史在這裡稍稍改變,原本蘇轍現在病重,並因為病重而成為邊緣人,沒過幾年就會病逝。但現在,趙興從阿拉伯俘虜了上百名醫生,這些俘虜送抵杭州後,聽到蘇轍病重,當家的弟子趙風一口氣送來二三十名阿拉伯醫生,以至於蘇轍的病事逐漸減輕。
另一方面,由調和派蜀黨演變而成的江西學派,或者稱為“新杭黨”,其勢力逐漸膨脹,這個黨派中,老一輩的有蘇轍、呂陶、範鍔、李常等傑出人士作為先鋒。第二梯隊更是名聲赫赫,以蘇門四學士為首,拉攏了無數關學、洛學當代雋秀,還有那個宋代建築大師,寫下了《營造法式》的李誡等人。而第四梯隊更是有整個西南新晉的貢士、進士,可謂人文薈萃,賢者層出不窮,成為朝野之間不可忽視的一股力量。
這一派不講究鬥爭。講究地是知行合一的身體力行,遇到困難不喜歡爭論,而喜歡找出解決的辦法,這就註定了它是新黨與舊黨之間的潤滑油,也是朝野間不可或缺的政治勢力。
不可否認的是,宋徽宗趙佶比較崇拜趙興,這個壯碩的大個子對權勢無慾無求,明明有個機會成為大宋第一權臣。但他卻退下來,幫助趙佶經營西南,並不斷的送來海量地金銀財寶供小皇帝揮霍,與此同時,這個人對朝堂的爭鬥幾乎不插嘴。因為這種情況,小皇帝已經將他視作自己最大的支援力量。
在這種情況下,當兩相空缺的時候,小皇帝不由自主的想起杭黨。這個黨派老是在爭鬥極端尖銳的時候出來做和事老,朝堂上需要這股勢力,故此,那個空缺的右僕射位置只能由杭黨坐上。
這個任命毫無爭議,張商英與蔣之奇都無話可說,身為翰林承旨的蔡京只能提起筆來,書寫詔書。小皇帝對蔡京充滿信任,壓根不去看對方書寫地旨意是否符合心意。他轉向蔣之奇,和藹的問:“蔣卿剛才似乎話有所指,你想說什麼?”
蔣之奇抖了抖趙興的報告,慢悠悠的說:“太尉趙離人這份出兵報告是事後補交的,從這份報告看,除了水兵,趙離人只動用了三千正兵,剩下地不過是七千僕兵。
官家。朝廷與趙離人的約定是。水兵由南洋事務局供養,朝廷不會出一個銅板。所以參戰的水兵無論多少,朝廷不會為他們掏錢。
如此說來,整場戰事,趙離人只動用了三千正兵,但他上報的戰爭費用卻是五千萬貫……五千萬貫啊,他三千人花了五千萬貫啊,每人平均花了一萬餘貫,這哪裡是打仗,分明是撒金子,他是在用金錢砸陴路支人,寧是把陴路支人砸倒了。”
張商英笑嘻嘻,閉目養神。蔡京心中一動,閃電般計較著利益得失,小皇帝呆了一呆,猶豫地說:“蔣卿,不管趙愛卿花了多少錢打這一仗,可是,他拿回來的更多啊……”
頓了頓,小皇帝似乎有了勇氣,他理直氣壯的說:“環慶路自元祐年間花了多少軍費,至今對朝廷可有寸許回報。且不說環慶了,河北一帶,朝廷囤重兵於邊境,百十年來,供養這些軍隊簡直如流水般花錢,他們可對朝廷有絲毫回報?
蔣卿,這趙愛卿上報軍費花了五千萬貫,朕許了。哪怕他上報軍費花了一億貫,只要這錢不由朕出,且能收到回報,朕也肯了。”
蔣之奇抖了抖趙興那份出兵報告,不滿的解釋:“陛下,我的意思是說,趙離人算賬,向來要算他軍費的賞賜上,既然如此,這普及天下官員的恩賞,不如拋開出徵將士,只惠及國內百官,如何?”
宋徽宗搖搖頭:“恩自上出,將士們立下這等大功,朕要一個錢不賞,未免過於涼薄,賞,只是將士們已經由趙卿賞過了,朕就不獎賞他們的勞苦,只獎賞他們地功績,這三千人……”
猛然之間,宋徽宗被自己的話嚇到了,他張了半天嘴,夢囈般重複著那個如同魔咒般的詞:“三千人,三千人竟然立下了滅國之功,只有三千人,竟然打敗一個國,使相,你確信?!”
蔣之奇這才醒悟過來,他也被這個事實嚇呆了,喃喃說:“趙離人目前只寫了出兵報告,要求樞密院予以事後追認,詳細的戰報臣並不清楚,只是聽回來計程車兵說,他們以三千人迎戰十二萬人,打了一場乾淨徹底的擊潰戰。
三千人,據他們敘述,趙離人是在一座山坡上擺陣,陴路支人進行了兩次衝鋒,第一次衝鋒是一個萬人隊,第二次衝鋒是三個萬人隊,我大宋軍隊抵住了敵人兩次衝鋒。而後反擊,敵軍應聲崩壞,趙太尉隨之發動反擊,而後,陴路支國王投降了。”
停了一會兒,蔣之奇難以置信的又將那個數目唸叨了一遍:“三千人,三千人竟敢攻入一國,竟敢出城迎戰十二萬大軍。趙老虎的膽子確實是老虎膽。”
宋徽宗神采飛揚,在他看來,趙興地榮譽就是他地榮譽,是他領導的好,方有此能幹地部下。他點頭,拍著桌子連聲說:“好好好,太尉臨走的時候,曾經跟我約定。許他十年時間經營南洋,而後他便回軍對付遼國、西夏,朕許他了。賞,三千虎賁之師,敢直入一國。萬軍之中令敵人喪膽,此乃千古未聞之罕事。賞,厚賞!”
張商英插嘴:“如何賞?趙離人官已至太尉,再升不過一品。其爵已至開國南,再升,難道封侯封王——他才三十多歲,再要賞,陛下去後,誰能制約?”
張商英提醒的是:趙興現在已經是大宋數一數二的大軍閥,他才三十多歲,已經握著大宋半數精銳。提供著大宋半數以上的財賦,現在給他升官,等他像蘇軾、蘇轍那麼大的年紀,恐怕官位已經升不可升,小皇帝在,仗著比趙興年輕,還能制約趙興,等到小皇帝去後。該如何給趙興升職。難道要任命他一個王位,聽任他割據?
張商英這麼一說。在場的人都傻眼了。
是呀,趙興用十餘年的工夫,從九品官爬到了二品,這個升遷速度大宋少見,他現在還年輕,若保持這個勢頭,繼續升下去,大宋簡直找不出官位來安置他。
此時此刻,遠在陴路支地趙興不知道朝堂正為如何賞賜他而發愁,他發愁的是陴路支周圍的狀況。
本來,趙興已經把行李打包好了,並開始逐漸向國內發運戰利品,但現在,一個突發的狀況使他欲走還留——陴路支王子投降的訊息傳出後不久,周圍的小邦國突然行動起來,他們口口聲聲替陴路支王子報仇,迅速集結起二十萬大軍,準備來報復。
“這些人是來趁火打劫的”,趙興指點著地圖,向軍官們解釋。
有了陴路支王子的幫助,宋軍對周圍地地理狀況以及敵情動態不再兩眼一抹黑,周圍兵力的集結被迅速反應到趙興這裡,繪製到了地圖上。
“在跟我們交戰前,陴路支王子曾經幾次催促這些邦國派兵助戰,然而,這些人卻裝聾作啞,但現在,他們動了,並且集結起二十萬大軍。
二十萬軍隊的集結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完成的,這說明他們早有打算,就打算在背後撿便宜,所以,陴路支王子戰敗的訊息傳出後不久,他們就決定出手了。”
趙興指點著地圖上各支軍隊地動態,詳細解釋一番後,嘆了口氣,繼續說:“敵人分三路大軍,分路合擊,而現在,我軍彈藥充足,陴路支王子方面……”
趙興望了望躲在一邊的陴路支王子,王子不懂宋語,在場的舌人懶得給他翻譯,趙興也沒有向對方交代的意思,他一指王子所在地方位,繼續說:“王子殿下認為這屬於王權戰爭,那些人是來向他搶地盤的,為此,他願意拼盡老本,出兵三萬助戰,而我現在猶豫的是……
我猶豫的是,根據成本效益原則,我軍投入的成本在陴路支這片地方已經收回了應得的效益,繼續投資,是否可行?
我還擔心,如果我們不追加投資,扶持陴路支王子,那我們這一戰,雖然已經獲得了應有的效益,但很可能只是一個一次性投資,萬一陴路支王子戰敗了,周圍的勢力會習慣於挑戰我們地權威,使我們不得不在後期持續不斷的追加投資。
簡單的說吧,塞爾柱的王權戰爭是個泥沼,我宋軍若是持久的陷入這個泥沼,投資成本將不斷加大,有可能這些投資沒有回報。
然而,就此收手,我又捨不得,我們好不容易千辛萬苦打通了這條商路,一旦陴路支王子戰敗了,我們又需要重新投資,經營這條商路……真是兩難啊。”
在場的軍官深有同感的點頭。
作為軍人。他們在此戰中已經賺的心滿意足,現在他們只想把贏取地戰利品運回家去,而讓他們暫緩回國地行程,重新踏上戰場,再度面臨死亡的挑戰,他們泛不起戰鬥地慾望。至於趙興說的經營這條商路的長久利益,也似乎與他們無關,那是後人的事情。他們已經掙夠了錢。
在場的除了宋軍軍官外,還有宋商以及預定的陴路支稅務總監辛巴達,聽了趙興的話,他們正在低聲緊張的商量,見到宋軍軍官一副漠然地表情,面對即將的戰鬥意興闌珊。辛巴達情緒激動的說著什麼,稍傾,宋商一十七名綱首上前。衝趙興拱手:“太尉,你曾經說過,陴路支今後交給我們經營,是吧?”
趙興眼前一亮,斬釘截鐵的回答:“當然!我不是說過嗎。為了保障你們的專營權,我允許你們建立自己的武裝,用手中的大炮與火槍保障你們的權益。”
那群綱首再度拱拱手,口稱:“太尉。你許了我們自治,還少許一位領導人,我們希望你把一個兒子給我們,剩下地事我們自己來辦。”
稍作停頓後,一名綱首似乎已經被宋商推舉為領頭人,他站出來,口氣堅決的回答:“太尉,我等宋商在此有三百餘人。一百餘艘武裝商船,兩千餘名護衛,只要太尉大人給我們一個兒子,我們自己武裝起來,跟周圍的人幹,我們能保護自己。”
趙興詫異的問:“武裝你們,讓你們能夠在這片土地上立足,也正是我所期望的。但你們為什麼需要我地兒子?”
被推舉出來的那名綱首坦然的拱拱手:“太尉。你是商人出生。跟我們商人最親,多年以來。你無論到杭州、揚州、慶州、廣州,對我們商人都格外照顧,然而,我們著實擔心人亡政息。
太尉大人剛才說了成本與效益的關係,朝廷禁軍投資這場戰爭,已經獲得了足夠地回報,今後,持續經營這條商路就是我們商人的事,我們為了自己的利益,也願意投資支援陴路支王子殿下,但朝廷畢竟禁止我們海商擁有武器,禁止我們留滯海外,我們擔心,太尉之後,再任一個地方官,不顧惜我們的投資,反而盤剝加劇,如此一來,我等的投資豈不算白費。
我等狂妄,不敢要求大人的嫡子出掌陴路支總督,但我們聽說,大人有四個兒子,便許我們一個兒子,我等商人願意擁小公子為主,長久經營這條商路。”
商人說的這番話,已經有很多觸犯了禁忌,實際上,他們在慫恿趙興謀求自立。這是因為商人們已經被貪官折騰怕了,當他們的力量覺醒後,當他們發現自己地力量可以掌握南洋一個國家的命運的時候,自然不甘心聽從一名小貪官的擺弄。
這種對自身權力的要求自然而然發生,剛才商人的那番話敢放在大宋說,早已經被抓起來誅滅九族,但在場的軍官若無其事,他們悠閒的等待趙興地決定。
源業平猛地跳出來,振臂喊道:“四公子……”
“住口!”趙興大聲喝止。商人們眼睛一亮。這位四公子又是胡姬喀絲麗所生,帶有阿拉伯血統,宋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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